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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yī)錄

小暑 三十三

江湖鈴醫(yī)錄 九尾狐貍Lj 3880 2021-04-10 09:00:00

  檀香味道愈發(fā)濃郁,梵音禪唱的聲音也逐漸激昂,地道里的三人面面相覷,竟都在疑心自己是否找到了通向天國的階梯。

  梁書隨手在孟昶臉上捏了一把,聽見對方的慘叫聲后才松了口氣:“我去……還當(dāng)老子已經(jīng)死了呢……”

  孟昶“哎呀”一聲甩開梁書的大手,揉著臉蛋躲到方怡白的身側(cè),委屈巴巴的也不說話。倒是方怡白搖了搖頭,接口道:“我聞著這香味有些刺鼻,像是廟里的供香,難道出口竟是在廟里嗎?!?p>  “別說是廟里,就算出口開在香爐里老子也不管了!”

  梁書早就口渴難耐,見到出口就在眼前哪里還肯再等下去,當(dāng)即邁步便往里走,卻被方怡白一把又給扯了回來。

  “你瘋了嗎!這里可是唐門的機(jī)關(guān)地道,你就不怕前面還有埋伏嗎?拜托,你不要命也不要連累別人!”

  梁書覺得也有道理,便又默默退了回來,站在洞口時而欠腳時而蹲身,全神貫注地想從黑暗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些許端倪,便在此時,久未說話的孟昶忽然開口說道:“我想前面應(yīng)該沒有危險了?!?p>  梁書挑起一邊的眉毛,臉上寫滿了不信。方怡白聞言卻蹲下了身子,柔聲問道:“你怎么知道前面不會再有機(jī)關(guān)了,難道你剛才看過這里的陣圖?”

  孟昶搖搖頭又點點頭,仿佛不知道該怎么給方怡白解釋,良久之后才緩緩說道:“我聽說唐門有一座大陣名為‘九死一生’,專門利用環(huán)境干擾人的感官,再佐以機(jī)關(guān)暗藏殺機(jī),至今無人可破。咱們身處的這里差不多也是這種結(jié)構(gòu),只是一路上都沒遇到機(jī)關(guān),所以我想這里可能只是一條秘密通路,根本沒有殺人的機(jī)關(guān)。”

  話音才落,梁書立時大搖其頭:“你這孩子就是年輕,根本不知道人心險惡,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的失敗都在最后一步?因為什么?還不是因為人總?cè)菀自谧詈笠徊缴戏潘删鑶幔窃蹅兛吹匠隹隈R上高高興興的往外面跑,走到半路真有機(jī)關(guān)可怎么辦?”

  梁書說完還在孟昶的腦袋上大力揉搓了一番。

  孟昶扒拉開他的大手,當(dāng)即反問:“一路上有那么多隱藏的岔路,隨便在哪里設(shè)置機(jī)關(guān)都算得上出其不意,哪里用得著在出口上去做手腳,豈不是給自己徒增煩惱嗎?!?p>  梁書還想反駁,卻見方怡白也跟著點了點頭:“孟昶說的有些道理,正常來說把機(jī)關(guān)安在錯誤的路徑上才是最合理的,確實沒必要在最后一步上多費手腳?!?p>  想想確實也有道理,梁書便嘆了口氣,埋怨道:“擔(dān)心前面有埋伏的是你,說沒必要多此一舉的人也是你,方公子還真是從善如流啊?!?p>  方怡白聽出了梁書話里的揶揄,目光冷冷的看著他道:“從善如流不好嗎?”

  梁書沒有答話,只聳了聳肩便當(dāng)先走上了臺階,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待他走了幾步之后,方怡白才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孟昶聞聲抬頭,看見方怡白臉上還未散盡的的笑意便疑惑著問他在笑什么。

  方怡白負(fù)手而立,揚起下巴指了指梁書消失的方向,輕聲說道:“你不覺得他其實還挺可愛的嗎?”

  孟昶揉了揉才被梁書捏疼的臉頰,斷然搖頭:“梁大人呆頭呆腦的,哪里就可愛了?!?p>  “就是呆頭呆腦才可愛啊,你看他,明明還在生氣卻還是走在前面去打頭陣,這樣的人……不多見啊?!?p>  孟昶使勁撇了撇嘴:“這不是就是傻嗎?”

  “江湖紛亂,還不是因為這樣的傻子太少,要是你姐姐和馮沖也這么傻,咱們也不至于……”

  方怡白正在抒發(fā)感慨,忽然聽見臺階上的梁書發(fā)出一聲慘叫,隨之而來的還有一陣亂響。

  “在這里等我!”

  方怡白沖孟昶吩咐一聲之后,一個箭步便沖了上去,他用手護(hù)著油燈,一邊戒備一邊呼喊梁書的名字。梁書應(yīng)了一聲,接著黑暗中亮起一個火星四濺的亮點。方怡白見梁書還能吹火折子,當(dāng)即便松口氣。

  走到粱書跟前時才發(fā)現(xiàn)他的額角破了一塊,正有鮮血順著他的指縫緩緩流下,方怡白看看四周,卻并未發(fā)現(xiàn)有機(jī)關(guān)消息觸發(fā)的跡象,便問道:“你這傷是怎么弄的?”

  粱書有些頭暈,倒吸著涼氣解釋道:“走得好端端的,腦袋忽然就被什么東西給砸了……娘的,想不到還真有埋伏!”

  方怡白心里納悶,想不明白,規(guī)模如此宏大的機(jī)關(guān)大鎮(zhèn)里面,怎么會有如此兒戲的一道機(jī)關(guān),這不就和小時候在門框上放硯臺一樣嗎。

  正疑惑間,還在外面的孟昶忽然喊道:“有個盒子滾下來了,是你們丟下來的嗎?”

  “盒子?”

  方怡白終于覺得不對勁了。真要為了砸人,弄塊石頭起步是更好,何必要用盒子呢,難道……這座機(jī)關(guān)大陣就是為了藏著個盒子?

  一念及此,他便對孟昶喊道:“你先別動,等我下去看看再說!”

  說完,也不理會躺在地上哼哼的梁書,三兩步便躍回到了孟昶身邊。盒子很沉,把梁書砸的著實不輕,他躺在地上等了半天卻總也不見有人來扶自己,睜眼一看,卻見方怡白和孟昶正蹲在地上在看什么東西。

  “我日……太沒義氣了吧……”

  他嘟嘟囔囔的下了臺階,才到近前便聽見兩人正磕磕巴巴的念著什么。

  “豐……而……出……寶?”

  “不對,我看是泰而上寶。”

  “上字左邊也不出頭啊?!?p>  “出自下面是個山,他這下面明顯就是一橫嘛?!?p>  兩人看的認(rèn)真,誰也沒在意梁書已經(jīng)站在了自己身后。梁書見沒人理他便自己探身去看,才看一眼便認(rèn)出方怡白手里的東西正是一方璽印。驚疑一聲之后,他探手便從孟昶手里拿過了璽印,仔細(xì)辨識著印底上的朱紅篆文喃喃念道:“承天授命之寶。”

  方怡白和孟昶都是一臉的驚訝,想不到梁書竟然認(rèn)識這么古怪的文字。

  方怡白不識古篆,卻對玉石雕刻很有研究,早就看出這是一整塊的羊脂白玉雕刻成的,上面的螭虎玉紐威風(fēng)十足,下面的篆文蒼勁有力,只是不知這這奉天之寶是個什么東西?

  尋常的印章不是官印就是私印,他們撿到的這個總不會是個玉璽吧……

  梁書見他們都是一臉的茫然,便解釋道:“這是玉璽,皇帝的玉璽?!?p>  方怡白一猜即中,心里的疑惑卻不減反增:“這是本朝的玉璽?皇帝下旨的時候不是都要加蓋玉璽的嗎,難道他們不知道玉璽丟了?”

  梁書把玉璽湊到燈火跟前,一邊感受著羊脂白玉潤澤的觸感一邊給他們解釋道:“玉璽并不只有一個,皇帝隨身攜帶的玉璽名為‘天子行寶’,平時給王公大臣寫私信的時候都會加蓋這方璽印。用在明旨上的玉璽名為‘皇帝之寶’,平時放在文德殿里,需要用印的時候會有專人加蓋。這塊‘承天授命之寶’是應(yīng)該放在大慶殿里的,只在皇帝即位和祭拜天地的時候才會用到,雖然并不常用,可這方璽印象征的天子的身份,也是所有玉璽之中最重要的一塊。”

  孟昶雖然聰慧可畢竟年幼,撓著頭問道:“難道是皇帝怕它丟了,所以才修了這么大的一座機(jī)關(guān)用來收藏玉璽的嗎?”

  梁書搖了搖頭,肅容道:“之前曾有傳言,說仁宗崩逝之后玉璽便化龍飛升,飛到慶陵給他陪葬去了。我一直以為這是胡扯,如今看來倒很有可能是有人盜走了玉璽?!?p>  他深深吸了口氣后,轉(zhuǎn)身面向黑黢黢的階梯繼續(xù)說道:“至于它為什么會被藏到這里,只怕就要問問出口的人了?!?p>  關(guān)于玉璽,異事錄里是這樣寫的:甘露二十八年七月丙戌,太白晝見經(jīng)天,帝崩于福寧殿,年五十。有宮人見大慶殿有異光飛射而出,查之,玉璽已不在其位。秋八月,甘露降,有民見黃龍盤桓于慶陵之上。

  代宗趙錚自繼位之日起便沒見過這枚象征著天授皇權(quán)的承天之寶。先還以為這枚玉璽是被張寒給帶走了,誰能想到,它竟被藏到了佛祖的肚子里面。

  木門沉重,梁書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qiáng)推開一條寸許的縫隙,與此同時,橘色的光亮混合著檀香的味道照了進(jìn)來。

  梵音禪唱戛然而止,外面的人顯然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們,三人索性一齊用力,在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響過之后,沉重的木門終于被完全推開,梁書用力過猛,更是直接探出了半個身子。他原本還想要順勢躍門而出,可定睛一看,他們竟是身處高處,便趕忙扶著門框穩(wěn)住了身形。

  四下一望,便覺得眼前的景物十分眼熟,這木梁、這花窗、這經(jīng)縵、這檀香,這里不就是天虹塔嗎,難道出口竟被設(shè)置在天虹塔中的佛祖造像上了?再往下看,果然見到法空方丈正盤膝坐在蒲團(tuán)上仰面看著自己。

  “法空大師?!”

  梁書的驚訝毫不掩飾的寫在了臉上。

  與之相比,法空和尚便淡然得多:“阿彌陀佛,高處不勝寒,幾位施主還請下來一敘?!?p>  三個人都是滿身的血污,與這佛堂顯得格格不入。法空和尚并不介意他們擾了佛門清凈,待三人落座之后,便從食盒里取出早已備好的齋菜。

  “老衲沒料到你們竟然有三個人,齋菜預(yù)備的少了,還請幾位施主海涵?!?p>  齋菜確實不多,他的話才說完,食盒里的饅頭便被三人一搶而空。清粥只有兩碗,咸菜也只有一份,梁書看看狼吞虎咽的孟昶,又瞧瞧皺眉矜持的方怡白,默默便把粥碗給他們推了過去。

  “我不愛喝粥,這個你們趁熱喝吧。誒,大師,有沒有水?我快渴死了?!?p>  法空聞言便從水罐子里舀了一碗涼水遞了過去,梁書接過涼水一飲而盡,這才問道:“大師,您怎么不問我們?”

  法空動了動眉頭,反問梁書:“施主要貧僧問你們什么?”

  梁書指著身后的佛祖造像眨了眨眼:“您不好奇我們是怎么從佛祖肚子里走出來的?”

  老和尚搖了搖頭:“塔下的密道于貧僧并非秘密。”

  梁書又眨了眨眼:“那您不好奇我們是怎么進(jìn)去的嗎?”

  老和尚低眉斂目,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塔下的暗道并無機(jī)關(guān),而幾位施主的身上皆有血污,顯然是進(jìn)去之前有過一番血戰(zhàn)。貧僧聽聞昨日夜間曾有惡徒突襲刑部,想必梁施主便是在那之后才進(jìn)去的吧?!?p>  老和尚的話說的通透,惹得方怡白心生警覺,他怕梁再說下去,會把他們發(fā)現(xiàn)玉璽的事情也抖出來,當(dāng)即便起身說道:“承蒙大師款待,我們還有要事在身,便不作久留了?!?p>  梁書正要問法空知不知道玉璽的事情,見方怡白有意阻攔便強(qiáng)忍著好奇心沒有說話。

  法空見他們要走,抬眼看了看外面如墨的夜色,嘆聲道:“寺外全是巡查的禁軍,幾位施主夤夜外出又是這樣的一身裝扮,難免要惹出禍?zhǔn)?。若不嫌棄,不如先在鄙寺休息一夜。?p>  方怡白笑著沖法空拱手抱拳:“大師的好意我們心領(lǐng)了,只是事關(guān)重大耽誤不得,梁大人,咱們走吧?!?p>  法空靜坐蒲團(tuán),念了一聲佛號之后便不再出聲。

  方怡白轉(zhuǎn)身便走,梁書拉著孟昶緊隨其后,才走了幾步,他便瞧著方怡白不太對勁,正要出言詢問時,便見方怡白的身子陡然一僵,晃了兩晃之后便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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