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諷刺般大笑兩聲,身后一眾小土匪隨即跟著放聲大笑。
大笑過后,男人朝后擺了擺手,小土匪們的笑聲漸漸止住,傳來男人清亮好聽的聲音。
“良民會走這條土匪道兒?”
“我看你不像是個好人?!?p> 男人沒了耐心,大手舉過頭頂,修長的手指朝著馬車的方向揮揮了揮。
身后的土匪們立刻奔向宋語然所在的馬車,他們以為里面藏得定然是值錢的好東西,一個個眼睛亮著精光,撒歡地跑起來。
媚娘的幾個手下要攔,被她伸手止住。
車廂門被打開,無數(shù)雙貪婪的眼睛對上車內(nèi)宋語然惶恐不安、清清澈澈的雙眼,紛紛傻了似得呆站在那里,周圍一時間鴉雀無聲。
為首的男人立刻沉了臉:“你是......”他的目光在場中唯二的兩個女人身上打了個轉(zhuǎn),落在媚娘身上,“老鴇?”
打從十年前開始,媚娘把持著北地半數(shù)以上勾欄院姑娘們的出路,姑娘們見她都喊“媽媽”,男人們則更加愛叫她媚娘,“老鴇”這一稱呼當(dāng)真從未有人當(dāng)面叫過她。
她一時間有些發(fā)懵,隨即沉了臉,面色難看至極。
男人可不管她,面色聲音都冷下來:“那就更加說明我們沒有劫錯人?!?p> “拿錢開路罷!”
他話音方落,周遭的土匪小子們立刻拔刀,大有不給錢就殺人的架勢。
宋語然給他那句“我們沒有劫錯人”愣了一下,她人在馬車?yán)?,又被前面許多的人頭擋住了視線,一時間并看不到土匪頭子的模樣。
但他說的話卻莫名中聽!
直到周圍土匪們齊齊亮了兵器,她才陡然渾身一寒,這些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得想辦法盡快離開這里才行!
媚娘沒想到這伙土匪與她平時所打交道的并不一樣,她只帶了三四個人打手,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她忍痛解下錢袋,單手扔過去:“就只有這么多?!?p> 從旁竄出一個矯健的身影,穩(wěn)穩(wěn)接住了錢袋打開一看,“嘖嘖”兩聲,對著為首的男人搖頭:“打發(fā)叫花子呢!”
男人打馬上前,瞇著眼睛看了看后面馬車內(nèi),貼著車廂壁努力減少存在感,一心想要找機會逃走的宋語然,一抬下巴道:“那就把她給我?guī)ё?。?p> 土匪頭子們二話不說,立刻上來幾個人,三兩下就把人綁好拖下了馬車。
宋語然全程都是蒙的,著地時抬頭去看媚娘,媚娘卻并不看她。
她只是答應(yīng)虎爺,把這丫頭帶的遠(yuǎn)遠(yuǎn)的,讓人找不著,讓她永無出頭之日,現(xiàn)在被這土匪帶走,豈不是更好?
所以媚娘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笑著看著一眾土匪將宋語然綁走,然后問道:“我是再沒有多的銀子了,各位好漢可以開一開門了么?”
為首的土匪大手一揮,攔路的土匪們分開一條道兒,讓他們過去了。
宋語然看著媚娘毫不遲疑轉(zhuǎn)頭就走的背影,想破口大罵,可她自小雖然養(yǎng)的不成規(guī)矩,但要她真的罵上幾句時卻十分詞窮。
此時她猩紅著一雙眼睛,出奇的憤怒,可她自己也不知道在憤怒什么。
總歸這一切是她自己掉以輕心,自視甚高,輕視了敵人,把自己給坑了!
為首的土匪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面上的表情變化,見她居然絕望地閉上了雙眼,不由“嗤”笑:“落在我手里,難道還不如被她關(guān)進(jìn)勾欄院賣身陪客好么?”
宋語然沒想到他會和自己說話,睜開了眼睛看向他:“你們不是土匪么?”
男人長得干干凈凈,十分斯文,若不是提前知道他是個什么身份,貿(mào)然見著他,她定然不會認(rèn)出他其實是個土匪。
土匪頭子挑了挑眉:“土匪怎么了?”
他豪氣地大笑道:“我們一不打家劫舍,二不強搶民女,只是收些過路開門費而已嘛!”
說到這里,他友好地朝她笑了笑:“我叫吳棘,口天吳,荊棘的棘。姑娘叫什么名字?”
宋語然見他不似方才對著媚娘時那般狂妄,稍微放松了些,卻并不答話,而是接著他之前的豪言壯語道:“你們既然不強搶民女,那請把我放了罷?!?p> “我是被那個媚娘用迷藥迷暈了捉來的?!?p> 吳棘“嘿”了一聲,小丫頭倒是挺機靈的。他伸出右手迅速地搭上她的手腕,須臾又放開。
果然是迷藥。
他摸了摸下巴,有些為難:“放了你么?”
他朝左右看了看:“你是我今日收的開門費,就這么把你放了,那我們不是虧了?我怎么跟兄弟們交代呢?”
他這明顯就是耍無賴??!宋語然忽然覺得泄氣,她怎么能指望跟個土匪,而且還是個土匪頭子講道理呢?
但是她仍舊清了清嗓子,慢慢道:“我住在涼州城,你送我回去,你的損失我來給?!?p> 這姑娘倒是有些膽識,居然沒有嚇得哭哭啼啼,還能跟他談條件,著實有趣。吳棘“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地擺了擺手。
“涼州城太遠(yuǎn)啦!不適合我等靠山吃山的山匪?!?p> 他如此一說,倒叫宋語然又想起媚娘說的話,她說這一帶是個土匪窩,那應(yīng)該就不會只有他們這一伙兒。
若他當(dāng)真愿意放自己走,她只怕也不能安全回到?jīng)鲋莩抢?,宋語然想了想,覺得還是要說服他派人送她回去。
“我給你銀兩,再遠(yuǎn)你都值當(dāng)走一遭的。”她注視著他的神情,“我知道你們怕進(jìn)城遇到官兵,只要把我送到城外就好。”
吳棘笑意越發(fā)的深,問:“把你送到城外,大家都安全了,那請問銀兩你準(zhǔn)備怎么付給我呀?”
他是愿意了么?宋語然心中一喜:“我在涼州有許多產(chǎn)業(yè),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耍賴,為了我的名聲,我也不會報官,所以,你們可以到我的鋪子里來取酬金?!?p> 她說的是酬金,答謝他們的救命護(hù)送之恩。
吳棘卻忽然放聲“哈哈”大笑起來,雙手不住地互相拍著,嘴里直說“有趣!”
宋語然看的一頭霧水,這人到底是答應(yīng)還是沒答應(yīng)?
吳棘笑了一歇,親手給她松了綁,但并不讓她走:“不要耍心眼偷跑,這里可不是只有我這一家土匪?!?p> 他舉步往前走,回頭招呼她:“走罷。”
宋語然不死心,直接問:“你不送我回涼州城了?”
吳棘頭也不回地反問:“我為什么要送你回去?”
宋語然一噎:“我可以給你錢啊!”
吳棘擺了擺手:“老子累了,今日不想動?!?p> 居然還有不想要錢的土匪么?吳棘很快走遠(yuǎn)了,小土匪們見她還杵在原地,就不耐地推搡她,嘴里催著“快走快走!沒看見咱們大當(dāng)家都走遠(yuǎn)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