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困獸

　　光芒黯淡，氣浪消匿。

　　掀飛的尸體如雨墜落，砸在地面上碎成數(shù)塊。

　　“咳咳?！睆浡臒焿m之中，薇兒輕聲咳嗽，側(cè)頭看向瑪麗，低聲道：“你沒事吧？”

　　“沒，沒事?！爆旣愲m然這么說著，但她蒼白的臉色，以及被鮮血染紅的腹部，卻足以說明問題。

　　‘為什么，為什么雷弗爾前輩會……’瑪麗低聲說道，是詢問也是自語，在此之前，她是最常與雷弗爾交流請教，對這位性格散漫的前輩印象非常好。

　　然而發(fā)生的那一幕，擊碎了這種美好印象，她難以置信，卻又無法否定，再加上因處于爆炸范圍而遭受的傷害，一時間心神萎靡頹廢，恍惚失神。

　　“……”薇兒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但她卻不似瑪麗這般失落無助，她邊扶著瑪麗不讓她倒下，邊回頭看向前方，那一座白骨祭壇。

　　科爾站在祭壇前，深藍(lán)‘云霧’之下，而雷弗爾則在身旁。

　　“你不應(yīng)該把她們帶過來的?！笨茽柮鏌o表情說道：“這會帶來變數(shù)?！?p>　　“嘿，我也不想的啊?！崩赘枖偸值溃骸澳莻€你沒殺死的家伙，主動提出要來這兒，我能怎么做？像你一樣在街道上開殺？”

　　“所以話說回來，還是你當(dāng)時太沖動的問題啊?！崩赘柵呐目茽柤绨?，散漫笑道：“剛蘇醒意識，占據(jù)人類身體帶來的副作用，是吧？”

　　“非常怪異的感受?！笨茽栐灸坏纳袂槲⑽尤?，似是回憶品味著某種情緒，他抬起雙手，看著手掌，平靜道：“奇怪的情緒總是會不受控制的涌出，而為了發(fā)泄這些情緒，我又不得不順應(yīng)而為，做出不合常理的行為?！?p>　　“呵呵，這很正常，我們是靈異生物，而靈異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本就是相生相斥的關(guān)系，我們吞噬他們的靈魂，是進(jìn)食，但占據(jù)身體，則是被同化?！崩赘栒Z氣散漫道：“不過放心，這種不受控制的情緒波動，再過幾個月，等到徹底與肉體融合后就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了?！?p>　　“融合？你是說變成人類嗎？”科爾漠然神情上露出一絲厭惡。

　　“人類？不，是像我這樣的，半人半靈異生物?！崩赘栁⑽⒁恍?，剎那間，他的身體‘融化’，化為一團人形的漆黑影子。

　　這是他的本體，一年前被邪教召喚出來的靈異生物。

　　“可以自由在兩種形態(tài)轉(zhuǎn)化，唯一的問題就是兩種形態(tài)的能力是獨立的，無法共同使用?！崩赘栐俅巫兓厝诵危呐目茽柤绨虻溃骸安贿^呢，你的話應(yīng)該就沒這么輕松了?！?p>　　“是的?！笨茽桙c點頭肯定了雷弗爾的說法，平靜道：“我跟你不一樣，你是完整狀態(tài)下占據(jù)，而我，我是靈魂碎片復(fù)蘇，從一開始就不完整，原來的能力完全消失，唯一的能力，就是變成那種怪物?！?p>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可怕的人類超凡者。科爾即便現(xiàn)在回憶，也不由心生膽寒。

　　那個根本殺不死的女人，輕而易舉地將自己虐殺，連帶靈魂一同吞噬，當(dāng)他以一絲殘魂蘇醒時，亦接收到了本體死亡瞬間所感受到了，被一團混亂瘋狂的靈魂吞噬的苦痛感覺。

　　也因如此，才讓占據(jù)了科爾肉體的他，更加無法控制情緒，容易陷入瘋狂。

　　“她們都還活著?！笨茽柲抗馕?，指著遠(yuǎn)方從煙霧中走出的薇兒和瑪麗，平靜道：“要先殺了她們嗎？”

　　“直接開始儀式吧。”雷弗爾卻是懶散道：“我們可是花了好長時間，才讓這里滿足‘開門’的要求?！?p>　　“殺死她們倒也不難，但那個薇兒實力還算不錯，開打可能會破壞這里的環(huán)境，影響儀式，而且嘛……”雷弗爾指了指頭頂，散漫道：“上面還有一個人，那家伙還算挺聰明的，萬一他發(fā)現(xiàn)了不對，跑去拉援軍了，那可就麻煩了，我得先上去處理掉那個家伙才行，嘿，希望他足夠‘聽話’，沒有亂跑吧?！?p>　　“留下她們，不一樣會破壞儀式？”科爾無視了雷弗爾的后半段話，就前面的話反問道。

　　“呵呵?！崩赘栃Χ徽Z，只是指了指在祭壇周邊飛舞的熒光。

　　“我明白了?！笨茽桙c點頭，轉(zhuǎn)身面向懸于上空的深藍(lán)‘云霧’，平靜道：“那你去吧，我開始了?！?p>　　“加油哦，清理了上面那個就回來，在此之前，將她們困住就行，等我回來后再想辦法在降低影響的情況下解決她們?！崩赘枖[擺手，就見他的身體再次融化成人形影子，身體拉長，倏然消失。

　　“……”科爾面無表情，看著頭頂?shù)纳钏{(lán)‘云霧’，深吸口氣。

　　他和雷弗爾，本體皆是被召喚而來的靈界生物，在召喚之時便簽下一份契約，只要協(xié)助教派完成儀式，便得以自由生存于現(xiàn)實世界，享受教派供奉。

　　而現(xiàn)在，教派消失了，但契約尚在，他們依舊受到契約束縛，不得不想辦法重回此處，將未完的儀式了結(jié)。

　　只要此事達(dá)成，他們便算是完成契約，至于之后無論是教派還好，亦或是霍爾諾格也罷，都與他們無關(guān)了。

　　“開始吧。”科爾心中默念，雙臂張開，拗口詭異的音節(jié)從他口中吐出。

　　嗡——

　　怪異的鳴聲從深藍(lán)‘云霧’中傳來，光芒強烈，驅(qū)散了整片廣場的黑暗，將一切顯露于‘光明’之中。

　　伴隨著科爾的咒語，如虛似幻的云霧在鳴叫中緩緩重構(gòu)，呼吸之間，一扇湛藍(lán)無暇的虛幻門扉呈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

　　飛舞祭壇周遭的‘螢火蟲’們似乎感覺到了神明，它們愈加歡快地涌現(xiàn)虛幻門扉，于門扉周遭起舞，而恍惚之間，似乎還能聽到祈禱，來自靈魂的祈禱。

　　靈魂的合唱傳遞至門扉之后，在那光怪陸離的靈異世界中傳播開來，最終吸引了某位特定存在的目光。

　　定位完成。

　　“糟糕！”薇兒咬牙站起，而與此同時，瑪麗主動掙脫開了薇兒的攙扶。

　　“薇兒，你快去！”瑪麗臉色蒼白，捂著腹部，咬牙道：“我現(xiàn)在聯(lián)系總部，請求支援?！?p>　　“神術(shù)網(wǎng)絡(luò)被屏蔽了?！鞭眱荷钗跉?，終于說出了剛才的發(fā)現(xiàn)，而果不其然，瑪麗握住吊墜的手微微顫抖，很明顯她也確實無法與外界建立聯(lián)系。

　　“前，雷弗爾不在，只有科爾在舉行儀式，薇兒你去試試中斷儀式！”瑪麗從口袋里摸出一支治療藥劑，咬牙快速說道：“我先治療下傷勢，再試試能不能聯(lián)絡(luò)到總部！”

　　“好！”薇兒也知情況緊急，舉起手槍，便想直接沖上祭壇。

　　亦在此時，遠(yuǎn)方的科爾平靜地放下左手。

　　嘩啦啦~

　　剎那之間，原本匯聚在門扉旁的‘螢火蟲’聚攏升起，于尸體群頂部四散而開，仿若星河懸空，美不可言。

　　但星河僅僅維持半秒，呼吸之間，群星墜落。

　　每一只‘螢火蟲’拉出藍(lán)色弧光，精確地落到一具具尸體身上。

　　藍(lán)光入體，靈魂歸位。

　　尸體雙眸迸發(fā)出幽藍(lán)光芒，身披黑袍，緩緩站起。

　　薇兒停住腳步，驚愕地看著周遭的黑袍尸體‘復(fù)活’。

　　咔！

　　伴隨連綿的頭骨轉(zhuǎn)動聲響，所有黑袍尸體盡皆看向薇兒和瑪麗，幽藍(lán)之光投注而來，無比詭異。

　　薇兒沉默不語，她看了看遠(yuǎn)方祭壇上的科爾，回頭看了看勉強站起的瑪麗，最后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條純白的水晶手鏈光芒已然黯淡，并且也不見了那青色圓珠的蹤影。

　　在方才的爆發(fā)中，這條手鏈為她抵擋了爆炸的沖擊，但那蘊含神術(shù)力量的爆炸威力著實不小，直接超過了防御的上限，因而導(dǎo)致青色圓珠破碎。

　　如果是這樣的話……薇兒深吸口氣，做下了某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