第十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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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你看春哥發(fā)了啥過來?!?p> 猴子笑著拿手機給東仔看。
視頻里春哥正在趕著一只鴨子跑。
春哥是小賴的女朋友,給分到殯儀館去了。
但是個小館,所以他們都是八點上班,中午十二點下班
平常根本沒什么事,春哥已經(jīng)閑的無聊在趕村子里的鴨子。
“就離譜,還好沒分過去?!?p> 東仔笑傻了,感覺有些事事難預料,本來知道自己給分來殯儀公司,他還氣到爆炸。
沒想到見識的東西反而是這邊多。
但其實也沒好到哪里去。
春哥也挺有意思的。
他們那六個人,給分去殯儀館第一天
剛好有糾紛還是兇殺的遺體,法醫(yī)在那解剖
驗尸房里,春哥剛進去看見法醫(yī)拿出電鋸她就怕了。
跑出門口不敢進去了。
連忙打給猴子打電話。
“你干嘛不進去?。俊?p> 猴子問。
“我怕啊?!?p> 春哥在電話里喊。
里面?zhèn)鱽硪魂囮囯婁徛?,她說法醫(yī)在那鋸腦袋。
“怎么辦?我不敢進去啊?!?p> 春哥害怕道。
沒把猴子笑死。
當時東仔聽到這件事情,一直覺得那邊好,第一天就見到解刨。
他以為這地方不怎么樣。
后來見到周鵬翔,小蜘蛛他們。
聽說春哥那邊除了那次看見解刨外,沒什么事干,有也是幫忙推棺之類的雜活。
而在這,每天檢查冰棺,去病房接體,做入殮出殯,有時去別人家做。
他們更多是。
怎么說呢。
東仔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一條龍。
所有遺體最后都會送去殯儀館,但沒人想直接拿去燒。
可能這些所謂的入殮和出殯這些行為。
更多是為了懷念和尊重那些離去的人。
大部分人沒這么涼薄。
而小部分悲劇,除去遭遇的人外,也就從事這個行業(yè)的人能看到了。
“你們說,如果把我們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遇到的所有遺體做個統(tǒng)計?!?p> 東仔興致盎然的對三人說道。
“他們的承辦人,死因,年紀,職業(yè),做個數(shù)量調(diào)查?!?p> “我們就可以知道,這短期里福州這邊一部分人的情感關(guān)系,家庭和社交鏈,當?shù)厥裁醇膊≈滤雷罡?,就能了解他們的飲食作息和生活習慣,知道老年人和年輕人的死亡比例,老年人多死于什么,年輕人多死于什么?!?p> 東仔眼里發(fā)光接著說。
“再把我們分去不同醫(yī)院后,各個醫(yī)療水平環(huán)境不同的地方,我們能了解到當?shù)刎毟徊罹?,和這個城市大部分的情感關(guān)系和這個城市才有的文化,我們能了解看到很多很多東西?!?p> 他還想繼續(xù)說著,但見著另外三人聽的一臉無趣的表情。
“你就是吃飽的撐著,咱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p> 猴子刷著抖音說。
這些天太無聊了,他們不是檢查冰棺就是練習入殮,很少有人死在醫(yī)院,他們沒什么可學的。
東仔看著他們玩抖音,實在無聊他也開始刷抖音了。
“你懂個**”
東仔看他們都不感興趣罵道。
“吃飽了撐的?!?p> 猴子補了句。
直到中午,那太陽在寒冬里散發(fā)溫暖。
猴子跟小賴睡著了,口水妹在玩手機,精力充沛的東仔在那喝可樂。
“來單了,來單了?!?p> 香姐走來大廳,對他們說。
“這單你們可以上手,你們要做么。”
香姐問,轉(zhuǎn)頭看見呼呼大睡的猴子和小賴。
“要?!?p> 聽到后有些激動的東仔走去要叫醒猴子他們。
“不用叫醒他們了,你們兩個過來。去穿防護服。”
香姐看了眼躺在那的猴子小賴,叫口水妹東仔過去。
“???”
口水妹停在那,她害怕了。
見東仔走去,她在后面跟上。
“我們真的要做么?”
兩人在綜合間,背后放著布滿灰塵的六具冰棺。
口水妹見著東仔開始穿防護衣問。
“遲早會輪到我們做的,不用怕,像平常一樣,你哪里沒做好,我會提醒你。”
他套上外科橡膠手套對口水妹說。
東仔也怕,可他又對輪到他第一次上手特別亢奮,腎上腺素飆升。
“沒事的,哪里沒做好,香姐會提醒我們。”
東仔安慰道,幫緊張的口水妹綁上防護服背后的繩子。
這是他們第一次給遺體做入殮,可能以后都比較難忘了。
“是什么遺體?”
東仔跟口水妹穿好防護服,東仔問。
“打開,打開,別那么多話?!?p> 一到做事就脾氣上來的香姐罵道。
東仔看向平哥跟香姐要打開綜合間的一具冰棺。
“你們第一次做?在附一沒做過么?”
平哥有些打岔的問。
“第一次,沒做過?!?p> 他倆回道。
“那你們運氣好咯,這具是硬尸,放了九天了?!?p> 平哥玩味說道,這逼人把他想看菜鳥緊張的模樣寫在臉上。
知道這腦殘就是想嚇唬自己跟口水妹,東仔沒說話打開了冰棺。
里面一個年輕的女人躺在那。
放了九天,她口鼻處結(jié)出一大片冰霜。
那臉上的雪霜沒徹底蓋住她死亡蒼白的臉,閉著眼的女子身體凍成冰塊,能看見肌肉縐痕的皮膚鋪滿一層冰晶。
這尸體簡直跟鬼片里還沒尸變的鬼一樣。
東仔慫了。
他媽的,他做好了心理準備。是給剛死的老人,或者是剛從病房接回來的遺體做。
他做好心理準備,考慮了各種可能性。
但他從來沒想到,是給一具放在冰棺里九天的年輕女尸做。
‘我不玩了?!?p> 東仔想讓猴子他們上。
但自己防護服都穿好了,他看向醒來在旁邊站著看的小賴兩人。
“楞在那干嘛?干活啊?!?p> 香姐見東仔跟口水妹沒動。
口水妹緊張的走去遺體面前就要工作。
“鞠躬?!?p> 東仔嘆了口氣,推了口水妹一把提醒道。
都已經(jīng)開始了,自己不想做也得做。
就怪命運吧。
東仔心理嘆口氣道。
他寧愿給老人,年輕的男子甚至是小孩都好,偏偏是具女尸。
等等就要給她脫衣,穿衣。
東仔想到這真的慌了。
他雖然見過世面,但他還是個處男啊。
“我他媽真的是操了..”
東仔邊鞠躬邊小聲罵道。
擦洗前要給尸體脫衣。
凍成冰棍的遺體放在擔架車上,哐啷一聲跟磚頭落地一樣。
香姐接過東仔遞來的剪刀。
“一般脫衣是不用剪刀,但這具比較特殊,凍硬了脫不下來,我們就用剪刀?!?p> 香姐邊剪胸I罩邊對他們說。
等她把上衣剪掉,蓋上福壽被。
“看著我干嘛?脫褲子??!”
香姐罵道。
知道接下來要干嘛的東仔,站在那停住。
他跟口水妹各站在遺體兩側(cè),抬起遺體的腳。
準備動手。
“我他媽啊....”
一臉心酸的東仔內(nèi)心喊道。
拉出了遺體的牛仔褲和里面的內(nèi)褲。
他沒想到自己第一次扒異性的褲子,竟然是具死尸。
他快裂了。
兩人開始給尸體擦身。
因為規(guī)矩,女尸的話,要同樣是女生的口水妹擦身子。
而東仔負責擦臉。
東仔看著尸體的臉,拿起毛巾擦著。
本來就萬灰俱滅,現(xiàn)在又叫他看著遺體的臉。
那尸體凍的梆硬,臉也是。
東仔仔細給她擦著,怕擦破她凍冰的皮膚。
“你那么小心干嘛?用點力??!”
香姐看不下去,她奪過毛巾喊道。
東仔沒說話,他只是一臉失神的看著香姐。
叫我上手,第一次就是給具女尸來做。我人都快裂了,你還在說我不專業(yè)。
東仔看著香姐用勁撇開尸體鼻子上的冰霜。
“這樣擦?!?p> 香姐把毛巾遞回給他。
“不怕把她臉擦破皮么?”
東仔問。
“你怕什么?叫你擦就擦,沒事的。”
香姐嘆口氣道,像教塊朽木還不得不教的模樣。
本來這時候就特別難受的東仔,見著這樣。
對香姐的好感下降大半。
東仔拿起染上污黃跟血紅的毛巾擦拭。
他用了點勁,但還是不敢太大力。
看的香姐在背后搖頭嘆氣。
到穿衣時,因為凍的太久。
尸體的手臂粘在大腿上,根本打不開,套不上壽衣。
失魂的東仔都沒想管后面該怎么做了。
香姐掏出根撬棍。
口水妹看懵了。
香姐直接把撬棍伸到尸體腋下,本來就小只的她,整個人壓在撬棍上使力。
就硬掰。
旁邊的猴子跟小賴直接就看傻了。
“你們倒是扶著??!”
香姐看著因為晃動差點倒下來的尸體,對東仔幾人罵道。
等掰開手臂,遺體并沒有裂開,只有肩膀留下撬棍留下的紅色痕跡。
穿衣時候,東仔想叫口水妹給遺體穿上鞋,他自己不想去。
“你干嘛不給她穿?”
香姐見著這一幕問。
“我還想第一次給女生穿鞋子是我以后給我女兒穿的?!?p> 東仔回答。
“哎,你真是。給她穿!你過來給她穿衣?!?p> 香姐想給東仔扇兩巴掌,她支走口水妹去穿衣,就是故意要東仔給遺體穿鞋子。
‘你個臭三八?!?p> 東仔氣的套上紅色鞋子,心里對香姐罵道。
穿衣好了,年輕的女尸穿上紅色壽衣躺在那。
香姐開始給遺體臉上用吹風機,吹軟了再化妝。
那臉上不斷結(jié)出水珠,慢慢白霜下的臉像個活人,沒他媽跟電視劇里的鬼一樣了。
東仔想起她胸口上的燕子和手臂上的玫瑰花。
是像九零年代的才有的劣質(zhì)紋身,那種那個年代的飛仔。
而且她身上根本沒什么傷口和流血,只有小腹有一大片黑色淤痕。
“她怎么死的?”
搞不清楚死因的東仔問。
“你問那么多干嘛?我發(fā)現(xiàn)你做事時候話特別多?!?p> 香姐對他故意嗆到。
這三八有病吧,整個過程她話最多,我問下都不行?
東仔看著香姐氣到爆炸。
“自殺。搶救室接的?!?p> 平哥回答。
等畫好妝,香姐正給遺體梳好頭發(fā),準備綁上她生前的麻花辮。
“怎么來的,怎么走?!?p> 香姐喊一聲,給遺體綁上頭發(fā)。
家屬是一男兩女,還有個年紀不大的女孩。
那女孩看見穿上壽衣的遺體。
放聲哭起來,其他人還好,只是看的出難過。
“你跟媽媽說,以后你會好好聽話,好好讀書,知道沒有。”
男子對女孩用云貴川那邊的口音說。
東仔看的漠然,他冷眼看向遺體。
等都忙完了,遺體給殯儀館接走火化。
“你今天讓我很不滿意。”
香姐對東仔說,甩了個頭走了。
“我他媽想給你來一腳?!?p> 等香姐走遠了,東仔對她背影踢腿,罵一句。
“感覺怎么樣?”
猴子問向口水妹。
“她他媽說我做的很好,很冷靜,第一次就特別沉穩(wěn)?!?p> 口水妹在旁邊說。
“我那是怕的不敢說話好嗎,手都一直在抖?!?p> 口水妹洗了幾遍手,嘆口氣對三個男生說。
東仔猴子小賴哈哈笑起來。
“你們說自殺是怎么死的?她身上都沒什么傷口?!?p> 當時在一旁聽著的猴子好奇問。
“喝農(nóng)藥。”
東仔回答,他想起那像小蛇般條條縷縷的黑痕。
“哦對,但怎么會自殺嘞。”
猴子不理解問。
“傻逼唄。”
東仔把洗好的手抹了抹褲子。
見著另外三人聽著都安靜,他接著道。
“三十八歲,剛剛那個男的是她老公,哭的是她女兒。都是外地的?!?p> 東仔剛想說。
“她那臉,跟她老公女兒那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四川湖南那邊的?!?p> 同樣是南方來的小賴說道。
東仔點點頭,來南方打工的人來自各處五湖四海,每個區(qū)域的人都有明顯的口音和長相性格。
他們見的多了。
“你看到她那些紋身沒有,三十八歲扎著麻花辮,穿的衣服也是那樣?!?p> 東仔對小賴說,他點點頭。
“哼,孩子都不要了。”
東仔冷笑的感嘆一句。
看到這些,就已經(jīng)很容易清楚這個逝者生前是什么模樣。
至少在南方這樣類似的人很常見,在底層里。
小賴一下也聽明白,但是猴子聽的云里霧里。
“你兩在說什么**”
猴子聽不懂,忍不住罵。
“意思就是她肯定是因為吵架啊,或者生活不順這種小事,然后輕生的。跟丈夫吵架的可能性大點?!?p> “這人性格有問題?!?p> 東仔說。
“是啊。”
小賴贊同道。
“說的跟真的一樣,你們兩個就硬裝。”
猴子感覺這兩個人就是裝逼,還把自己弄的福爾摩斯一樣。
“你不懂的?!?p> 東仔笑道,感覺這是南方才有的文化。
“本來就是,一看就看的出的?!?p> 小賴對猴說。
“怎么看?”
“他們一看就是打工的,沒什么錢,然后..”
小賴想給猴子解釋道。
“哎,下班去吃飯吧,說那么多沒意思?!?p> 東仔勸道。
“我們不是她,可能不像我們看見的那樣,或許她真有自己的難處吧。”
“你們感覺我做的怎么樣?”
下班了,幾人走在路上。
東仔問。
“我感覺可以啊,沒什么問題。”
“就是她突然拿出個鐵棍我都傻了?!?p> “誒你知道嗎,當時香姐拿出撬棍時候,我跟小賴一瞬間,就一瞬間,互相看傻了,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但,哈哈,我感覺當時那個是最好的處理辦法,不過他媽是真的離譜,哈哈哈哈?!?p> 幾人扯皮中哈哈大笑離開。
這是東仔第一次做入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