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易被關(guān)進了天牢,此牢房里都是已經(jīng)被定案的罪人所入之地,現(xiàn)在科舉舞弊案還沒有結(jié)果,嚴易就被送入這里,可見此案件的主審薛清平是十分著急給嚴易定罪。
葉適言拿著夏沐濋的令牌給獄卒看,京縣衙門已經(jīng)提前給獄卒下令,要配合葉適言辦案。所以一行人十分順利的進入了嚴易的牢房。
岳千燭走進去,終于看到了嚴易,曾經(jīng)風華正茂的儒家少年,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到了三十而立之年,但是眼神還是猶如岳千燭第一次見到他時候一般,清澈堅定。即使身處慘境,也是剛強不屈。
葉適言做了自我介紹,嚴易聽到他們是沐王府的人,眼中有些波動。他等了那么久,終于有比薛清平更位高權(quán)重之人來尋求真相。
嚴易開始講述他的經(jīng)歷:“那日我得到了學子們的聯(lián)名奏書,對齊遠彬的狀元之名感到懷疑??墒驱R遠彬乃中書令之子,又與琛國公為黨羽。下官自知貿(mào)然將此物奏請陛下,肯定會讓幕后主使有所防備,所以這才自檢疏忽,向圣上請罪。圣上極其注重此事,要想見一見聯(lián)名長卷和揭發(fā)學子。豈料,學子慘死,長卷失蹤。琛國公在下官的家里發(fā)現(xiàn)了下官捏造誣陷,與鄒太傅同流合污陷害中書令的證據(jù)?!?p> 嚴易痛心疾首:“下官從未做過喪盡天良之事,鄒太傅又是天下讀書人之楷模,怎會行作弊、出賣試卷、殺害學子的骯臟舉動。葉大人,您也是讀書人,您應該知道,有些底線我們是從不會碰的。”
葉適言信任嚴易的話,就是因為他有底線,所有才會相信自己的老師鄒進和主考官嚴易不會做出這等事來。
“收到長卷后,你將學子們和長卷安排到哪處?”葉適言問。
嚴易:“城郊三里的茅屋,那是下官入朝為官前,讀書的舊宅?!?p> 岳千燭微微皺眉,攥著布袋的手緊了幾分。她記得卷宗上明明寫著,八位學子慘死在客棧之中,絕不是茅屋!
出了天牢,葉適言準備走一趟鄒宅,不過臨去之前他還是讓岳千燭和宋小順出城,去尋尋那個三里之外的茅屋。
葉適言也在懷疑,有人暗中動了手腳。
時間緊迫,事不宜遲。
岳千燭和宋小順立即出城去到嚴易說的茅屋。
與此同時,忘月軒也迎來了不速之客。
薛清平跪坐在軟墊之上環(huán)顧四周,呵呵笑道:“老臣竟不知道三殿下的忘月軒距離元帥府如此之近。以前拜訪元帥府的時候,未曾來此向三殿下請安,是老臣的不是?!?p> 以薛清平在上京城中的眼線,查一個住宅所在簡直輕而易舉,更何況他多少雙眼睛都盯著元帥府,又怎不知它的隔壁就是忘月軒。
既然薛清平要裝作無知,夏沐濋自當不會拆穿,順著他的話說:“薛國公不必如此,本王不在上京,就算你來請安,也無人可請。”
“三殿下遠在黔地,老臣身子半百,行動不便很難去往他地請安,還要請三殿下見諒。”薛清平很是內(nèi)疚的說道。
夏沐濋只是微微一笑,心里真想把這老東西扔進軍營,讓兄弟們一口一個吐沫淹死他。
陳致從外面回來,在夏沐濋身邊耳語幾句,隨后退下。
夏沐濋看向薛清平說:“薛國公可知城郊有一處茅草屋?”
薛清平微楞,呵呵笑道:“城郊乃荒涼之地,茅草屋遍地都有?!?p> 夏沐濋微微一笑,舉起茶杯向薛清平示意,既然如此,那就請薛清平在這里好好的喝茶吧。
城郊的茅草屋確實遍地都有,但是三里之處,門牌上刻著《愛蓮說》的茅草屋只有一個。
岳千燭和宋小順找到嚴易口中的茅草屋。距離科考舞弊案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月,但茅草屋里還有些許人住過的痕跡。
“三兩,咱們來這是干什么?”宋小順走進屋子,四處環(huán)看,就是個普通的屋子,沒覺得的有什么稀奇。
岳千燭在屋子看著左右,回答宋小順這個問題:“卷宗上寫著考生們是在客棧被殺,但是嚴大人所說考生們是被他安排到了此處。從這到客棧,肯定中間發(fā)生了什么。咱們現(xiàn)在現(xiàn)在找找,可有指向客棧的痕跡。”
宋小順雖然聽明白個大概,但明白岳千燭來此行事肯定是有目的的,所以他也開始跟著岳千燭認真的找東西。只要能破案,幫助到葉適言,宋小順還是樂于獻力的
兩人在茅屋里尋找了很久,但是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就在兩人準備無功而發(fā)的時候,岳千燭意外在燃盡的火盆的灰燼中發(fā)現(xiàn)了紙張碎片,紙片上面已經(jīng)燃盡,唯有底下一角還有幾個字,上面寫著:客棧一聚。
“這是什么?”宋小順湊過來問。
“或許是一個很關(guān)鍵的線索。”岳千燭將紙條收到布袋里說:“走,我們再去一次牢房。”
再次來到大牢,岳千燭將殘缺的紙條放在嚴易面前說:“這是在茅草屋找到的,有人將學子們約到了客棧將他們殺害?!?p> 嚴易看著紙條上的字跡道:“這不是我的筆跡,我從來沒有約過他們。”
“既是如此,找到此筆跡之人,就能找到何人約見他們?!痹狼T陷入沉思道:“而且此人定然會讓考生們十分信任?!?p> 岳千燭抬頭道:“嚴大人可知此字跡是何人的?”
嚴易搖頭說:“我不認識這字跡。不過宮中尚書閣有一本名冊,里面有宮中所有大人的字跡證實,或許可以查到?!?p> 能夠讓學子們信任的人,必定是熟識且位高權(quán)重的人,而同時能讓八位學子同時認可的人,估計只有這次科考的相關(guān)大臣。
岳千燭收起字條離開牢房,匆匆離去。剛準備走,就聽到嚴易叫住了自己。
“錢士兵,這個案子還有希望嗎?”
岳千燭回頭看著雙手撐著頭而沮喪的嚴易,他心里一定對這件事十分的痛苦。想到這里,岳千燭很肯定的回答他:“放心,一定會真相大白?!?p> “三兩,我們接下來去哪?”走出牢房,宋小順問著岳千燭。
岳千燭攥緊布包的肩帶說:“回忘月軒,找沐王爺。”
夏沐濋剛剛送走薛清平,正在想這只老狐貍的目的,就聽到外面匆忙的腳步聲,他抬頭通過門口看向不遠處,岳千燭正向這邊疾步走來。
“拜見王爺?!痹狼T行了禮,來到夏沐濋身邊道:“王爺,屬下有事想請王爺幫忙?!?p> 岳千燭將自己去到了城郊茅草屋,發(fā)現(xiàn)被燒毀的紙條,去找嚴易確認的事告訴了夏沐濋,隨后說出自己的目的:“王爺,屬下想請您帶屬下去尚書局,去找這個字跡的主人?!?p> 夏沐濋看著桌上殘存的紙條,慢條斯理的說道:“本王為何要去?”
“因為這是線索啊?!?p> “這是你和葉適言的事,與我本王無關(guān)?!?p> 岳千燭想到夏沐濋會拒絕,只是沒想到他拒絕的理由這么幼稚。他只要一句話就可以幫葉適言解決一個大問題。
岳千燭笑著說:“王爺,這確實與您無關(guān),可是參政大人只有五天時間,這五天可是關(guān)乎沐王府的聲譽。翻案事小,丟人事大?!?p> 夏沐濋微微皺眉,這個岳千燭還真是抓到了自己的說話漏洞。
“也罷?!毕你鍧槔死砩系呐\道:“就當本王去宮里散步了?!?p> 有了夏沐濋帶路,岳千燭入宮可謂是順利無比。從沐王府到宮里的尚書局,不曾有一人阻攔,夏沐濋單靠他的那張臉就足以讓碰到他的人叫一聲沐王殿下,并且乖乖讓路。
尚書局里有諸位文書大人在,但是放著資料的屋子卻是無人擔職。
岳千燭從文書手里接過記錄筆跡的冊子,拿出袖子里的紙條一一對比,厚厚的一本冊子可是夠她翻閱一陣,終于在冊子對比到一半的時候找到了自己相同的人名。
岳千燭向上看去,看到了曲至善的名字,她喃喃道:“曲至善是誰?”
“曲至善是戶部侍郎之一,以前是薛清平的門客,這次科考副考官,負責終批審核考生答卷。”夏沐濋的聲音適時而起。
岳千燭抬頭看向懶洋洋坐在長椅上的夏沐濋,詫異道:“王爺認識曲至善?”
夏沐濋將手里的冊子抬給岳千燭看。岳千燭一眼就看到冊子封面寫著:初仁二十一年科考官員名錄。
原來上面記載著曲至善的名字和職位。
“那我們現(xiàn)在去找曲至善?!痹狼T剛要站起,突然感覺雙腿發(fā)麻險些摔倒,想必是跪坐時間太久,讓雙腿失去了知覺。
“不要著急?!毕你鍧檎f:“相信薛清平和曲至善已經(jīng)知道咱們來尚書局的事,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備?,F(xiàn)在過去也會是一無所獲。”
“那接下來該怎么做?”岳千燭坐在地上,揉著自己的雙腿,下意識的問道。
夏沐濋站起身來,將冊子扔到一邊說:“本王管不著,回去休息?!?p> “哎哎哎——”岳千燭看著夏沐濋將要離開,連忙站起想要阻止說:“那字跡冊子怎么辦?”
這可是證據(jù)。
“拿著?!毕你鍧橐贿呑咭贿呎f。
“可是——”岳千燭壓低聲音低喊著:“這個東西我拿不出去啊,還是得王爺拿?!?p> 夏沐濋已經(jīng)走出了門口,慢悠悠的傳來一句話:“撕了它?!?p> 岳千燭低頭看著手里的冊子,心想撕了皇家的書還敢如此光明正大,夏沐濋不愧是三皇子啊。她左右看了看,低頭輕聲的將記載著曲至善筆跡的那頁紙撕掉,小心翼翼的塞進袖子里,做賊心虛的跑出去跟上了夏沐濋的步伐。
回到了忘月軒,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
此時的葉適言和唐佑也從鄒宅回來,四人聚在一起開始綜合今日兩方找到的證據(jù)。
岳千燭將字跡和從尚書局拿來的字跡對比給葉適言和唐佑看,唐佑沒什么反應,倒是葉適言有些詫異。葉適言認識曲至善,當時葉適言在朝中做官的時候,正是曲至善對他的打壓最為嚴重,葉適言之所有被下放異地,也正是曲至善當中出力最多。
換而言之,兩人也算是宿敵。
所以曲至善作為副考官,將學子約出至客棧,最后將他們殘忍殺害。這個猜測,葉適言還是能夠相信的。
“你們那邊怎么樣?”岳千燭問著葉適言和唐佑。
唐佑聳肩,自己抱著臂膀站在了一邊。這是葉適言的案子,一切還是葉適言說明最為合適。
葉適言將他們在鄒宅的情況全都說了出來,最后的總結(jié)就是鄒進什么也不知道。
鄒進已經(jīng)是年過七旬的老者,是天下讀書人敬重的榜樣。十年前鄒進本可告老還鄉(xiāng),卻在圣上的建議下成了二皇子夏恪勤的太傅。
鄒進十年如一日的對夏恪勤以師長身份進行教書育人,知道宮中險惡,皇子爭斗,夏恪勤又是孤身一人。鄒進更是竭盡所能的保護這個孩子,為其鞍前馬后一次次的躲過德妃設(shè)下的陷阱和朝中其他黨羽對夏恪勤迫害。
可以說夏恪勤這十年的無數(shù)次僥幸逃脫都離不開鄒進的暗中幫助和一次次的挺身而出。
科舉舞弊案發(fā)生時本與鄒進無關(guān),可是一封他與嚴易的交易證據(jù)卻將他拉入泥潭。在朝中小心翼翼活過半生的鄒進怎能不知這是有人借此機會鏟除自己,動搖夏恪勤根基。而與對手躲避了這么多年,鄒進又怎會不知,這背后也許就是薛清平的手筆。
圣上子嗣不多,除了遠在黔地的夏沐濋,唯有大皇子夏恪群和二皇子夏恪勤。
大皇子夏恪群身世雄厚,眾子之首,生母為德妃,母族為國公府薛家。
而夏恪勤卻是婕妤所生,又是幼年喪母,母族微弱,完全不是夏恪群的對手。若不是鄒進百般維護,怕是早就成了虎狼口下的白骨。
岳千燭聽葉適言講述,心中對薛清平的猜忌又多了幾分。
科舉狀元齊遠彬是中書令齊弘文之子,齊弘文是薛清平的人,不折不扣的大皇子一脈。副考官是薛清平的門生,可能還是殺害考生的幕后指使。
現(xiàn)在所有查到的一切都指向了薛清平,那這就不僅僅是一件科考舞弊案,而是一樁大皇子與二皇子之間的較量。
岳千燭也終于理解了嚴易所言,對手過于強大,如果沒有他的自檢獲罪,當真是撬不開舞弊案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