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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黑姑

第七章 白姑論嫁 (四)

沂蒙黑姑 羲杉湜 2061 2020-01-07 01:05:00

  四

  第二天,白姑一家剛吃過早飯,門口就進(jìn)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來者是十字路城里的媒婆聶啰啰。

  十里八鄉(xiāng)的人們都知道聶啰啰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聶啰啰先是個寡婦,然后是個媒婆。

  聶啰啰的男人強(qiáng)和她都是十字路城里的,兩家住著相隔兩條街。聶啰啰的大大是個屠夫,強(qiáng)的大大是個賣菜的。兩家的攤位離得不遠(yuǎn),下午臨收攤時,往往都是,我到你的攤上割半斤豬肉,你到我的攤上拎一把青菜。沒生意的時候便經(jīng)常聊天開句玩笑什么的。湊巧的是,聶啰啰和強(qiáng)是同年同一天出生。從這以后,他們更有了話題。說這是老天爺見咱們倆靠的近又走的近,就給咱們賜的一份天大的緣分,咱們得好好地接著。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往往彼此一見面,都互相一口一個親家叫著,叫著叫著就叫順了嘴。倆孩子小時,在一起玩耍,他們還不知道大人叫的親家是怎么回事,甚至還以為很好玩。讓強(qiáng)見了聶啰啰便一口一個媳婦叫著,叫著叫著就把聶啰啰的小名叫忘了,一見面,大老遠(yuǎn)就喊媳婦來了,媳婦你看看,昨天俺上山給你摘的野酸棗,還有野果子,趕緊來嘗嘗。那時候的聶啰啰聽著強(qiáng)喊自己媳婦,也不臉紅,還覺得自己就是強(qiáng)的媳婦,所以,對強(qiáng)也不客氣,接過來就吃,一邊吃一邊說,這果子,真甜。后來,長大懂事了,等都明白了之后,倆人的交往就不再像以前那樣瘋了,連見面的次數(shù)都少了。但是,盡管交往少了,只要見了面都是很親切的,彼此互相尊重,有板有眼,連句玩笑話都不開,彼此都變得客客氣氣的。仿佛一夜之間都變成了另外兩個人。

  人都說,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這話用在十六歲聶啰啰身上再合適不過了。此時的聶啰啰已出落得如一枝白荷樣亭亭玉立,讓周圍的媒婆們踏破了她家的門檻。最終的結(jié)果是,由聶啰啰媽挨個陪著笑臉陪著不是,說女大不由娘,過段時間再透信吧。而媒婆們也回話說,女大不中留,趕緊按排了吧。

  直到強(qiáng)的大大托媒人來說親時,聶啰啰的臉才由陰轉(zhuǎn)晴,并綻開了笑顏。此時的強(qiáng)也如名字一樣,整個人長得像公牛一樣身強(qiáng)體壯,莊稼活是能推能扛能挑能背,耕種犁耙是樣樣能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這樣一條漢子,誰也不會想到,強(qiáng)的命沒有像他的名字那樣強(qiáng),結(jié)婚八個月整,得了一場急病,撇下聶啰啰,撒手獨(dú)自西行去了。連個身孕都沒給聶啰啰留下。

  出了五七,便有人上門勸聶啰啰改嫁,但都被聶啰啰拒絕了。且不說,古人就有好女不嫁二男的貞節(jié),就憑自己對強(qiáng)的感情,和強(qiáng)對自己的情深,她就沒有理由離開這個家。她覺得自己就是為她的強(qiáng)哥而生,也更要為強(qiáng)哥而死。她要為強(qiáng)盡忠,她要做強(qiáng)哥家的男人,替強(qiáng)哥為二老盡孝。

  在鄉(xiāng)下,寡婦門前是非多。更何況一個像白荷一樣嬌麗的美艷寡婦?聶啰啰也深知自己的處境,在為她的強(qiáng)哥上百日忌日墳時,聶啰啰居然做出了一個令人驚駭?shù)呐e動。

  人們都知道,她放的那個位置,就是她百年之后的位置。聶啰啰說,強(qiáng)哥,待俺將二老送走之后,就來陪你。

  誰也沒有想到看似文弱的聶啰啰竟然如此貞烈,就是男人也做不到這一步。感嘆的同時,也不禁為逝去的強(qiáng)感到欣慰。

  從墳上回來后,聶啰啰又去城東的李鐵匠那里定做了一個鐵馬扎。

  這個馬扎可不是普通的馬扎,而是聶啰啰用于保護(hù)下半身的馬扎。用來做板凳的馬扎是坐的時候敞開的,不用時收起則閉合的。聶啰啰的馬扎是大小便蹲下的時候敞開的,站起來的時候則是閉合的。如果有野男人靠近了聶啰啰,只要聶啰啰有機(jī)會拼命地一合腿,那么該野男人得落個半截殘廢。如此一來,聶啰啰就像一只卷起的刺猬,讓野男人們想捧,但又怕扎手,只好望而興嘆,不敢越雷池半步。也讓聶啰啰的日子平靜了許多。

  若干年之后,聶啰啰醉酒后自己解開了大家的謎底,那副馬扎她就是做給外人看的,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穿過。至于這一招,她是從說書唱戲那里學(xué)到的。

  守孝三年后,聶啰啰走出家門開始做起了媒婆。她憑著一張鑷子般的嘴,言語間滴水不漏,周旋于男女雙方之間,游刃有余,不幾年的工夫就成了十字路城里城外有名的媒婆。

  這樣一個有來頭的名媒婆,突然來到白姑家里,肯定是有備而來。

  聶啰啰走進(jìn)白姑家的堂屋里,李旺忙把聶啰啰請上座,便招呼王氏燒水沏茶。

  聶啰啰也不客氣,直接奔到上座的位置坐下,看到李旺一家手忙腳亂的樣子,不但沒有阻止,而且連句謙讓的話也沒說,便將手里那一尺多長的旱煙袋,伸進(jìn)身旁李旺的煙葉笸籮里,摁滿煙鍋后,伸手拿過飯桌旁李旺用的火繩,十分嫻熟地吹了兩口,藏在里面的火頭迅速燃紅了。聶啰啰立即將火頭煨在煙鍋上,但只抽了兩口,便感覺味道低劣,急忙將煙鍋翻過來將剛?cè)紵话氲臒熑~磕凈,然后伸進(jìn)自己的那個牛皮煙包里,重新摁滿煙鍋。這時,心里還在心疼自己煙葉的李旺,忙將火繩遞了過去。不一會兒,兩股濃煙就分別從聶啰啰的兩個鼻孔里如驚蟄后的蛇樣徐徐竄了出來。

  聶啰啰把旱煙抽得如饑似渴一般,讓李旺看著都感覺失態(tài)。聶啰啰一門心思只顧抽煙,也騰不出嘴來說話,這讓李旺更加不安起來,大腦飛快地旋轉(zhuǎn)著,挨個盤算著是哪路仙風(fēng)把聶啰啰刮到他家來的?

  李旺當(dāng)然不知道聶啰啰是受保安大隊長孫二壯的委托,專程趕到他家來提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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