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就像天上的云,稍一不留神,它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近些天,城墻計劃有張伯倫監(jiān)工,舊城改造有艾文負責,環(huán)境治理有李華梅操勞,所有事情都走上了正軌,用不著他再來回奔波,天天四處操心,難得閑了下來。
西澤一邊品著溫熱的牛奶,一邊捧書閱讀。
優(yōu)秀成功的領導者只需要做好兩件事。
第一件事,要有識人眼光,知人眼光,用人眼光,人盡其責人盡其用,事情讓手下的專業(yè)人才去忙,不需要自己親力親為瞎幫一通,說不定反而會幫倒忙,背后遭人嘀咕埋怨,影響自己形象。
當然,有時候深入群眾,鼓勵鼓勵下屬,讓他們打起精神來好好干活,也是很有必要,不過這種做派,也只能對付下剛入職不久的年輕人,比如一身干勁想往上升的趙政委,而一旦碰上張伯倫這種人老成精的老咸魚油子,就不太管用了,這類人如果不能想辦法調動起他們的工作積極性,那就要好好斟酌如何處理了。
第二件要做好的事情是什么?
——喝茶!
領導者不要去管雞毛蒜皮的小事,讓手下去做,自己老老實實坐在辦公室里,一邊喝茶一邊考慮戰(zhàn)略方向,保證大方向不出差錯,別走歪了路,一切皆好。
簡單來說領導者就像一位船長,要做的就是用自己豐富的航海經驗和領導能力,把握戰(zhàn)略方向,避開暗礁,帶領船員們迎風破浪,四處貿易賺大錢,千萬別瞎J8操作,又搶著拉帆又搶著擦甲板,從而忽視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一不小心帶錯方向,撞上暗礁把船給沉了。
隨著飲下最后一口牛奶,西澤合上古代書籍,插回書架,身子往后一靠,倚著椅子閉目養(yǎng)神。
第一屆星理會會議,張伯倫指出要搜集古代書籍,尋找有關記載魔穢的信息,但到現(xiàn)在為止,還幾乎沒有什么進展。
西澤把書架翻了個遍,其中大部分都是些曾經時興的詩歌,瑪麗蘇式的小說,看得他昏昏欲睡,而剩下的部分,竟然全是些不可描述的,庸俗且充滿低級趣味的小黃書,不僅白費了許多時間,還擾得他晚上心緒不寧,睡不著覺。
西澤打算出去走走。
出門,他眺望了眼西邊的白瑙河,原本放置水力紡織機的河邊,蓋起了一間九米寬二十米長的結實木屋,附近有士兵把手,除了尚在學習操作機器的十五位女工,閑雜人員一律不準靠近。
近些日子,木工室又生產出了六臺水力紡織機,走錠精紡機進展不太順利,張伯倫忙得焦頭亂額,丟下一張圖紙,解釋了些關鍵結構要點,就交給那些老木工自己琢磨去了,估計等商隊回來的時候,差不多才能夠搞出第一臺樣機。
再次走在西陲鎮(zhèn)的泥土路上,這一回,原本不堪入目的土路干凈了許多,起碼動物排泄物是見不到了,還有人在把城墻計劃里扔掉的邊角料石子,填充進凹凸不平的地坑。
聽李華梅的打算,她打算填平土路,用碎石做地基,再用水泥、石灰和石膏調配混泥土,把西陲鎮(zhèn)的土路,全部升級成現(xiàn)代混泥土路。雖然工藝比較土法,但走人和馬車還是沒有一點問題,最重要的是夠干凈!以后再碰上下雨天,再也不用為躲避一汪一汪的臟水而犯愁,提高市容市貌。
西澤正走著,恰好遇上了李華梅等人。
李華梅沉著臉,怒氣沖沖的帶著人朝一個方向殺去,表情難看的就跟剛買來的品牌口紅還沒用就被狗啃了似的。
她一看到西澤,眼神立馬亮了,拉著西澤胳膊就往農田走。
“快!跟我來,那群不聽話的農奴簡直要氣死我!”
阿曼達趕緊追上前,焦急道:“李,您這是在冒犯殿下!如果再不放手,請恕我拔劍無禮!”
西澤趕緊擺手阻止道:“沒事,沒事,大家都是自己人,不必太講究禮節(jié)。”
他這個親衛(wèi)隊長什么都好,就是思維太傳統(tǒng)太保守,無比信奉榮耀與忠誠,信念堅定到西澤都懷疑,如果他下令讓阿曼達當場拔劍自刎,阿曼達都會絕無二言的干脆履行。
路上,西澤也弄明白了李華梅生氣的原因,原來這個時代的人們,何止是衛(wèi)生觀念差,簡直就是沒有衛(wèi)生觀念!李華梅讓他們洗澡,他們總是百般借口懶得去洗,說什么干一天活身體總會臟,不如攢上十幾天的一起洗,還能省出時間來耕地。
屢教屢犯,李華梅干脆每天一大早,就和士兵堵在路中央,逮著誰就讓士兵直接架走,盯著人在河邊洗完,才準許去田野,但慢慢的,農奴們也學精了,每天雞都還沒上班,一個個就早早爬下床,溜出來,躲著她不見。
對此,西澤也沒什么辦法,畢竟是幾十年養(yǎng)成的習慣,想要短時間內扭轉人們的思想觀念,肯定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他也根本沒奢望能迅速取得成效。
西澤心里嘆了口氣......慢慢來吧,經濟水平決定上層建筑,物質生產是社會生活的基礎,隨著西陲鎮(zhèn)生產力提高,人們慢慢富裕起來,都能買得起柴火和煤,洗得起熱水澡的時候,等人們知道了泡熱水澡的舒服與美妙,說不定就能慢慢養(yǎng)成洗澡的習慣。
李華梅拉著西澤一路殺到田野,望著把她當做空氣的農奴們,氣得牙根直癢癢,她突然一聲:“都給我停下!”
西澤耳朵嗡的一聲,眼角抽搐了幾下。
農奴們紛紛看過來,李華梅把西澤往外一推。
“瞪大眼睛好好看看,看清楚我身邊的人是誰了嗎!”
“殿下說了,以后凡是敢躲著我,以任何理由逃避洗澡者,隨地大小便者,亂扔垃圾者,統(tǒng)統(tǒng)沒收土地!”
農奴們頓時炸開了鍋,他們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一個個全傻了眼。
“現(xiàn)在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李華梅銳利的目光掃視過每一位農奴,又瞥了眼白瑙河。
氣氛安靜了會。
一位機靈的農奴忽然調頭就跑,撒開腿就往白瑙河河邊跑,邊跑邊扒下自己的衣服,噗通一聲跳進河里,然后就跟和自己有仇似的,牟足勁搓身上的灰泥。
其他人也旋即反應過來,如錢塘江大潮一般,爭先恐后朝河邊涌去,人群烏泱泱一片,衣服滿天飛,接著像是下餃子一樣,噗通噗通噗扎堆往河里栽。
別說農奴們都傻了眼,就是西澤看到這一幕也傻了眼。
我的話原來這么管用?......我的天,白瑙河都黑了!
李華梅滿意得眼睛都笑了起來。
她感慨道:
“殿下,你一句話,比我啰嗦一千句都有效,我想,就算沒有沒收土地這句懲罰,只要你開口,他們也一定會去做,并且做得干脆利落。”
“其實你在農奴心目中的地位,以我看,比那些虛無縹緲的神靈還要高出許多,畢竟神靈可不會賜予農奴,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而殿下,你做到了。某種意義上,你就是他們的神,活活生站在眼前的神,他們的救世主?!?p> “好,我知道了,只要有時間,我隨時會來這巡視,全力配合你工作?!?p> 李華梅是想讓他多在鎮(zhèn)里四處走走,用他在西陲鎮(zhèn)的威信,落實好環(huán)保方案,倒是有點狐假虎威的意思。
西澤呼出一口氣,他真沒想到,原本艱難棘手的環(huán)保工作,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得到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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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雪原。
寬大的馬車里,葉卡捷琳娜裹著白狐裘,怔怔聽著外面的呼嘯寒風,思維漸漸發(fā)散。
用不了多久,使節(jié)團就能穿過雪原,抵達西陲鎮(zhèn),返回她闊別已久的家鄉(xiāng)。
西陲鎮(zhèn)雖不是她以往生活的地方,可近鄉(xiāng)情怯,心情未免還是有些緊張起來。
記得我逃亡北境聯(lián)盟的時候,曾路過一次西陲鎮(zhèn),那是一個非常貧窮的地方,又臟又冷,城市沒有一點活力和生氣,沉寂像一潭死水。
我那從小習慣了優(yōu)渥生活的可憐弟弟,面對這種糟糕爛攤子,真不知道會崩潰成什么樣子。
她長長嘆了一口。
外祖母想通過這次國事訪問,確定西澤.阿拉索到底是不是一個可以扶持的人,但僅憑她一面之詞,生性多疑的外祖母又怎會放心,所這次的使節(jié)團,并非她全權做主,還有一位名義上的保鏢,實際上外祖母的眼線隨行。
馬車外的護衛(wèi)問道:“公主殿下,我們要不要派人提前傳達西陲鎮(zhèn)?”
她直起身子,一改剛才的柔弱樣子,語氣淡漠冰冷道:“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