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書生墨客們聞聲，爭先恐后地贊道：“侯爺好詩，好詩啊！”
石敬麟一聽，都笑出了聲：“這狗屁句子算是詩？”
南宮素兒無奈地嘆了口氣，指著那錦衣公子呼道：“周元極，你一日不讓城中百姓笑話，便不自在么？”
周元極尚未開口，身旁一名高瘦書生已幫襯說道：“郡主此言差矣。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侯爺與郡主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侯爺慕求郡主，便如彩鳳求凰，吾等只有祝福，不敢笑話。”
周元極聞言大喜，笑道：“李華賢弟說得甚是！素兒，可見天下人皆愿你我結(jié)好，你又何必拒本侯千里之外?！?p> “這群家伙是些什么人？”石敬麟向南宮素兒問道。他見那錦衣公子當(dāng)眾對南宮素兒示愛，心中自有一股敵意，
南宮素兒低聲道：“那著錦衣的，是剛承襲的俊逸侯，其他的，都是他門客。”
石敬麟“噢”了一聲，脫口說道：“一只猴，帶著一群狗，怪不得蠢得這么別致?！?p> 南宮素兒和周圍百姓聞言，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眾書生被說是狗，無不大怒，搖手頓足，直呼“有辱斯文”。
周元極眼見南宮素兒和石敬麟交頭接耳，有說有笑，也是醋意大發(fā)，指著石敬麟喝道：“你……你這小子是甚么人，敢對本侯無禮！”
南宮素兒道：“周元極，他是我恩公，你不可對他無禮?！?p> “恩公？”周元極見她回護石敬麟，醋意更甚，“好啊，原來你便是那個鄉(xiāng)下小流氓！”
眾書生別的本事沒有，但抨擊別人卻是擅長，一從周元極口中聽清石敬麟來歷，立即嘲諷起來。
“原來是個鄉(xiāng)野小兒，難怪這般有如斯文！”“然也！怪不得如此粗鄙，粗鄙不堪。”
石敬麟冷笑道：“老子粗鄙？你們對那‘鮮花贈美人，你娘愛上我’狗屁不通的句子，尚能頂禮膜拜，便不粗鄙？”
周元極方才口中所吟四句，本就是東平西湊隨口胡謅。眾書生當(dāng)然知道這后兩句大白話粗俗，只是循例拍了拍馬屁迎合而已。
眾書生都沒想到石敬麟竟會以此攻訐。他們都是心高氣傲的讀書人，如何能咽下這口氣？
那被周元極喚作“李華賢弟”的書生挺身而出，說道：“文學(xué)之道，有陽春白雪，有下里巴人，豈可一概而論？侯爺之句通俗易懂，你一個鄉(xiāng)野小子不懂，便不要在此亂說。”
“還老子不懂？”石敬麟看著這個出頭的書生，冷笑道：“這么跟你說吧。不管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你懂的，老子懂得；你不懂的，老子也懂得！”
眾書生都是京中太學(xué)學(xué)生，所學(xué)皆為天下之最，聽到這話，便是一陣哄笑。
尤其是這李華。他曾為岳州第一，其才名在眾書生中更為拔萃，聞言不禁搖頭哂笑：“鄉(xiāng)野小子，坐井觀天，當(dāng)真是大言不慚！”
石敬麟笑道：“你若不信，老子和你打賭。以一刻鐘為限，老子出個上聯(lián)，你若能對出下聯(lián)，老子便當(dāng)街下跪向你認(rèn)錯。你若對不上，你當(dāng)街扮狗爬。如何？”
眾書生見石敬麟往風(fēng)華槍口上送，紛紛大笑起來：“李華兄，答應(yīng)他，讓這鄉(xiāng)野小子知道天高地厚”。
李華倒也不是一個無智之人，他見石敬麟目光靈動，絕非似蠢到自取其辱之人，唯恐對方有詭計，心里兀自猶豫。
無奈周元極也迫不及待看石敬麟出丑，不停慫恿：“李華賢弟，如此輕而易舉之事，快應(yīng)承下來，替本侯爺出出氣?！?p> 李華架不住周元極催促，便沖石敬麟說道：“一言為定，請出上聯(lián)?！?p> 石敬麟見對方上鉤，心下大喜，說道：“神州東陸，有一華夏古國，古時曾出一名圣人，后世之人尊其為‘老子’，你可曾聽過？”
“我焉能不知？此圣人與在下乃是同宗，姓李名耽，傳言其出函谷關(guān)騎青?；啥ィ羰篱g《道德經(jīng)》一篇。在下全文誦記如流，你且聽了：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李華飄然說道，便要將《道德經(jīng)》全文背出。
石敬麟急忙打斷：“好了，閉嘴！你知道‘老子’此人便好。聽清了，老子的上聯(lián)便是——”石敬麟比劃著手勢，指指李華又指指自己，“‘既為同姓，所以你爹是老子！’”
圍觀百姓聽罷，只道石敬麟在占李華便宜，無不大笑出來。
眾書生聽完，一半喧嘩，一半神情肅然。
原來對聯(lián)之道，門道眾多，雅俗共賞。
石敬麟說的上聯(lián)看似罵人，但只因李華和“老子”都姓李，在句意上便說得過去，屬“諧趣聯(lián)”一類。再則，因為“老子”既是典故，又與“爹”字形成“互文”，而整句語意雙關(guān)，又給整個聯(lián)的應(yīng)對難度翻了一番。
李華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南宮素兒妙目微斜，掩嘴笑著問道：“恩公，這種上聯(lián)你是怎么想出來的？”
石敬麟低聲笑道：“巧了，老子在學(xué)堂時，夫子也姓李。他向來看老子不起，有一次，老子就用這對聯(lián)將他難住了。后來……”
“后來如何了？”
“后來，那夫子就將老子趕出學(xué)堂了?！?p> 南宮素兒啐口笑道：“該！若素兒是夫子，也會將恩公趕出來！”
這邊廂二人又說又笑，那邊廂李華怔了許久，終于忍耐不住，結(jié)結(jié)巴巴說道：“你……你這是罵人的話，不……不是聯(lián)！”
石敬麟道：“你說老子這不是聯(lián)？老子這上聯(lián)是那一句哪一詞出了格律了么？”
李華心里又將石敬麟的上聯(lián)默念了一遍，見平仄交替，句意明晰，只得硬著頭皮答道：“那……那倒沒有?！?p> 石敬麟道：“既沒出格律，又怎么不是聯(lián)？還是你這所謂才子，連楹聯(lián)都不懂？”
李華道：“楹聯(lián)格律，在下怎會不懂！但，但你這上聯(lián)太過粗俗……”
石敬麟打斷道：“你自己剛說了，文學(xué)之道，有陽春白雪，有下里巴人。時間不多，老子勸你快閉嘴好好想想下聯(lián)，否則就準(zhǔn)備當(dāng)街學(xué)狗爬吧！”
李華聞言大駭，急忙低頭苦思?？蛇@對聯(lián)屬文字游戲，尤其是諧趣聯(lián)一類，卻非完全有解的。李華能勉強想到幾個詞語來對“老子”和“爹”，但組在一起卻是聯(lián)意不通，根本算不得聯(lián)。
其他書生也各自嘀咕議論，始終沒有一個像樣的上聯(lián)。
時間轉(zhuǎn)瞬即逝，李華來回踱步，急得快要把地面磨出兩條道來。
這時石敬麟喊道：“時間到了，大才子，你的下聯(lián)呢？”
李華急道：“你使詐，這根本沒有下聯(lián)！”
石敬麟道：“喲，大才子這是要耍賴了。若是有呢？”
李華道：“若……若你說得出來，我只能認(rèn)輸?！?p> 石敬麟喝一聲好，道：“聽好了！上聯(lián)：既為同姓，所以你爹是老子；下聯(lián)便是：反正一家，何妨我妹作新娘。”
眾人聞言，無不大笑了起來。
李華道：“你這下聯(lián)更加粗鄙！”
石敬麟道：“你別管粗俗不粗俗，就說這下聯(lián)工整不工整?！?p> 李華心想：“一家對同姓，我妹對你爹，新娘對老子，確實巧妙工整?！鳖D時說不出話來。
周元極見情況不妙，指扇喝道：“李華，你個沒用的東西！你要是當(dāng)真學(xué)狗爬，丟本侯爺?shù)哪槪竞顮敯橇四愕钠?！?p> 石敬麟道：“大庭廣眾，大才子要言而有信?？炫腊??！?p> 周元極喝道：“不許爬！”
石敬麟喝道：“快爬！”
李華，左邊一句“不許爬”，右邊一句“快爬”，急的臉色慘白滿頭大汗，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他一咬牙，朝街上牌坊的立柱撞去，登時頭破血流，暈死過去。
圍觀百姓一陣噓聲。周元極氣急敗壞，命書生將李華抬出，扔到一旁。人群中，一個背著藥簍的黃衣女子趕去檢查李華狀況。
周元極深感顏面無光，急著想挽回一絲顏面，心想文的不行，便來武的，右腕一抖，扇作劍使，便往石敬麟面門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