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主父!”參天昱跪倒在參雷榻前,哽咽的一遍又一遍呼喊:“主父!主父!”
老醫(yī)師將手探上先主的脈搏,低聲嘆了口氣,又將手伸向參雷的鼻息,最終搖了搖頭。
“先主...去了...”他無不哀傷的說道。
“什么?去了?!”
參天昱“騰”的起身,一把抓起老醫(yī)師瘦弱的身軀,惡狠狠的瞪著他,怒道:“不是能救回嗎?不是能活嗎?怎么去了?!怎么會去了?!”
然后一把將那具老骨頭重重摔在地上。
又一腳踩了上去:“你來告訴孤,先主為何會去了,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腳?!”
老醫(yī)師疲累至極,疼痛交加,任由參天昱踩在腳下卻毫無還手之力。
洛世幕一個箭步?jīng)_上去,將參天昱一掌劈至一邊,看著他,道:“夠了!你冷靜些!”
參天昱甩開他,怒不可赦的瞪著低下跪著的一群人,道:“那你們來告訴孤,這草為何吃了之后會死人?!”
一旁年輕的醫(yī)師跪了過去,奮力的將老醫(yī)師拉起,哭著求饒道:“求城主饒了師父!求城主饒命!雪蓮草的確可以救命,師父沒有錯!”
“既然能救命,為何先主服下之后會撒手人寰?!為何?”
年輕的醫(yī)師剛要開口,被老醫(yī)師從身后拽了下衣角,回頭去看。
眼神像是在疑惑,像是在詢問,最終沒再開口。
老醫(yī)師向他搖搖頭,抬頭看向參天昱說道:“回城主,是下官眼拙,誤判了病癥,誤用了草藥,雪蓮草...”
“這株雪蓮不是我親手摘下的。”一陣清厲的聲音傳來打斷了老醫(yī)師的敘述,洛世幕看了他一眼,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參天昱,平靜的說道:“這草本就不是我摘的,路上遇到一位商人,說是有一株雪蓮草可賣于我,便順手取了來!”
若說是人相贈,難保參天昱不會追根究底,到時候,飛凰也定然難逃劫難。
不如將這事一桿攬下。
“或許這根本就不是生長在雪峰之巔的草,只是那商人趁機(jī)謀利罷了。”洛世幕誠然相信參天昱會對此毋庸置疑。
畢竟,他參天昱的矛頭一向不是別人。
剛剛老醫(yī)師的動作洛世幕盡數(shù)看在眼中,他知道,年邁的老者想以自己微弱之力護(hù)他周全。
可憐的老人哪里知道,他如此尷尬的境地,豈是寥寥幾句言語能將他脫身的。
如果不是醫(yī)者有問題,那就必然是他帶來的藥。
但他洛世幕生就堂堂正正,何曾怕過什么,哪里用的著一個老人為自己頂罪。
“洛將軍!”參天昱冷言冷語道,后似是憶起剛剛先主的遺旨,又改口道:“哦!不!現(xiàn)在是洛司令!”
“你好大的膽子!先主的命豈是你隨隨便便拿株破草來糊弄的?”
“孤不得不懷疑,你是不是在這其中動了些心思。”
不知是否錯覺,洛世幕總聽得出參天昱這幾句責(zé)問中洋洋得意的味道。
“我洛世幕向來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這草我從未動過手腳,但卻真實不是我采摘下來的。”
“你洛世幕倒是好大的威風(fēng),孤倒要看看你如何擔(dān)當(dāng)?!”
洛世幕忽然不想辯解什么,這件事自己做的的確倉促。
“來人!”參天昱沖著門口的一眾將士喊道:“將洛世幕給孤打入地牢!”
“參天昱。”洛世幕聲音不小不大,一如往常一樣喊了一聲。
“嗯?放肆!”參天昱抬眼瞥了他,對他直呼名諱的態(tài)度更為惱火:“你還有何辯解?”
“起碼!”洛世幕看了一眼床榻上已仙去的參雷,說道:“讓我參加完后事再去地牢也不遲!”
“呵!”參天昱頓覺好笑,冷冷說了句:“你算什么東西?!”
“帶走!”
一眾將士站在洛世幕身旁,其中一名恭恭敬敬對他說了句:“洛將軍,請吧!”
洛世幕最后深深看了眼參雷,便扭頭走了出去。
他是個好父親,臨死之際,怕他洛世幕將來與參天昱反目,兵權(quán)太大,威脅的了城主之位,故撐著最后一口氣將他革職,好給參天昱鋪平一個坦蕩大道。
他的親生父親,親手將他捧至高位,又重重將他拉下。
他和參天昱到底不同在哪里?但是他又何曾被他重視過...
洛世幕坦然的走在地牢之路上,將士們頻頻向他駐足行禮。
遠(yuǎn)遠(yuǎn)的,看到苑琪帶著一小隊人站在地牢門口。
“將軍!”苑琪迎上去,直視他道。
“消息傳得這么快?”洛世幕依舊輕松的訝然道:“我這才剛被降罪,你們都已經(jīng)趕到了!”
“自將軍回城之時,我等便已在宮外守候了。”苑琪回道:“想著為將軍接風(fēng)洗塵?!?p> “呵!”洛世幕無畏的笑道:“一樣,在地牢里也是可以洗塵的。”
苑琪看著他,反而更為不解:“將軍...”
“我已經(jīng)不是你們的將軍了?!甭迨滥簧焓峙呐脑风鞯募绨虻溃骸皫Ш萌f千將士!”
昂首闊步的向沐日陰沉的地牢走去。
“將軍!”苑琪又喚住他,沉聲道:“難道將軍真愿咽下這口氣,蒙這不白之冤?”
“本就是因為我,才錯將不知名的植物當(dāng)做雪蓮,又有何冤?”洛世幕并不回頭看他,道。
“可是將軍,先主臨逝前撤了將軍的兵馬一職,難道也不冤嗎?”苑琪替他委屈道:“這些年,為沐日掃蕩外寇,內(nèi)平騷亂,才使得日城這些年的太平盛世,這些,難道先主全然無視嗎?”
“臨逝之際,將職位剝奪,這和驅(qū)逐有什么分別?司令,無非就是一個閑職,說的好聽?!?p> “苑琪!”洛世幕喝令了一聲,道:“怎能隨意非議先主的決定?!”
“屬下只是為將軍委屈,忽然之間,將軍一無所有?!?p> “怎么會?”參天昱看向他,一如平日波瀾無驚的眼神,緩緩道:“我在沐日數(shù)年之久,不是還有你們?!?p> “嗯!”苑琪重重點點頭:“我等愿...”
“噓!”洛世幕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生生打斷了他的言語:“誓死效忠沐日,就夠了!”
再無多言,洛世幕急急動身,地牢之門在他進(jìn)入的不消片刻便緊緊合攏,連一絲微光也難以透進(jìn)。
洛世幕背對著緊鎖的大門,抬眼睥睨了一番陰森可怖的地牢,自嘲的默嘆一聲。
其實,他真的一無所有??!
自當(dāng)初離開瀛月,甩開那雙稚嫩的手,無視那雙滿懷期待的眼神開始,他便一無所有了。
曾經(jīng)遇見墨兒,他覺得守護(hù)她便是他一生要做的事,如今,在所謂的父親的身邊漂浮了數(shù)年,依舊沒有歸屬。
眼下,塵歸塵,土又歸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