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 九 那年那人那把刀
不知道什么時候天上飄過來一片云彩,遮住了原本就不算熱烈的太陽??輸〉臉渲ι喜⑴耪具@幾只山雀,嘰嘰喳喳的擠在一起,把樹枝壓得矮了好幾分。
太夫人的怒吼喊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不管劉從云和秦四風(fēng)之間有什么恩怨或是誤會,可楚天聲為什么要對魏青鸞痛下殺手呢?蕙娘見老祖宗動了真怒,急忙給她拍打后背順氣??商蛉说呐鹇曋粨Q來楚天聲短暫的失神,片刻之后他又恢復(fù)成那個背負(fù)著母親畢生遺憾的人。
他渾身的穴道都被制住,只能輕輕搖頭,這是他能做到的極限:“如果我說我沒有傷害她,你們會相信嗎?”
李公甫剛來不久并不了解個中細(xì)節(jié),他只瞇著眼看向梁書和江嶼。江嶼的神情頗為可惡,完全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吃瓜看戲”的樣子。梁書倒是好好思量了一番,他搖了搖頭:“自然不信,剛才我已經(jīng)把你這幾天的把戲全想通了,你也不用心存僥幸,如今落到我們手里還不如老實交代,如若不然,被這位李捕頭帶回府衙,那可免不得要遭受一番皮肉之苦。”
李公甫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等著梁書或者楚天聲繼續(xù)說下去。
楚天聲臉上的笑意濃了一些:“哦?既然梁公子,啊不,梁小侯爺已經(jīng)有了推斷,那不如說出來讓在下聽聽?”
梁書并不理會楚天聲的譏諷,他清了清嗓子,沖李公甫挑了挑眉后便朗聲道:“你在廣和樓自殘的目的很簡單,一來讓人相信司空易真的神通廣大,二來讓你公開亮出刑部官員的身份,三嘛,你用自殘讓自己扛起了對抗司空易的大旗,于公于私你都有理由來拜訪劉從雨,而且你做到了。”
楚天聲微微頷首:“不錯,在下還要感謝梁小侯爺?shù)氖⑶橄嘀??!?p> 李公甫挑了挑眉,面露疑惑的看向梁書:“相助?”
梁書輕咳兩下,裝作沒聽見李公甫的問話:“劉府里的那些意外都是從你進來之后才開始的,院子里的石頭,房門上的飛刀,為什么每次都那么湊巧被你碰到?我猜那原本就是你做的,而你這么做的目的自然是要制造混亂。”
太夫人聽見飛刀就壓不住火氣,蕙娘趕緊安慰道:“老祖宗別生氣了,我聽說那飛刀只是插在您門上了,沒傷到人……”
老太太一聽,原來第一把飛刀竟然是沖著自己來的,頓時氣的體如篩糠:“什么?這孽障往我門上扔刀子……”一句話還沒說完,白眼一翻險些暈了過去。
屋里頓時一陣大亂,好在江嶼就在旁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轉(zhuǎn)眼就讓太夫人醒轉(zhuǎn)過來。蕙娘自知是自己失言惹了大禍,雖然眼中泛著淚花,可嘴里一個字也不敢說了。江嶼給太夫人診過脈,確認(rèn)并無大礙后便讓蕙娘把太夫人送走,太夫人卻又犯了脾氣,說什么也要聽她們說完。
江嶼無奈道:“梁大人,你繼續(xù)吧。早些說完也好讓老夫人回去休息?!?p> 梁書點了點頭,在心里斟酌了一番后繼續(xù)說道:“劉家玉佛的秘密本就隱秘,連老劉自己都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你既然點名要取這玉佛,那么想必你早就知道這個秘密。你之所以沒有動手偷走玉佛也只是為了先找到關(guān)于秘密的線索。只怕你昨晚潛到書齋和大夫人的舊居為的就是去尋找線索的吧?畢竟能把金釵扔到地上不去理會的賊也是十分少見的。”
楚天聲再次點頭:“不錯,如果解不開玉佛的秘密,那拿走它也沒多大意義?!?p> 梁書皺起眉,沉聲道:“昨晚的兩次潛入你都是空手而回,你知道你在劉府的時日無多,所以你便起了歹意!今早你又潛入了佛堂?;蛟S你早就打聽好了大夫人的日常作息,你知道她平時做完早課之后會回到二樓,就算整個上午沒人見到她也不會起疑。于是你就出面逼迫她說出秘密,事后你便殺人滅口,是也不是?!”
李公甫雙手抱在胸前細(xì)細(xì)體味著梁書的分析,江嶼依然是一副看戲的樣子。太夫人的呼吸漸漸急促,只有楚天聲的神情依舊閑適。
“我確實去了佛堂二樓,只不過我去的時候魏青鸞正在樓下佛堂里誦經(jīng)呢。我在二樓沒找到玉佛的線索,卻看清了后園的路線,所以就想了一個金蟬脫殼的計策。我用那里的筆紙寫了一張紙條帶在身上,準(zhǔn)備在偷走玉佛之后裝作遇襲的樣子滿天過海。要不是江先生給我下了藥,這原本應(yīng)該是很完美的計策,不知道江先生是怎么懷疑我的?”
梁書不可置信的看向江嶼:“你……早就懷疑他了?”
江嶼見大家的視線突然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些害羞,笑呵呵的說道:“其實也沒什么,梁大人回來的時候,跟我們說他追上墻頭連司空易的影子都沒見到,就看見幾只鳥??墒且话銇碚f,鳥兒被驚飛之后總要過一段時間才會落下的,所以我就懷疑你在騙他。”
李公甫的眼睛一亮,看向江嶼的目光中不禁有些佩服。梁書則張大了嘴巴,用眼神訴說著自己的心聲:你小子怎么也不早點兒告訴我??!江嶼則回給他一個“有話以后再說”的眼神。
楚天聲臉上的笑意更濃:“江先生果然好本事。不知道先生是否也認(rèn)為是我傷了魏青鸞呢?”
江嶼每每聽到稱贊總會表現(xiàn)的十分靦腆:“我輩行醫(yī)靠的無非就是一個好腦子而已,混飯吃的小手段罷了。比起楚兄的手段,實在是不值一提。不過若是說那行兇之人……在下確實不認(rèn)為是楚兄做的?!?p> 屋中一片寂靜,連老夫人粗重的呼吸聲也小了許多。
楚天聲斂起笑容,認(rèn)真的問道:“哦?先生為何如此認(rèn)為呢?”
江嶼聳聳肩:“因為不合情理。大夫人的身上沒有用刑或者捆綁的痕跡,所以我不覺得有人逼問過她什么。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她沒等到逼問就直接說出了秘密。不過兇手的行兇方式就很奇怪了。”
他轉(zhuǎn)向李公甫:“李捕頭,以你的經(jīng)驗來說,如果要你用飛刀傷人的話,你會首選哪個位置為目標(biāo)呢?”
李公甫毫不遲疑:“咽喉。咽喉受傷的人不能呼喊?!?p> “如果你對面有一個身體孱弱的婦人,那么殺死他最好的方式又是什么呢?”
“一拳一掌一腳皆可,若要掩人耳目……可以扭斷脖頸?!?p> 蕙娘見一身官服的李公甫把殺人的手段說的如此簡單又有條理,不由得握緊了太夫人的手。
江嶼顯然十分滿意李公甫的答案,他笑著對楚天聲說道:“所以,以你的心智和手段,在那種情況下會選擇用飛刀傷人這實在是太反常了。”
李公甫點了點頭,開口卻道:“雖然先生說得有理,可畢竟不能作為證據(jù)啊?!?p> 江嶼從藥箱里取出一把飛刀,遞給李公甫說道:“這是我從大夫人身上取出來的飛刀,您來看看這刀的做工如何?”
李公甫拿在手里掂了掂,用手指試了試刃口,又在刀身上彈了兩下,不由得贊道:“真是一把好刀!精鋼刃口鋒利不說,刀身配重正是四六之?dāng)?shù)!血槽貫穿刀身,這是真正的殺器。有這刀在手,百步穿楊真可不在話下!”
梁書的嘴里仿佛有只蒼蠅,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里面是一把刀身已經(jīng)彎曲的飛刀。他把這把刀也遞給李公甫,李公甫只看了一眼都沒有伸手去接:“這破玩意兒也能算是飛刀?”
“這就是昨晚的那把飛刀啊,差很多嗎?”
李公甫不屑的說道:“不是差很多,是根本沒法比?!罢f到這里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訝然道:”難道這就是先生所說的證據(jù)?莫非真的其他人在背后行兇不成!”
江嶼搖了搖頭,所答非所問地說道:“說到這把飛刀,我聽說大夫人的娘家姓魏?”
久未開口的太夫人嗯了一聲,江嶼繼續(xù)說道:“我記得金刀門下有一個善用飛刀的高手好像叫魏培真,不知道跟大夫人姓的是不是同一個魏?!?p> 李公甫聞言便去查看手上的飛刀,果然在刀柄末端找到一個陽刻的“金”字,他的手不由得顫了一下:“這玉佛里究竟有什么秘密,怎么金刀門也來摻上一腳?”
江嶼急忙擺手:“不不不,這件事兒應(yīng)該跟金刀門無關(guān)。不過我聽師傅說過,青萍劍秦四風(fēng)被逐出師門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許多江湖門派,圍殺她的人中似乎就有金刀門?!?p> 一旁響起楚天聲的聲音:“黑虎堂,金刀門,白水宮,朝陽殿。原本是要一個一個去報仇的,現(xiàn)在看來是不能了?!?p> 梁書吸了口氣:“江先生的意思……莫非是說這個魏培真才是背后真兇,是他在楚天聲離開之后企圖用飛刀射殺魏青鸞?可他為什么這么做啊?”
江嶼再次擺手:“我可沒說大夫人的傷和魏培真有什么關(guān)系啊,我只是說傷大夫人的刀和楚天生的刀雖然看起來很像,可實際上差很多?!?p> 梁書最見不得江嶼賣關(guān)子的樣子,不耐煩地催促道:”我說江先生啊,您給病人說病情的時候也這么拐彎抹角的???我怕你話還沒說完病人就病死了。“
蕙娘聽得好笑,被太夫人瞪了一眼又忍住了。
江嶼見梁書等的不耐煩了,便笑著解釋道:“梁大人別急嘛,馬上就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