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睡覺前講鬼故事全應(yīng)該拉去槍斃——2009.5.2
我記得那時候2010年,十一年前的事情了。
10年,那時候手機還都是諾基亞這些,沒觸屏什么的。
就能來打電話,沒什么用。
我那時候剛來公司上班一年不到,就像你們一樣剛實習完。
公司叫我一個人住在太平間。
就真的一個人,待了半年你知道么。
而且那時候公司還沒那么有錢,太平間又破。
就一層平房,跟市一的那個差不多。
但還要差的多。
那房子,就門口的第一個房間是辦公室,我就給安排睡在辦公室的沙發(fā)上。
床都沒有,辦公室又破又沒裝修什么的。
晚上就一根燈條在天花板那里,外面又黑,辦公室里面有條走廊。
那里面也沒燈的,你知道么。
就只有辦公室是亮的。
辦公室里面有條走廊,特別窄,又特別黑。
走廊的兩邊有那種一排排的小房間,里面全是放無名尸的冰棺,有六十多個。
很長很長的,那條走廊。
他媽的,我剛出來工作一年,叫我一個人睡在那。
哇,我跟你講我是真的怕。
老是想,要是睡到一半睜開眼,看見走廊里面有個人影在里面走怎么辦。
我他媽那時真的怕的不想干。
每天晚上都咬咬牙睡覺,對自己說,我沒怎么樣他們,他們干嘛搞我。
我身子正不怕影子斜,他們沒道理會搞我。
后面慢慢,可能幾個月了習慣了。
就沒那么怕了。
后面,后面那天。
哇,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想再經(jīng)歷一次。
真的把我嚇死了。
那天。
凌晨十二點多,估計快一點。
我躺在沙發(fā)上玩手機。
突然停電。
辦公室直接黑了。
我嚇得直接坐起來,往外面走。
外面也是黑的,大半夜又沒人。
打電話問公司,他們說可能是跳閘了,叫我進去拉下電閘。
我手機又沒像現(xiàn)在這樣有閃光燈會亮。
就找找有沒有手電筒,在辦公室里找了半天,全部抽屜找遍都沒找到手電筒。
公司的人叫我進去拉電閘。
那個電閘在走廊最里面,最最里面,越往里面越黑。
現(xiàn)在又停電,又沒有手電筒,我看到走廊都怕。
我當時矛盾的要死,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進去。
進去吧,他媽這么黑,等下我要是遇到什么東西我看又看不見,要是突然給搞了,都不知道怎么還手。
不進去吧,那冰棺是要通電的,跳閘沒電,里面肯定會化。
我就一直在想,到底要不要進去。
后面真的賭了。
告訴自己進去了要出什么事遇到什么,那叼毛要是搞我,我絕對會拼命用拳頭跟他干起來。
他媽的那鬼真的要搞我,我絕對要搞回去。
真的,那時就真的想好把自己命交在這里。
那時候剛?cè)胄?,跟你們差不多大,十九歲那時候。
真的想好,自己就是死在里面,也要干回去。
就找辦公室里面的商品柜,就我們賣的那些東西。
找到根蠟燭點起來。
然后一個人往里面走。
我當時剛進去走廊一步。
我就后悔了。
真的怕了。
他媽的太黑了,我操這走廊又窄又長,跟走投胎路一樣。
掉頭回去吧,我當時又感覺好沒面子。
咬牙就往里面走。
都不敢看兩邊,就一直看前面。
真的走一步,怕一步。
怕旁邊跳出個什么東西。
一直走到里面拉電閘。
后面有電了,直接撒腿就往外面跑。
“哇,真的,那次真的,我活了快三十歲了,現(xiàn)在想到這事還是有點害怕。”
吳哥在客廳,一手抓著啤酒一邊對東仔說。
深夜他買了一箱啤酒,和東仔聊天。
兩人明天都放假。
“我到現(xiàn)在想到那時候,是真的年輕真的敢,一個人點個蠟燭往里面走。”
吳哥回憶著,到現(xiàn)在都有點后怕。
“尤其是當時一點聲音和光都沒有,我在那猶豫到底進不進去,那感覺真的就,真的忘不掉?!?p> 東仔看著吳哥喝酒喝的臉紅,聽他說的事情笑了起來。
“你現(xiàn)在還怕么?”
東仔跟他碰了下杯,問。
“現(xiàn)在不會了,真的,干了十年多了,感覺死人就那樣了?!?p> 吳哥醉醺醺,平靜的回答。
“我記得公司還有個你們出名的事情,聽戴維哥說你跟香姐和彬哥,幾個人去接那個自殺的遺體。”
東仔回想著。
“那個也是,哇,我干了十年,就這兩件事是忘都忘不掉?!?p> 吳哥知道東仔說的這件事后,他搖搖頭嘆口氣。
“是恐怖么?”
東仔想著吳哥這樣的人會給嚇到。
“不是恐怖,也有點恐怖,主要是那個味道?!?p> 吳哥抬起頭,那副表情就像換冰棺時候戴維哥和老表一臉陶醉的樣子。
“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上手了不少了,最臭的是哪個?”
吳哥問。
“快二十個了吧,就前兩天去養(yǎng)老院接的那個,腹水都是黑的。”
東仔想起這事皺眉,那滿屋的紙尿褲味和死人味,真的是讓他受不了。
“黑的算還好了,我還見過綠色藍色,我操紫色我都見過。”
吳哥回憶著。
“跟他媽調(diào)色板一樣?!?p> “其實你干久了,看再惡心的都還好,畢竟是視覺而已。看多了也就那樣。我告訴你,味覺是真的,我到現(xiàn)在都怕?!?p> 吳哥一臉痛苦的說,東仔聽的發(fā)笑。
但還是點點頭贊同。
他現(xiàn)在看見的七十多具遺體,讓他惡心到受不了的,只有前天養(yǎng)老院的那個老人家。
那股氣味,是真的生理心理都是折磨。
“我當時干了六七年,公司叫我和阿彬,還有你們香姐,老黃上去接這個遺體?!?p> 吳哥再開了罐啤酒。
“那次真的是,那個味道和畫面,真的有心理陰影,尤其是那股味道,再有這樣的事情求我,我都不會再去了?!?p> “他媽的,還沒上去。就那人死在四樓,我們剛走到樓梯下面都聞到味道了。”
“這雞*警察也不敢進去,叫我們進去先。他媽的。”
“你香姐剛到四樓,聞到那股味道,她直接受不了就跑了?!?p> “那出租屋的人也是有病的,大夏天,臭了半個月,就臭到整個屋子都臭了才報警?!?p> “哇,打開門,哇?!?p> 吳哥連忙喝了口啤酒,東仔坐在一旁看著他表情大笑。
“整個屋子全是蒼蠅,真的全是蒼蠅,飛滿了,加上那股味道撲過來。我當時差點就忍不住了。”
“那個人就吊在那,整個人都爛掉了,全是蛆在那爬,白花花全身都是,還一直滴血水在地板上面,整個地板都是流干的黑血,一大攤。臭到爆炸,我們當時全部都受不了?!?p> “而且那個人上吊是用跟繩子吊在風扇下面,整個人斜著懸空在那里,那個姿勢就這樣?!?p> 吳哥站起來示范那個姿勢,雙手展開,立在前方。
“就死了半個月,他那個手還是立著的。拿下來,那手還是立著,裹尸袋都拉不上,用了兩個裹尸袋包住。”
“我操,聽的我有點怕啊?!?p> 東仔聽的忍不住說,喝了口啤酒緩緩。
“我們那時候才難受啊,整個房間都是那個味道,蒼蠅一直在那飛,我們都沒一個人想上去拿下來,你香姐早就跑了。”
“后面只能我跟阿彬兩個人,拿個裹尸袋套在上面,但那個遺體是吊在上面,有個繩子綁死在那,根本不知道怎么拿下來?!?p> “就只能拿剪刀來剪,剪掉上面那個繩子?!?p> “結(jié)果,啪?。?!”
“那個遺體掉在地上,濺了我一身尸水,褲子上全是。”
“我他媽那時跟阿彬兩個人,直接把裹尸袋拉上,丟在車上然后就跑回宿舍洗澡?!?p> “在路上邊走邊脫,脫的只剩一條內(nèi)褲走回去。拿洗發(fā)露洗了幾遍頭發(fā),還是有那股味道,就出去理發(fā)店把頭發(fā)全剪了?!?p> “他媽的那個味道我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p> 吳哥搖搖頭,跟東仔碰杯。
“哥,你干了十年,有沒有遇到特別靈異的事情,像鬼之類的?!?p> 東仔好奇問,他知道沒有,但還是想問,得到個證實。
“說實話,沒有。要真遇到這種事我直接收拾行李跑路了,他媽的哪里還肯繼續(xù)做這行。”
吳哥如實回答。
東仔看著他那表情,忍不住又笑起來,也知道吳哥沒騙他。
“但說實話,自從我干了這行。”
吳哥思考著。
“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看恐怖片,真的?!?p> 吳哥看著東仔說。
“嗯,我以前最喜歡看林正英的僵尸片,但現(xiàn)在叫我看里面哪一部我都不敢看一眼。”
東仔愣了愣,跟著說。
那些電視電影里的僵尸和鬼怪,真的。
太像他們平時看見的那些遺體了,雖然不會動,但真的很像。
可能是他們看的遺體太多,甚至心里下意識會覺得恐怖片里面的鬼怪僵尸是真的。
那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你說,你看完恐怖片,然后來單了,你本來看遺體沒那么怕,但你看完再去看遺體,總會想到恐怖片里面的樣子?!?p> 吳哥說。
“你現(xiàn)在叫我半夜去抬棺,一個人去做入殮我都不怕,但真的?!?p> “我到現(xiàn)在真的不敢看恐怖片,哪一部,他們說多不恐怖,我都不敢看?!?p> “就感覺,好像,職業(yè)病吧,真的有點怕?!?p> “我知道是心理作用,但就是,真的有點怕?!?p> 吳哥對東仔說。
吳哥是個很酷,膽子比大部分人都大的多。
十九歲能一個人點只蠟燭走在漆黑的太平間里面,去接個爛在盛夏,滿臉蛆蟲的遺體。
東仔連正常死亡的遺體,身上滑落的糞臭味和散發(fā)的氣味都受不了。
何況吳哥說以前去江里撈巨人尸的經(jīng)歷。
就膽子這么大的一個人,卻不敢看明知道是假的恐怖片。
自從東仔實習以來,他也不敢看,就是連每個人物臺詞都背熟的林正英僵尸電影,也不敢看。
那種膽寒。
也不是說我們膽子小,也能說我們膽子小。
和吳哥聊天,東仔才知道。
在殯儀圈工作的這些人,其實他們也都是普通人,只是因為這個環(huán)境慢慢適應(yīng)了。
甚至也改變了。
東仔喝了口啤酒,想到這皺起眉。
這想法多么像馬克思說的,人的本質(zhì)其實就是人的社會本質(zhì)。
這就是他到現(xiàn)在都不理解的問題。
就像人們口中都說相信科學(xué),卻又懷疑世界上有鬼。
人們寧愿相信山里有千年的妖怪,也不相信科學(xué)家。
明知道答案沒用,需要去證實。
東仔喝醉酒,發(fā)呆的看地板。
疑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