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那時候,參雷還只是沐日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官,整日過著閑散的日子,雖說權勢不大,倒也清閑。
無所事事時,便邀上三五個好友去消遣一番,喝些小酒,聽些小曲,可謂自在。
可緣分往往如此作弄,遇到一個人便足以改變一生。
那個酒樓里唱曲的女子,生的那般貌美,嗓音像是天籟,勾人心神。
那天是寒青初次賣唱,眼神中有些怯弱。
店老板顯然看上了她的樣貌,想著趁機能興隆自家生意,自然是對她贊賞有加。
“聽說這酒樓里換了個新唱曲兒姑娘,不然進去瞧瞧?!”參雷在同行伙伴的慫恿下,跟了進去。
隔著紗簾,參雷聽到那一聲:“貴人,可有想聽的曲子?”
雖說常留戀煙花之所,也在不同的溫柔鄉(xiāng)中纏綿過,但這般美好的嗓音,卻還是初次聽到。
“就來曲《清潭》吧!”參雷實在不想掃了姑娘的興致,點了首最愛聽的曲子。
陣陣琵琶聲傳來,曲調(diào)悠揚婉轉,令人心馳神往、思緒萬千。
清水悠悠誰是那個遇見的人
潭水沉沉何以許諾托付終身
三千流轉不過一瞬
萬古癡心縹緲至今
將軍是刀劍下的王者
吾亦有牽腸掛肚之心
曾言凱旋而來定為佳人
誰料山盟海誓并無是真
如今你成那萬箭之魂
我又如何能茍且偷生
此生無憾愿逐你而尋
任它天地破碎又與我何干?
清水悠悠緣你是對的人
潭水沉沉我愿生世相隨
......
一曲終了,堂內(nèi)一陣沉默,參雷似是忘記了喝彩,忘記了稱贊。
滿屋寥寥無幾的人更顯得清凈。
“你叫什么名字?”良久良久,久到熱乎乎的菜都有些冷了,參雷才開口問道。
因為嗓中干涸,聲音略有些嘶啞。
“小女寒青。”女子顯然也沉醉在了自己的曲中,說話有些輕微的鼻音,感覺像是哭過。
“哪里人?”
“際云?!?p> “哦!”參雷停了下來,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接下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唱的挺好!”酒在體內(nèi)慢慢有了些灼熱感,他才緩緩說道。
“多謝貴人?!备糁喓煟芸吹胶辔⑽⒌皖^頷首的剪影。
雖未見到她清晰的面容,但回到府中,參雷便再也無法沉靜,整日下來,茶飯不思,難以入眠。
可憐的老母親,還擔心兒子染上了什么病,將醫(yī)師們呼來喚去的也沒見什么好轉。
這些,他的同伴看在眼里,一眼便識出那是心病所在。
于是翌日,當參雷還拖著一夜未眠的乏累的身子準備投入工作中時,同伴攜著寒青來了府中。
那時四目相對,皆是柔情。
“你是寒青?”他不可思議的看著那張絕美的面容,全身的抑郁疲累一掃而光,只剩下歡喜。
“小女寒青?!庇质俏⑽⑶飞?,她美艷的唇角一揚,比滿園的牡丹花盛開還要絢爛。
“聽聞貴人身體有恙,小女愿前來撫琴一曲,不知能否起些作用。”寒青眉目輕輕揚起,顯得俏皮又美好。
參雷內(nèi)心翻涌,一時之間,忘記了該如何對答。
只能不住的點頭。
自此以后,他的整顆心整個人也隨著她去。
常常他擁著她,嗅著她的發(fā)絲,寵溺的嗔怪她:“真是一顆毒藥!”
“那你也愿意吃下么?”寒青盈盈的目光望向她,嬌柔的問道。
“愿意!劇毒也愿意!”他斬釘截鐵的回答惹得她殷笑連連。
時光如此美好,若是能抓的住的話。
很快,寒青唱曲的名聲傳入了城宮之中。
那個年老色衰的老城主,聽聞民間有一女子,曲藝了得,相貌非凡,立馬來了興致,忙派人下來找尋。
當旨意傳來的時候,參雷和寒青正擁在湖邊纏綿,相愛中的人總不會嫌時間過得慢。
“城主召我入宮彈曲兒,雷,你為何難過?”單純?nèi)缢鲩W著迷人的雙眸,不解的問道。
參雷緊緊握住她的手,在唇邊親吻。
是啊,旨意上只是說到宮中表演助興,并無其他,為何他心中總是惴惴不安。
“那你可要很快回來!”參雷自知能力微薄,如何抗衡得了整個朝廷。
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放她去,唯一能做的,便是祈求她快些歸來。
“放心吧!”寒青撫上他的臉,柔聲說道:“我很快回來!”
只能如此了,只能如此。
參雷還清晰記得,那天久久的看著寒青遠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見了才移開視線。
心中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就這樣在寢食難安中度過了一日、兩日...
直到第三日的時候,參雷再也無法沉得住氣。
表演助興也用不著這么些日子吧。
他花了些銀兩,買通了一些得力的路子,才探到了城宮中的口風。
如晴天霹靂一般!
那個老城主,果然垂涎于寒青的美貌,強制性的將她留在了宮中。
可憐他心愛之人,落入狼窩卻無能為力。
而此時此刻,他又能如何?如何才能解救出自己的心上人?!
就在第三日的傍晚,參雷還在苦苦尋思救人的良策,宮內(nèi)的一封書信更讓他一夜未眠。
是寒青趁著夜色托人從宮中送來的,那個柔弱的女子,該是冒了多大風險!
又是一個令參雷亦悲亦喜的消息--寒青懷上了身孕。
那一夜,他淚流不止,笑了哭,哭了笑,兜轉個不停,連家里人都以為他得了失心瘋。
的確,連參雷自己也覺得自己像是病入膏肓之人,神思恍惚,連工作也沒了心思。
他的老父親也只是覺察到自己的兒子的異樣,并不知緣由何故。
可能是一個人飄零久了,需要成家了吧。
于是他操碎心的老父親,硬生生給他塞入了一個女子,以填補他內(nèi)室的空虛。
那女子長得及其水靈,一雙忽閃的眸子像極了寒青。
她叫洛之瑤,據(jù)說是來自月城,女子溫柔多情,賢惠大方。
不過參雷哪里有心思顧得上,他全部的熱情盡數(shù)給了寒青,每日散些銀子打探到寒青在宮中的只言片語已是他最好的良藥,他便靠著這些茍延殘喘了那些日子。
多虧了洛之瑤無微不至的關照,才使得他看到一絲生存的希望,于是在一個醉酒的夜晚,他攤倒在妻子懷中,口中卻呼喊著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無形之中,他傷害了兩顆心。
......
講到這,參雷作了一番停留,歇息了許久,眼淚止不住留了下來。
他緊緊握住洛世幕的手,仿若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世幕...”他喚道:“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的母親!”
參雷閉上眼,接著說道:“有朝一日,見到她,代我向她道歉,是我...”說著,言語哽咽,早已泣不成聲:“對不起她...”
洛世幕低沉著的頭顱猛地一驚,他緊緊盯著參雷,不可置信道:“你是說?我母親,她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