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千燭按照夏沐濋給的地址來到了他的住處,看到宅子前不免驚嘆,不過是來淮州府游玩而已,居然租了一整個大宅子。
岳千燭敲門,可是很久沒有動靜,見到大門留有縫隙沒有關(guān)緊,便斗膽的推門而入。
“三楚?”
“沐三楚?”
岳千燭喊了兩聲,沒有回應(yīng),就在她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突然一個房間的門打開,從里面出來一位女子。
岳千燭看過去,此女她不認(rèn)得,卻天然有一種親切感,只是初次見面就讓人十分喜歡。但是——岳千燭看向此女子的雙腿,貌似是無法行走,現(xiàn)在正坐在輪椅上,看向自己笑著。
“請問你找哪位?”女子問,聲音溫柔的像這春風(fēng)。
初次拜訪,岳千燭行了禮數(shù):“請問這里是沐三楚的宅子嗎?”
“沐三楚?”女子有些疑惑,不過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是的,這里是濋兒的宅子,我是他的姐姐,沐凝。”
岳千燭再次行禮:“原來是沐姐姐,打擾了?!?p> “不算打擾。只是我行動不便,無法招待你?!便迥妮喴问窃谖輧?nèi),她能夠打開門,但是無法越過門檻。在她眼里實(shí)在是有違待客之道。
岳千燭連忙擺手道:“不會不會。我就是來找三楚的,說完話我就離開。”
“可是濋兒好像有急事一早就離開了?!便迥约夯瑒又喿右苿拥揭贿呎f:“不介意的話請到廳堂里等一等,我也是剛到這,具體的情況也不是很清楚。”
“有勞了?!痹狼T走入房間一看正是待客的客廳,她謝過沐凝,跪坐在一側(cè)的案幾旁。
沐凝扶著門向外面喊了幾聲自己的婢女小桃,緊接著一個梳著雙丸子頭的藍(lán)衣姑娘跑步來。
“給這位姑娘送些茶點(diǎn)來?!?p> “是。”
沐凝滑動著輪子移動到岳千燭面前問:“還沒問姑娘名諱。”
“我姓岳,名千燭?!?p> 沐凝琢磨著名字,突然想到:“姑娘的岳姓可是淮州府岳侯爺之姓?”
“岳侯正是家父?!?p> “原來是岳家小姐,失禮了?!便迥m是坐著,但上半身的禮數(shù)還是行的周全。
岳千燭立刻起身阻止道:“沐姐姐客氣?!?p> 沐凝說:“今日我剛?cè)氤蔷吐牭匠侵兄硕荚谟懻摶顺倾逋鯛數(shù)氖拢蠖喽际强滟?。一打聽才知是岳侯爺暗中助力,宣揚(yáng)新王名聲。我自當(dāng)是要感謝岳侯爺?shù)摹!?p> 岳千燭瞬間理解。新來的沐王爺是沐氏一脈,沐三楚姓沐,沐凝也姓沐。雖然沐三楚解釋他是沐氏遠(yuǎn)房旁支,但是對于由州沐氏出了這位王爺,他們也是跟著水漲船高才是。如此,沐凝提出感謝算是情理之中。
小桃送來茶點(diǎn),在她身后跟著陳致??搓愔碌臉幼?,應(yīng)該是剛剛跑來的。
“你怎么樣?”陳致只是看了一眼來人,便走到沐凝身邊,蹲下看著她,關(guān)切的問到。
沐凝笑著整理陳致額前掉落的幾絲頭發(fā)說:“我還能怎么樣,自然是好的。不過你們怎么不告訴我,今日有客人到?現(xiàn)在客人到了,要好生招待才是?!?p> 岳千燭看著互動的兩人,一位是家中小姐,一位是帶刀侍衛(wèi),兩人之間的動作如此嫻熟親密,還真是一對璧人。
陳致點(diǎn)頭,這才起身看向岳千燭,這幾日他一直私下調(diào)查她和岳家,早就認(rèn)得她是何許人也。但是夏沐濋說要隱瞞身份,那陳致也只好扮演著什么都不知道的角色。
“公子離開之前打過招呼,說今日有人會來取錢,想必就是姑娘你吧?!?p> “叫什么姑娘!”沐凝扯著陳致的袖子說:“她是岳侯府家的千金,叫姑娘太唐突了?!?p> 陳致看了一眼沐凝,露出少有的微笑,隨后改變了稱呼:“岳小姐稍等,我這就去拿錢。公子說過,多少都會滿足姑娘。”
岳千燭連忙擺手說:“這可使不得!我不要那么多,三兩銀子就好?!?p> 酒錢三兩,不多不少,正好。
“好?!标愔禄仡^看了一眼沐凝,讓小桃照顧好她,自己去取錢。
直接這么上門取錢真是太突兀了,而且還是自己反悔才來取的錢,岳千燭多少心中有愧。她跪坐在案幾旁,看著對面的沐凝,將自己與夏沐濋在醉花酒居偶然相識和這筆錢的去向都告知于她,希望沐凝能夠理解。
沐凝聽完前因后果,開心的笑著說:“這是濋兒欠你的,他應(yīng)該還!”
岳千燭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想說夏沐濋人不錯,不是來解釋自己上門討錢的原因。
沐凝接著說:“濋兒一直在戰(zhàn)場上打仗,早就習(xí)慣了喝酒御敵,很少會到酒居去尋找閑情雅致,你們這次的相遇,可謂是大大的緣分。”
“沐姐姐相信緣分?”
“當(dāng)然,我可是很信任緣分的。就像你我今日的相見,你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宅子,我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咱們就相遇并且投緣,這就是緣分?!?p> 岳千燭同意沐凝的話,就是緣分才讓自己認(rèn)識了一個值得交往的朋友。
“姐姐?!蓖饷?zhèn)鱽泶舐暤慕泻啊?p> 沐凝向岳千燭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吵鬧的孩子回來了?!?p> 岳千燭還沒明白吵鬧的孩子是誰,就看見一個紅色的身影跑了進(jìn)來,一下子就擁抱住了正在輪椅上坐著的沐凝,隨后聽他說:“姐,你提前過來怎么不告知我一聲。”
沐凝摸了摸夏沐濋的頭發(fā),推他起來,滿眼的疼愛說:“還是這么不知輕重,你的朋友過來了?!?p> 夏沐濋回過頭來看到了伸手向自己打招呼的岳千燭,走到案幾前,蹲在她的對面說:“我出門辦事剛回來,陳致說你到了,我可是一路狂奔跑來這里?!?p> 岳千燭看著興致沖沖的夏沐濋,不知怎么,心跳突然開始加快,尤其是看到夏沐濋一雙含笑的眼睛,突然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熱。
沐凝的輕咳聲傳來,岳千燭連忙低下頭,剛才自己的反應(yīng)真是太丟人了。
夏沐濋回頭看去,就看到沐凝上下打量著自己,聽到她說:“我還以為你跑回來是因?yàn)槁牭轿襾砹恕!?p> 這話讓岳千燭的頭又低了幾分。
夏沐濋回過頭來看到突然羞澀的岳千燭笑了笑,起身來到沐凝身邊說:“姐姐,你來啦我可是特別的歡喜?!?p> 沐凝偷笑,這孩子情竇初開還不承認(rèn)呢。
“那你們先聊,我趕了一路,想要回去休息。”沐凝扯開夏沐濋,讓他去看看岳千燭,自己叫上小桃讓她推自己回去。
岳千燭抬頭起身,向沐凝笑著,后者還以微笑離開了房間。
夏沐濋將沐凝送出房間,轉(zhuǎn)身回到岳千燭的案幾旁盤腿坐下,連忙拿起幾上的糕點(diǎn)吃了起來。早上走得早,沒來得及吃早飯,當(dāng)下夏沐濋正餓著呢。
岳千燭坐下來說道:“你姐姐真溫柔?!?p> 夏沐濋一邊吃著一邊用含糊不清的語氣說:“我們家就數(shù)她最溫柔,不對,還有我姨母?!?p> 岳千燭喜歡極了沐凝的性情,開口問道:“那你們家還有沒有像沐姐姐這樣女子?”
“怎么?看中了?”
“看中了!”
夏沐濋一口茶水差點(diǎn)嗆到自己,勉強(qiáng)咽下后驚訝的問到:“你看中個女人!”
“什么呀!”岳千燭很認(rèn)真的說:“我這是再給我宮大哥尋找良人呢!”
這句話在夏沐濋腦中可是句很重要的話。一是宮林現(xiàn)在要找妻子,二是岳千燭對宮林沒有男女之情。這兩個信息讓夏沐濋本來就不錯的心情更加明朗,尤其是后者,說明宮林還夠不成自己的競爭對手。
很好!非常好!好到夏沐濋不禁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岳千燭不知道夏沐濋的心思,自然也猜不出他為何笑。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你這樣為宮林考慮,他應(yīng)該很高興才是?!?p> 岳千燭微微嘆氣,宮林真那么高興就好了。
“剛才進(jìn)來的那個男人是誰???我看他和沐姐姐情意很深啊。”岳千燭想起剛才侍衛(wèi)模樣的男人,就想到了同為侍衛(wèi)的宮林。
夏沐濋介紹說:“他叫陳致,雖然是個侍衛(wèi),卻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他和姐姐兩情相悅多年,兩人有婚約在身,就等成婚了?!?p> 兩情相悅,婚姻在身。真是讓岳千燭羨慕。
“可是他們?yōu)槭裁床怀苫榘???p> 男有情女有意,既然定了終身,何不趁著大好年華,舉案齊眉,成雙入對?
夏沐濋很坦誠的說:“前段時間忙,來不及成親。”
他們在戰(zhàn)場打仗剛剛停下,朝中還沒有處理完戰(zhàn)后事宜,神遠(yuǎn)軍還需要陳致主持,他實(shí)在分身乏術(shù)。這剛歇下來就分到的封地,又要處理黔地的一系列事物,陳致可是夏沐濋必須要帶在身邊的人。
這一來二去,就把婚姻大事推到了現(xiàn)在。
夏沐濋說完頓了一下,其實(shí)還有別的原因,但那是沐凝和陳致的私事,他不要插嘴,也就不說了。繼續(xù)吃著茶點(diǎn)。
兩人聊了一會兒,岳千燭就得回去了。夏沐濋從腰帶間拿出了三兩銀子交給岳千燭,她要三兩,夏沐濋就給三兩,雖然他更想多給岳千燭銀子,讓她買酒喝。但是他一切都會尊重岳千燭的心意。
夏沐濋將她送到大門外,兩人約定好三天后的集市上見,便目送岳千燭離開。
不遠(yuǎn)處沐凝看著夏沐濋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長大了。她對站在身側(cè)的陳致說:“你有沒有覺得濋兒好像變了。”
陳致虛長夏沐濋幾歲,看出了此時夏沐濋的狀態(tài),怕是真動了喜歡的心情。他說:“以前王爺喜歡什么東西都會放在心里,這次表現(xiàn)的明顯了一些,甚至主動起來?!?p> 沐凝說:“以前的濋兒只有一個目標(biāo)就是打勝仗,贏戰(zhàn)場,所以很會隱忍?,F(xiàn)在不同,對方可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人,是讓他心動的女孩子,他這股沖勁可就暴露出來了。”
“這不像他?!标愔抡J(rèn)識的夏沐濋不是將喜怒哀樂寫在臉上的人,可不明白他面對岳千燭為何總是將情緒表達(dá)出來。
沐凝了解夏沐濋,他的這般模樣確實(shí)與以前不同,可是他又與以前相同。不同的是主動暴露出自己的好感,相同的是無論做什么依舊是赤子之心。
“或許,是因?yàn)闈閮呵楦]初開吧。”
情竇初開,總是要伴隨無所畏懼,心無雜念,一腔熱血,眼中一人。現(xiàn)在的夏沐濋就是這樣。
夏沐濋手指晃動著錢袋,高高興興的走回來,就看到沐凝和陳致正在看著自己,隨手將錢袋系在自己的腰帶上走過來。
“姐姐怎么沒睡午覺?”
沐凝有午睡的習(xí)慣,今天上午車馬勞頓,應(yīng)該累了才是,可她現(xiàn)在卻是無比精神的坐在這里。
沐凝說:“第一次來淮州府,想讓阿致帶我出去逛逛?!?p> 夏沐濋道:“想出去逛可以叫上我,淮州府我可是知道了大概。”
沐凝和陳致相視一笑。
“看來最近幾日你與岳小姐沒少相處啊?!便迥蛉ぶ?。
夏沐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剛才一副瀟灑大方的樣子瞬間不見,取而代之的少年應(yīng)有的靦腆和羞澀。
沐凝笑著:“不打趣你了。說說你今早干嘛去了?連阿致都不帶在身邊?!?p> 提起今早的事可就是正事了。
夏沐濋坐在沐凝腳下的臺階上說:“我今早去了一趟鳳山,到儀元觀去見一線道長?!?p> 沐凝和陳致當(dāng)下臉色嚴(yán)肅起來,沐凝緊緊攥著蓋在自己腿上的毯子,心里多了一份緊張。
他們此次前來淮州府的目的哪里是游玩和了解風(fēng)土人情。完全是因?yàn)橄胍业侥芙o沐凝治腿神醫(yī)。十多年前沐凝在戰(zhàn)亂逃亡之際雙腿中箭,因?yàn)閬聿患熬戎螌?dǎo)致雙腿殘疾。這十幾年來沐家上下一直都為沐凝苦尋名醫(yī),甚至動用了宮中太醫(yī)也無力回天。
多年救治無果后,沐凝已經(jīng)漸漸認(rèn)命不再尋醫(yī)問藥,想著這輩子就這樣過一生??删驮谝荒昵埃迥淮屋喴畏?,她的雙腿突然感受到了疼痛,雖然這種感覺只出現(xiàn)了一次,可這還是給了所以人堅(jiān)持的人希望。
為了能夠好好治療,夏沐濋一邊帶兵打仗一邊詢問名醫(yī),終于在入主黔地后聽聞黔地鳳山儀元觀的一線道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所以夏沐濋和陳致才會提前打探,安居距離鳳山最近的淮州府,為的就是向一線道長聊表誠意,方便給沐凝治腿。
一線道長閉關(guān)多月,夏沐濋便派人天天盯著儀元觀的動靜,終于在昨天得知一線道長要出關(guān)的消息。所以今日一早,夏沐濋瞞著陳致便一人前往,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