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怎么結束的呢?或許是,終于開始不在任性吧。
對話的聲音從洛尋的手機里傳出,閔天成聽到聲音后,連連后退了幾步,神色復雜僵硬,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洛已。
從手機里男子的聲音傳出后,閔天成就有了懷疑的對象,特別是聽到后面洛尋說的“那個女人”。
聽著警方和閔天成以及酒店的管理人員們一問一答的分析和講述著案情,洛已只是一臉呆滯的聽著他們交涉,她不愿錯過案情的每一個細節(jié),也不愿懦弱無能的躲在背后傻傻的等待。
傍晚,洛已正蜷縮在酒店的房間里垂淚,電話鈴聲就響了起來,洛已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弟弟,她的手一直顫抖著,不敢接通,鈴聲響了很久后終于停了下來。
她看著手機自嘲的笑了一下,又抬起頭仰望著天花板,企圖把剩下的眼淚都憋回去,待眼淚不在流出才低肯下頭來。
洛已從床上下來后赤腳在房間里緩慢的,來來回回的行走著,邊走邊大口大口的呼吸,保持著這個姿勢將近半個小時后她才停下,又拿起怡寶礦泉水一口氣喝了整整一瓶。
做完這些她才默默的坐回床上拿起手機,點開扣扣上顯示的二十多條未看消息記錄,這些消息都是弟弟發(fā)來的。
例如,“姐姐你們在干嘛呢,怎么都不接電話?”
“姐姐你們吃飯了沒有啊,我剛在舅舅家吃過飯,舅媽今天做的飯可好吃了,不知道你們吃了什么呢?”
“姐姐你們是不是不要我了,大哭,怎么都沒人理我了?!?p> 洛已劃過一條條信息,只覺得心里酸澀無比,好不容易憋回去的眼淚又浸濕了眼眶,她又急急仰起頭來,捏著嗓子悶哼了幾聲,才撥通弟弟的電話。
電話撥剛撥過去就被接通了,里面?zhèn)鱽淼艿芮酀寐牭穆曇簟?p> “姐呀!大姐呀!你們怎么都不接電話了?!?p> 洛已捏著喉嚨說道,“我們這不是在外面玩著呢么,哪有看到你的電話呀!”
弟弟在電話那頭略顯擔憂的說:“姐姐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奇怪,是不是感冒了啊!”
“對啊!來這邊水土不服,感冒好幾天了,聲音有點沙啞?!甭逡芽酀男α诵Γ卜砰_了捏著嗓子的手。
“媽媽和大哥呢?他們在干嘛啊,怎么沒有聽到他們的聲音,是不是你們都玩得開心了,都不記得我了,都不知道給我打電話?!甭屙德牭浇憬愕男β暫?,也略顯輕松的調侃道。
洛已的眼皮無力的耷拉下來,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眸里的暗淡,撲在下眼瞼上,左手也重重的捏成拳,指甲用力的摳著手上的皮肉。
“是啊,景色那么好看,好玩的這么多,哪有時間搭理你啊,我們呢,就好好的在這里玩,你就慢慢的在家等著我們回去吧,別嫉妒哈?!?p> “老媽和哥哥這下還在海邊玩水呢,手機都沒帶,你在家有那么多朋友陪著玩,別惦記我們了哈,反正我們是不會惦記你的?!甭逡压首麈?zhèn)定的說道。
洛淼聽了之后果然有些生氣,哼哼唧唧的說:“你們不想我,我還不想你們呢,哼,我在家別提多好玩了,才沒空搭理你們呢。”
“那好吧,你不想搭理我們,我們更不想搭理你呢,那就拜拜吧,我找他們玩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們回來吧,一定不要惹事知道不,要聽舅舅的話,不和你說了,拜?!?p> 洛已有些編不下去了,一邊略顯倉促的說著,一邊又忙掛斷了電話。
洛淼聽后有些傷心,還沒聽到媽媽和哥哥的聲音,還被催著掛了電話,他連書也不看了,游戲也不玩了,直接就蒙著頭在被子里賭氣睡覺,心里面有些難受呀!
洛已掛了電話后也無力的垂下拿著手機的手,手機緩緩從她手機掉落出去跌在床上,她慢慢的挪動到墻角蜷縮起來,拉過被子來把自己埋的嚴嚴實實的,無聲的抽泣。
海岸的另一頭,洛尋和林敏貞在墜海后就被海水沖散了,剛掉下去的時候兩人都還有意識。
林敏貞不會游泳,身上的傷也重,所以一直在往海下沉去。
洛尋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媽媽,心里扎得難受,他拼命的往下游去,而腳上卻還有繩子綁著,本就是有心無力,苦苦掙扎了很久,還是被海水灌得失去了意識。
次日五點四十多,天才剛亮不久,一艘漁船正在返航,四五個漁民正在處理著打撈上來的魚群們,就聽見另一個站在船上喝著小酒的的漁民喊道:“快看快看,看伙計們,你們看前面的礁石上是不是個人?。俊?p> “老六,你是不是喝多了看什么都像人??!”另一個黝黑瘦小的漁民朝喝酒的人笑說。
正在處理魚群的幾個人也朝老六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其中一個漁民站起來身體微微向前傾去看了看,說:“四哥,你還別說,那還真是個人?!?p> 老四吐了口吐沫到海里,粗魯?shù)恼f:“他媽的,還真是個人啊,大早上的就看到這些玩意兒,還真他媽的不吉利,這兩天還是不要出海了,緩兩天再出?!?p> 另一個人哈哈哈的笑了起來,朝著老四比了一個弱的手勢。
“他媽的,老四,你還怕這玩兒不成,瞧你這膽兒小成這樣,他媽的,每年死在這海里的人,不說成千也有數(shù)百吧,一個臺風下來都能禍害死一群人?!?p> 幾人也都點了點頭,又有一人說:“我們還是去看看那人是死是活吧,要是還有氣兒的話還能撿回一條命呢,白白晾死在這里不值當。”
其余幾人也表示贊同,他們都是長年跟大海打交道的人,最是知道天災人禍,勢不可擋,也許有一天,漂浮在海上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倒是老四罵罵咧咧的說:“真他媽的晦氣??!”
幾人把船開到礁石旁邊,老六和老大把男子給挪到了船上,老六用手指男子的探了探鼻息。
“好像還有一點呼吸,還沒死絕。”
“見鬼了,他媽的,傷成這樣兒,還沒死呢,有點呼吸,真他媽的命大?!崩纤囊策^來探了探,爆著粗口。
老大按壓著男子的胸口給男子排水,不一會兒,男子的嘴里就吐了許多水出來,只是男子的身上浮腫得厲害,頭上和身上好幾處都有傷口,尤其是頭上的傷口最為嚴重。
他們幾人見男子還活著,也不在想著去其他地方收網(wǎng)了,急急忙忙的開著船回去,把男子送到了最近的醫(yī)院。
警察和島民帶著閔天成和洛已在島上和附近的海域里里外外搜尋了四天也沒有見到個人影,這四天來閔天成和洛已都憂心不已,兩人都渾渾噩噩的。
而閔天成,就好似丟了魂兒一樣,洛已也不知道該跟他交流什么,除了詢問洛尋和林敏貞,其他時候他們都沒說上話,閔天成也不讓警方跟她透露太多案情,說她是小孩。
洛已每天就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白天晚上也不開燈,把屋子里的門窗和窗簾都關得死死的,不透一點光,她除了喝一些水,再吃不下一點飯。
閔叔叔里里外外的忙碌著,也沒時間管她,四天后,閔叔叔魂不守舍的來到酒店,累覺無力的跟洛已說:“先回A市去吧,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再留在這里也沒用了?!?p> 洛已抬起頭,一雙眸子在閔天成的臉上掃了片刻,企圖從他臉上看出些什么。
“壞人呢,找到了嗎?”洛已拖著沙啞的喉嚨,沉沉的問道。
閔天成看了看洛已,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他無力的搖了搖頭,轉過頭看著門外,。
兇手已經(jīng)找到了,只是還在潛逃,沒能抓住?!?p> “他們?yōu)槭裁匆獋Ω绺绾蛬寢???p> “兇手是我生意上的死對頭,小非四歲那年失蹤也是他們做的,我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他們這次原本是想用綁架小非來勒索我,但是小非和兇手在船上起了爭執(zhí),幾個人動起手來,你媽媽為了保護小非和小非一起不幸墜海了?!?p> “這樣嗎?”
洛已抬起頭望著閔天成,她不太相信,她聽到了洛尋錄音里的“那個女人”,雖然不知道他說的那個女人是誰,但洛尋肯定是知道的,閔叔叔既然要這樣回答她,明顯是不準備告訴她實情。
閔天成對視著洛已帶有詢問的眼神。
“是這樣的,小已,這件事是叔叔對不住你,連累了你媽媽,小已你放心,以后叔叔會照顧你和小淼?!?p> 洛已無力的搖著頭,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晶瑩的淚珠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她遲鈍的往后倒退了幾步,看著閔天成,艱難的說:“不,不是的,如果是我,我也會保護哥哥的,我不會怨你,可是我更不想失去媽媽,失去哥哥,我已經(jīng)沒有爸爸了,為什么現(xiàn)在連我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都要收走?!?p> “叔叔你告訴我,我的媽媽,我的哥哥,他們會回來嗎?”洛已用幾近吶喊的聲音對閔天成問。
閔天成雙目無神的看著洛已,他緩緩將雙手抬了起來,放到洛已的雙肩上,帶著哽咽和哭腔對洛已說:“對不起,小已,對不起,叔叔也不知道,叔叔也很難過,可是現(xiàn)在我們只能等?!?p> 閔天成此時也是一副狼狽的模樣,他的身上還穿著洛尋失蹤那晚的衣服,身上已經(jīng)散發(fā)著酸臭味,頭發(fā)也油膩膩的耷拉著,下巴的胡渣僅僅幾天就已經(jīng)長得很長了。
洛已看著他的傷心不是假的,雖然不知道閔天成說的是不是真話,可是至少他不會害洛尋,這就夠了,她深深地扯了一口呼吸,才讓自己有了一點力氣說出那句“回去吧”。
閔天成領著洛已坐著快艇返回初始碼頭,船還沒開到一半洛已就從座位上倒了下去,閔天成連忙扶起洛已,洛已已經(jīng)暈了過去,待船靠岸后閔天成連忙抱著洛已回到車上,開著車帶她去當?shù)氐尼t(yī)院。
戴著眼鏡的醫(yī)生叔叔說洛已是太累了沒休息好,再加上幾天沒有進食引起的暈厥,給洛已掛了鹽水,建議她醒來后吃點粥類易消化的食物,不可一下子暴飲暴食。
醫(yī)生出了病房后閔天成坐在床邊看著洛已,又重重的嘆了口氣,他這幾天就像是老了十多歲一樣,頭發(fā)也白了好多,發(fā)了一會兒呆后他又拿著繳費單去繳費處。
閔天成排著長長的繳費隊伍,耐心的等待著,還有三人就排到他時,旁邊一個三十四五歲的護士姐姐說:“前幾天村里的漁民們救了一個小青年送到醫(yī)院來,現(xiàn)在情況危急,也不知道能不能救活,這么多天了,也沒個人來認領他,也真是夠慘的?!?p> “你都說是村民救的咯,說不定是有什么隱情呢,再說了,又是從海邊救起來的,說不定是從什么地方落海,又被海水沖到這片地方來的也說不定?!绷硪粋€四十來歲的男醫(yī)生分析了一下,對護士說。
護士認可的點了點頭,嘆了口氣,略帶惋惜的說:“是啊,總之是挺可憐的,看他還挺小的,要是家人知道他遭了這么多罪,得多心疼啊,還是祝他家人早點找到他吧!”
閔天成聽著護士和醫(yī)生的對話,怎么聽都覺著有些不安,連忙從長長的隊伍里抽身出來,他趕到醫(yī)生跟前去問:“醫(yī)生,您剛才說的那個病人能帶我去看看嗎,我兒子前幾天也墜海了,找了好幾天也還沒找到,我想去看看您說的那個病人。”
醫(yī)生一聽眼前人有可能是男孩兒的家人,兩眼放光,連連點頭應了幾聲:“好好好,我?guī)闳?,你跟我來?!闭f著醫(yī)生趕緊就領著閔天成往重癥病房去。
男孩身上的水腫已經(jīng)消了很多,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臉上有一些擦傷,高高的鼻梁,長長的睫毛,不薄不厚的嘴唇,不管何等落魄,也依然遮掩不住他的帥氣,他就那樣安安靜靜的躺在那里。
閔天成看著眼前男孩,憋了幾天的情緒終于在這一刻都卸下了,他蹲在男孩的床前,輕輕的握住男孩的手,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他沒有轉過頭來,就直直的看著閔子非,對身后的醫(yī)生說:“醫(yī)生吶,這就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醫(yī)生看著男人狼狽的模樣,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孩子,面色也愈發(fā)的柔和起來,隨即想到了男孩當下的病情,揚起的笑臉又垮了下來,一臉認真。
“孩子的情況不樂觀,頭部受了重創(chuàng),在海水里泡了許久,又受到二次創(chuàng)傷,加重了頭部的傷情,感染也比較嚴重,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問題,即使醒過來,也很有可能會變得癡傻,或者頭部癱瘓,也有可能會失憶,作為病人家屬請您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p> 醫(yī)生又補充道:“我院的醫(yī)療水平不是很高,建議您還是把孩子轉到三甲醫(yī)院治療會好很多,當然相對的費用也高出許多,同時也能加大醒轉和治愈的可能性。
閔天成握著醫(yī)生的手對著醫(yī)生連連道謝,隨后又拿走洛尋和洛已的繳費單子再去排隊繳費。
閔天成交完費后往醫(yī)院外走去,在醫(yī)院門口拿出電話撥給他的老同學。
電話那口傳來男子沉穩(wěn)有力的聲音,“老閔啊,你說說你都多久沒聯(lián)系我了,今天怎么有空找我?。 ?p> “燁霖啊,天成有事要麻煩你了,不管高興也好不高興也罷,老同學你都得幫幫我!”
“快說說是什么事,看你說得這么慎重,應該是遇到棘手的事了吧!”
“我兒子前段時間不是剛找到嘛,我把他接回家里來,帶他去玩的時候出了意外,頭部受了重創(chuàng),又泡了很久的海水,醫(yī)生說情況不太好,很有可能醒不過來,我想請你幫幫忙,把孩子轉到你們醫(yī)院去,請你們醫(yī)院的專家?guī)退纯??!?p> “天成,你啊你啊,這時候還說什么廢話,趕緊把你兒子的位置發(fā)給我,我?guī)<襾砬魄??!?p> “廢話我也不多說了,有空請你吃飯?!?p> “好啊,那說好了,下次請我吃飯,別又爽約了哈,哈哈哈,那就先這樣吧。”
掛了電話后閔天成打包了一份皮蛋瘦肉粥,回到病房時看見小已正望著天花板發(fā)呆,他站在門口猶豫了好一晌,沉沉的嘆息了一聲后推開病房的門。
有些事,有些人,還是暫時不要提起的好,沒有希望,至少就不會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