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三天的時間里,劉煜一直待在臥房當中,議事堂的晨會也交給了貽清和宮郎。
這三天時間里,劉煜的內(nèi)心仍舊掙扎著,他不斷的自我勸解。他生性是糾結(jié)的,當年在國都的時候,教習(xí)他的文華殿太學(xué)武申甫曾給過他這樣的評價,“優(yōu)柔寡斷、多愁善感,才華橫溢、心慈面軟”,劉煜也深知自己確實同武申甫所說的一般,只是想將這種沁入骨髓的習(xí)慣、心性改變掉,真的很難。
這一日,劉煜在柳絮、楚經(jīng)緯的陪伴下,各騎馬匹到郊外散心去了。至于議事堂每日的晨會依舊交給了貽清和宮郎。
有人說春天是生命的季節(jié),萬物復(fù)蘇之間透露的生機勃勃讓人感覺充滿著希望。夏天是成長的季節(jié),豐沛的雨露提供著成長所需要的一切讓人甘愿為此耕耘。而秋天呢?收獲的季節(jié),金色的麥浪隨風(fēng)微微晃動總讓人那般踏實。
只是劉煜來到的地方并沒有金色的麥田,而是一片蘆葦蕩,隨著秋日的來臨,葦梢漸漸泛白,葦穗日漸豐足,亭亭玉立。有的能夠長到幾米高,拇指粗細。整個蘆葦蕩像是準備接受檢閱的將士,齊整而安靜。等到豐足的葦穗從淡紫色完全轉(zhuǎn)變到粉白色的時候,蘆花競相綻放,蓬松綿密的模樣令人憐愛。當微風(fēng)襲過的時候,葦絮便隨風(fēng)而去,鋪天蓋地的景象仿若是飛雪一般,因而也被取名為“蘆花飛雪”。劉煜三人到來的時候,恰恰也是個好時候,蘆葦花開的正盛,綿密的葦絮壓彎了蘆葦?shù)难袷侵t恭的君子。
“蘆花白,秋葉黃,錦繡琴瑟五十弦。冷風(fēng)吹,風(fēng)雨飄,皎皎明月垂樹梢?!保瑒㈧弦姶饲樾涡那橐埠昧嗽S多。
“楚秀才,你看看公爺,這才是有學(xué)問的樣子?!?,已經(jīng)不再結(jié)巴的柳絮如今話特別的多,劉煜也幾次說過柳絮如今話太多了,但是柳絮卻毫不在意,反而說什么我都三十多年沒有機會好好說話,如今不再結(jié)巴了得把過去沒機會說的話好好說一說。劉煜只是給了柳絮一個大白眼,那以后也不再說他了。
“那當然,公爺是什么人,可不是我們這些粗鄙的人能夠相提并論的?!?,楚經(jīng)緯聽了柳絮對自己的嘲笑也不惱,說著便拿起魚竿走向劉煜。
“呦,楚秀才能是粗鄙的人么?”,柳絮仿佛是奸計得逞一般,嘿嘿的笑了,只是笑到一半的時候戛然而止,“不對,嘿,楚秀才你是說我粗鄙是不是?”,說著拿起魚竿就揮向已經(jīng)撒腿就跑的楚經(jīng)緯,我是沒有文化但不是聽不懂別人罵我。
“得了,今天咱們就比一比誰釣的魚多。”,看著在蘆葦間穿梭打鬧的兩個人,劉煜趕忙說道。
“公爺,那得有個彩頭啊,不然有什么意思呢?”,楚經(jīng)緯將魚竿遞給劉煜說道。
“是啊,公爺。既然是比賽總得有個彩頭才好?!?,一旁的柳絮也點點頭說道。
劉煜在魚鉤上掛上魚餌,熟練的拋了桿,然后才說道,“這樣吧,若你們贏了,本公就給你們封個官,若你們輸了的話先記下,等本公想好了在說?!?p> 楚經(jīng)緯也拋了桿,然后對劉煜說道,“公爺,這可不行,總得先說明白了才好比的,不能您到時候再想啊?!?p> “也好,你要是輸了的話,今晚就陪本公到屋頂看月亮?!?,劉煜看著楚經(jīng)緯一眼狡黠。
“這不好啊,公爺,這…我是真的怕高…”,楚經(jīng)緯趕忙解釋道,得,還不如讓公爺?shù)箷r候再想呢。這萬一要是輸了,就得上房頂…,這怎么可能上得去呢?這輩子都不可能上得去的。
“你也不一定就會輸,怕什么?!?,一旁的柳絮揶揄道,“公爺,那我呢?”
“你?”,劉煜看著柳絮,歪著頭想了半天,“你要是輸了就拜楚經(jīng)緯為師,學(xué)學(xué)文化。”
“哈哈哈,這個好,公爺果然英明?!?,聽了劉煜的話,楚經(jīng)緯也樂,“柳絮,我就等著你拜我為師啊,哈哈哈?!?p> “呵,你就等著爬屋頂吧。”,柳絮一撇大嘴冷笑著說道,拜楚經(jīng)緯為師,這怎么可能拜他為師呢?這輩子都不可能拜他為師的。
“呦?!?,正當楚經(jīng)緯和柳絮在心中暗自較勁的時候,劉煜發(fā)出了一聲輕呼,“咬鉤了?!保瑒㈧馅s忙起身拉桿,柳絮也趕忙起身幫劉煜拉桿。較力之后,一尾鱸魚在魚竿提起的時候從湖水中甩了出來,楚經(jīng)緯剛忙提著長衫的下擺跑上前將那尾鱸魚摘了下來。
“還挺大,今天可以加個餐了。要是不想攀高、拜師的話,你們倆可得加油啊?!保粗且晃谗|魚在楚經(jīng)緯手中還在掙扎著,劉煜笑著說道。
“不可能攀高!”“不可能拜師!”,在那一瞬間,楚經(jīng)緯、柳絮幾乎同時的喊道。
“哈哈哈,孩兒們,加油吧?!?,劉煜有些不顧及形象的狂笑道。
柳絮和楚經(jīng)緯對視了一臉,都能明白對方現(xiàn)在想的是什么,瘋了,瘋了,就一尾鱸魚就讓公爺瘋掉了,不就是釣了一尾鱸魚嗎?至于嗎?
一直沒有出現(xiàn)的秋風(fēng),就在這一刻突然的侵襲而來,將低著頭的蘆葦吹動起來飄擺著,那綿密的蘆絮像是陷入戀愛的中年輕人一般,輕易的就在戀人的忽悠下離開了自己的母親,同戀人開始了一段私奔之旅。白色的蘆絮隨著風(fēng)的吹拂在空中飄散開來,就像是突如起來的飛雪一般,那一刻天地之間只有這一種顏色,純凈的、高潔的白色。一瞬間,無論是劉煜、楚經(jīng)緯,甚至是莽夫柳絮都看的癡了。這種畫面真的是美極了,人間的任何詞匯都沒有辦法來形容這份讓人陶醉的美景。真可謂是此景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啊。
死亡是大多數(shù)人不愿意面對的,正如貽清曾經(jīng)說過的,“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赴死的過程?!?,而在這種美景之中突然襲來的殺意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正在三個人陶醉在這份美景的時候,濃重的殺氣突然襲來,連手無縛雞之力的楚經(jīng)緯都感受到了。兩個黑衣人突然持劍飛身從蘆葦蕩之中沖了出來,他們的目標自然就是鄞州公劉煜。
“保護公爺?!保踝孕×?xí)武,自然反應(yīng)的是最快的,作為劉煜的護衛(wèi),他最大的責(zé)任就是保護劉煜的安全,所以就算是來釣魚,他身后依然背著一把長劍,看到兩個黑衣人從蘆葦蕩飛出來的那一刻,柳絮就已經(jīng)抽出了長劍。向楚經(jīng)緯喊出這樣一句話的時候,柳絮便持劍沖向了兩個人。
按理說,楚經(jīng)緯哪里見過這樣的刺殺場面呢?但是出乎人意料的是,楚經(jīng)緯在短暫的驚訝之后便抄起了凳子沖向了其中一個殺手。
不過,此時這場刺殺的主角——劉煜卻又抄起了魚竿到湖邊釣魚去了,他不怕么?有什么可怕的,不是還有無極殿的那個“影子”嗎?想到這,劉煜的手不禁哆嗦了一下,魚竿直接掉落,不對,那個“影子”不是被自己趕走了么?壞了,不知道柳絮能不能擋的住。
劉煜強裝著淡定,撿起地上的魚竿,拋竿,繼續(xù)釣著魚。但是他的注意力根本沒在釣魚,他無時無刻不再關(guān)注著身后的戰(zhàn)局,甚至他已經(jīng)緊緊攥著藏在長袖之中的那一柄匕首,若是柳絮和楚經(jīng)緯都不能擋的住,這把匕首也就成了自己最后的保命機會了…
楚經(jīng)緯屬于勇氣可嘉、忠心可鑒的那一類的人,他習(xí)過武么?并沒有,這輩子長這么大連劍都沒摸過。但是,出于對劉煜的忠心,在柳絮喊出“保護公爺”的那一刻,他選擇了抄起凳子沖向了殺手,因為他之后柳絮是沒有辦法同時應(yīng)付兩個殺手的。
頗為壯烈的出場,但是并不意味著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局。殺手一劍劈碎了楚經(jīng)緯拿來擋劍的凳子,然后一腳就把楚經(jīng)緯踹到了蘆葦蕩之中。隨后這名殺手就沖向了湖畔釣魚的劉煜。
另一頭的柳絮依然同殺手纏斗著,他根本沒有格外的精力去關(guān)注劉煜和楚經(jīng)緯,因為眼前這位殺手的能力顯然是要比他高出許多的。兩柄劍相撞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那一刻他差一點連劍都握不住了,身上的氣血翻涌,嗓子眼一甜差點吐了血,好在自己克制住了。
這只是第一招啊,一瞬之間他便敗了,但是那又如何?身為公府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他的命是屬于劉煜的,只要自己還有一口氣就必須保證公爺?shù)陌踩?p> “來的好!”,柳絮大喝一聲,血從他的嘴角滑落,就直接用手擦去,緊緊的攥了攥劍柄,柳絮再次沖向了殺手。
而另一邊劉煜那里也發(fā)生了變化,一位紅衣女子從天而降落在劉煜身后,持劍擋住了殺手。
“你是什么人,不要在這里多管閑事?!保瑲⑷瞬僦硢〉穆曇粽f道。
紅衣女子冷笑道,“小女子和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