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看她不順眼的人那么多,也不差多這一個。
她收回思緒,甩了下廣袖雙手執(zhí)起酒杯,像旁邊的學子們禮貌的拱了拱手,那超塵拔俗的儀態(tài)如霽月清風般的身姿,已經(jīng)足夠讓在場的許多人欽慕。
同為國公府的女兒,相比簡茹剛才的小家子氣,再看看簡雨的大家閨范,這嫡庶之分馬上就出來了。
她拂袖一檔,盡數(shù)飲下酒水。而后微微沉吟片刻,靈光一閃,她笑著朗聲吟誦道:
浩蕩離愁白日斜,吟鞭東指即天涯。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雖然借用古人佳作有些不厚道,但是比起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難堪,她還是選擇前者吧。
這首詩一出,眾人都瞠目結(jié)舌,本是都料想她定是作不出來的,沒想到不但作出來了,而且似乎還不差。
容得大家細細品一番后,面上皆是露出驚嘆之色。
此詩既有“浩蕩離愁”,又有“吟鞭東指”;既有白日西斜,又有廣闊天涯。便在無限感慨中體會出了豪放灑脫的氣概。
“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此句更是有幾分傷感和報復在里面,即使枯敗的花瓣,也要化做春泥,滋養(yǎng)著其它花朵盛放,不為獨香,而為護花。從抒發(fā)離別之愁過渡到了報國之志,即使不在官場,每個人都應有擔負國家存亡的壯懷。
在場的學子們無不被此詩感動,剛才還有些嘈雜的議論聲,這會兒靜謐的只能聽到潺潺的水流聲。
高臺上的評判席的學士大儒們此刻也都表現(xiàn)出了幾絲惆悵,想不到年紀輕輕的少女,竟能有如此的遠大報復,真是讓我等自慚形穢。
林思逸看著眾人的反應,頓時喜出望外,她率先第一個鼓起掌了,連連稱贊:“好詩,好詩,銜華佩實,引人入省?!?p> 經(jīng)她這么一提,原本還沉浸在詩的意境里沒出來的眾人,這會兒也跟著喝彩起來,一時間稱贊聲此起彼伏。
聽了大家的稱贊,簡雨面色不改,從容地接受了所有的溢美之詞,并謙和有度的拱手向眾人謝過:“承蒙諸位同門謬贊,小女子德薄才疏,實在不敢當。只是運氣好,湊巧碰到了自己有準備的題眼罷了!”
語畢微笑頷首,一點倨傲的樣子都沒有,眾人便對她的欽佩又多了幾分。放眼能上青山書院者,誰不自認為自己是天之驕子,況且在如此重要的一年一度的展示才華的盛會上,能作出好詩好詞來的,并被眾人認同的,誰不是帶著幾分居傲鮮腆。
林思逸連忙拉著簡雨的手臂,有些嗔怪的說:“哎呀,簡雨你就別太過自謙了,這可比分畦,苑籬的意境要高遠的多了。”她邊說,邊用眼神向簡茹和夏芝蕘挑釁:“是誰剛才說咱們作不出詩來的,看來讓你們失望了.......”
夏芝蕘一臉的不服氣,簡茹氣得都快咬碎了自己的牙齒,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本想讓她當著眾人面出丑,可沒承想反倒是羞辱了自己。
“這還沒結(jié)束呢,還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后呢,著什么急!”夏芝蕘嘴硬的回擊道。
簡雨無心跟她們計較,便拉著林思逸又坐回了身后的蒲團上。曲水流觴也沒有因為她們的爭論而停滯,仍然在繼續(xù)著。
書院里的先生們很樂意看到學子們發(fā)出不同的聲音,青山書院的院宗也是百花齊放,各有千秋,很鼓勵學子們能有自己的獨立思考,而不是隨波逐流,人云亦云。是以每年的各種比試中都會有爭議的聲音出現(xiàn),大家各抒己見,只要不涉及到叛經(jīng)離道的言論,書院山長也不會干涉的。
待簡雨盤膝坐下后,總覺得有道炙熱的目光奔著她投射過來。她側(cè)頭一看,又是那個白衣勁裝嘲笑他哭鼻子的少年,這人到底是誰呢?她怔怔的看了他片刻,苦笑了下,搖了搖頭。
終于想起這人為何眼熟了,因為她見過這人的哥哥,如果沒記錯,前世這個少年是傾慕她的四妹妹的。
簡雨不想跟這些情竇初開趕著給自己心上人出頭的少男少女計較,畢竟她心理年齡可比這些人年長許多。倘若沒猜錯,這少年又在盤算著待會如何給她難堪來取悅簡茹吧?
她無奈的別過臉來卻正對上了孫彥的那張已笑成傻狍子的俊臉,簡雨凝了凝眸,心里也拿不準這孫世子為什么對她如此的自來熟,明明加上這次才算正式見過兩次面。
再抬眼就看到孫彥用唇語再跟她交談,看口型似乎在說:“雨妹妹,你太了不起了!”
呵呵,這“雨妹妹”敢情叫上癮了,為什么每次她聽他這樣稱呼自己,都會全身有種說不出的不適感。于是她尷尬的咧了咧嘴角,回了他一計微笑并示意他要低調(diào)。
待簡雨收回視線就又被旁邊眾女不友善的眼神懾的更加全身不適了。她攏了攏衣袖,不禁打了個寒顫。
簡雨腹誹:“都怪二堂兄,書院里傾慕孫小世子的姑娘那么多,若不是他那天隨口那么一提,讓孫彥叫他一聲雨妹妹,也不會招來那么多事,看吧現(xiàn)在讓她成了眾矢之的!“
偏偏這時候忽又卷來一陣涼風,這讓她周身的冷意更加了幾分。張蕓姝早就把她和孫彥的互動看在眼里,內(nèi)心已經(jīng)嫉妒的快沁出血來了,為什么這草包現(xiàn)在一躍成了大家口中人人樂道的才女。
半個時辰的較量后,曲水流觴已進入了尾聲,今日也算是有些佳作問世。太子趙霆總算臉色稍霽,對身邊的藍衣男子道:“今日也不枉來這一遭,果然如你所說,這青山書院依山傍水鐘靈毓秀、人才濟濟呀!”
藍衣男子低頭附耳認真聽著,待趙霆說完,他一雙桃花眼已是盈滿了笑意:“那以太子之見,今日哪位學子最有資格拿這曲水流觴的魁首?”嘴角含笑,聲音溫潤。
趙霆微微凝了眉,似是在心里作了個比較,沉吟良久后含笑道:“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孤覺得這首當?shù)每?!?p> 今朝太子趙霆也是風雅之人,不僅喜歡吟詩作詞,還是個好琴之人。
傳聞這位太子與琴的淵源極深,喜歡出新意造琴,對于這位偏安一隅的皇太子來說,琴不僅僅是風雅之物,還在一定程度上寄托著他的心愿:“清厲而靜,和潤而遠?!彼M柚徘俳袒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