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一汪明月、獨守夜空

　　下午兩點四十三分，天空上的太陽依舊灼熱，陽光炙烤著這條不大的街道，隨著地上的溫度越來越高，未凝固的血液，散發(fā)出一種混合了血腥味和焦臭味的奇怪味道。

　　街道房屋下的陰影處、花壇樹木下的樹蔭里、兩棟樓之間的黑暗小巷中，擠滿了躲避陽光的喪尸。

　　蘇林家的陽臺上也沒有太陽，站在陽臺邊上的黎樺，感覺自己像極了這些喪尸。

　　“也許今天晚上、或者明天我就會成為它們中的一員吧，化為行尸走肉，每日茹毛飲血，躲避陽光?！?p>　　黎樺轉身看著蘇林的臥室想著：“恐怕到時候我連蘇林的尸體都不會放過吧?！?p>　　“呵，真可悲。”黎樺走到陽臺的護欄前，雙手扒在上面，看著街道上躲避陽光的喪尸，像是對自己說，也像是對喪尸說。

　　遠方的風攜帶著熱氣，吹拂而過，黎樺靜靜地體會這種感覺，很舒適，很溫暖卻讓人難受。

　　因為這種感覺她很快就再也體會不到了，所以會感到很難受，至于是不舍還是恐懼，估計兩者皆有。

　　又站了一小會兒，黎樺向放置在陽臺左邊的桌椅走去。

　　椅子是藤木做的，很多地方都出現(xiàn)了破損，看上去有著年頭了。

　　椅子的左手邊有一張半桌，上面擺放著一些茶具，看來蘇林父親平日里有品茶的習慣。

　　只不過陽臺外面是喧鬧的街道，在這種地方，品茶又能品出個什么名堂呢？

　　更何況茶具一旁還擺放著一包香煙，看來蘇林父親也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黎樺坐在椅子上，偏過頭看著那包香煙，她常聽人說：煙酒為憂愁，無憂不燃煙，無愁不舉酒，燃煙吹霧化心憂，舉酒下肚解千愁。

　　她不懂這是不是真的，但是她現(xiàn)在想試一試

　　黎樺取出一根香煙拿在手里，用打火機點燃，香煙一點一點燃燒，就像她的生命，一點一點消失，無法阻止。

　　黎樺把煙叼在嘴里，學著她以前見過的人那樣，抽上一口煙，混著空氣吸入肺里。

　　“咳咳、咳咳咳”一股辛辣感刺激著喉嚨，讓黎樺忍不住的咳嗽，吸進肺里的煙隨著咳嗽被噴出，又把她嗆得不行。

　　等她好不容易不咳嗽了，卻感到腦袋有些昏沉，這是香煙中的尼古丁和一氧化碳導致的中毒反應，也就是俗稱的‘醉煙’。

　　不過她只吸上了一口，所以反應并不強烈，僅僅是略微感到有點昏沉而已。

　　香煙垂在指間，一縷青煙順著手指徐徐上升，竟感到些許溫暖，黎樺輕笑，在那淺淺的笑容之上的，卻是一雙暗淡無神的眼睛。

　　眼前的煙霧向著天空升騰、消散，黎樺的思緒隨之飄遠。

　　她想到了自己的租房鄰居阿婆，還有阿婆家那只名叫‘茉莉’的貍花貓、福利院的院長爺爺、未曾謀面的父母、福利院里的弟弟妹妹……

　　香煙燃盡，手指上傳來的灼熱感，將黎樺的思緒拉回。

　　黎樺扔掉了煙頭，就像命運扔掉自己一樣，毫不猶豫。

　　炎熱的天氣讓黎樺的額頭滲出汗水，可她卻感到胸膛傳來絲絲冷意，蜷縮著身子，蹲坐在椅子上，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靜靜地看著遠方。

　　時間這頭惡魔，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讓黎樺本就不多的時間飛快流逝。

　　日落黃昏這是太陽最后的倔強，卻無濟于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月亮取代。

　　黑幕降臨，黎樺仰望夜空，今夜月明星稀，往日點點繁星消失殆盡，只留一汪明月獨守夜空，如她一般孤單寂寥。

　　“登”

　　黎樺點燃一根香煙，叼在嘴上也不抽，也不取，只是默默注視著。

　　才二十一歲的她，正值一生中最好的年紀，還未等她綻放生命的色彩，卻將走到生命的盡頭。

　　黎樺取下香煙，對著它輕聲嘆息：“未等煙火一璀璨，余生空留草木灰。”

　　煙不懂，緩緩燃燒，黎樺輕笑，萬般憂愁隨青煙升騰，煙消云散。

　　煙盡，黎樺起身丟棄，輕拍臉頰，重新振作起來，她已經想明白了，反正都是死，與其郁郁而終，還不如從容赴死。

　　這時街道路燈亮起，昏黃的燈光照亮街道，只對活物感興趣的喪尸，并沒有破壞掉城市中的電力系統(tǒng)。

　　昏黃的燈光下一群群喪尸游蕩著，偶爾碰倒東西發(fā)出碰撞聲。

　　黎樺回到客廳，走到門口打開電燈，黑漆漆的客廳變得亮堂。

　　來到被掀倒的沙發(fā)旁，黎樺撿起蘇林的日記和一片鏡子碎片，之前在陽臺上的時候，她有了很多猜想，現(xiàn)在她準備一一確認。

　　黎樺將鏡子碎片放在眼前，查看眼睛的變化，發(fā)現(xiàn)眼白變化成五分之二的白色和五分之三的血紅色，血紅色的范圍比之前大了不少。

　　不過和蘇林的母親，從中午到晚上的時間，眼白就全部變成血紅色的情況相比，黎樺眼白里的變化卻慢了許多。

　　這倒是證實了黎樺的猜想，她之前就疑惑為什么自己被感染了一天的時間，卻依然沒變成喪尸。

　　直到她想到昨天，自己割肉放血的舉動，她猜測自己被感染的速度會比正常情況下慢上許多。

　　這是個好消息，也是個壞消息。

　　好的是，黎樺還可以活一段時間，壞的是，等待死亡降臨的煎熬也會變長。

　　但是從黎樺臉上淡淡的笑容來看，她應該覺得這是個好消息。

　　在翻閱了蘇林后面的日記，確認蘇林是被餓死后，黎樺來到蘇林的臥室門口，用鑰匙將門反鎖，以免自己變成喪尸后吃點蘇林的尸體，那太惡心了。

　　隨后黎樺拿著鑰匙來到蘇林父母的臥室門口，正準備用鑰匙打開，卻發(fā)現(xiàn)門根本沒有反鎖。

　　“吱呀?！?p>　　黎樺推門而入，臥室里很是整潔有序，似乎被人專門收拾過，就連被子都是疊好的。

　　床頭柜上放著一個相框，黎樺走過去拿起相框，相框中是蘇林一家三口的相片。

　　在相片最右邊的蘇林的母親，穿著一身白色連衣裙，頭上帶著一頂漁夫帽，一頭略顯慵懶的卷發(fā)披在肩上，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黎樺感到一陣心驚，這張笑臉她見過，就在昨天遇到的那頭，身穿粉色睡衣的婦女喪尸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