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和肖恩,在崩壞的城堡里前行著。
主要是修在探索,在研究城堡里的建筑,肖恩只是跟在其身后,不斷的看那些被奧菲利亞介紹過的建筑。
他們走著走著,走到了‘逐星者’半人馬雕像前,奧菲利亞摸過的那顆‘星辰’的碎片,躺在老地方上。
一直沉默的肖恩,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修,我們這樣能出去嗎?”
“你為什么這么問?”修疑惑的說。
“我只是,感覺到目前為止,我看不懂你在干嘛,又或者你要干嘛?!毙ざ髑忧拥恼f,生怕自己的問題會使得修反感他。
“所以,你是在擔(dān)心啊。”修笑了笑,“其實你一直跟在我身邊,也學(xué)到了不少東西的,我這就跟你解釋一下?!?p> “我們當(dāng)然可以出去,而且出去的方法有很多種,第一種最簡單粗暴,那就是用魔力沖擊這個平行空間,直至把它擊碎,但是那樣很有可能會引起一場空間風(fēng)暴,很危險,更何況我們還在里面,所以是不可能那么做的?!?p> 修說著,不斷朝著那道敞開的暗門走去。
“而第二種,就是現(xiàn)在我在做的,尋找這個平行空間的奇點,把它打開,像一個隧道一樣,使之與世界相通,那樣我們就解決了這個平行空間的問題,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剛把這個城堡的原形弄出來,我就感應(yīng)到了一個奇點,而且離我很近,但當(dāng)我想去尋找它的時候,它不見了,跟著你也不見了?!?p> “我想,你應(yīng)該是誤入了一個平行位面,我也不好去找你,沒辦法,我就只能繼續(xù)去尋找那個奇點,然而,我發(fā)現(xiàn),在城堡深處,還有一個奇點,于是我就往城堡里進發(fā),直至走到宮殿,看到了你,然后那個奇點又溜走了,一直往城堡外溜,現(xiàn)在我們要去的,就是那個奇點所在的地方,這會它沒有移動,趕上了就行?!?p> 肖恩跟著修,通過暗門,來到了城墻邊,迎面便是一陣寒冷的強風(fēng),像是幽靈的哀嚎,即使裹著厚厚的棉衣,肖恩也感覺到了那徹骨的寒冷。
修用手抵著寒風(fēng),眼睛很快就掃到了城墻下,無盡的骸骨。
“天??!肖恩你看!”修驚嘆道,“這里到底困住了多少人?!”
修還在為城墻下的骸骨驚嘆的時候,肖恩已經(jīng)走到更外面的地方,一席白色的倩影,吸引住了肖恩所有的注意力。
奧菲利亞站在城墻前,出神的、猶如注視著自己的愛人一般的,注視著城堡。
即使沒有光,肖恩看著一身白色的奧菲利亞,卻也感覺看到了一個光鮮亮麗的女王。
肖恩走上前去,想要跟奧菲利亞說話,不過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
修趕到肖恩身后,攔住了想行動的他:“肖恩,別,別輕易打攪她,她就是那個奇點,我可不想她再溜走了。”
“你要怎么做呢?”肖恩問,他的神色出現(xiàn)了一些輕微的不可察覺的變化。
修拿著魔法書念誦咒語,揮動魔杖,白色的光不斷從魔杖上冒出。
肖恩擔(dān)憂的說:“你不會是想攻擊她吧?!?p> 修搖搖頭,在念完咒語后,喘著粗氣說:“當(dāng)然不是,她是幽靈,我要讓她安息,讓她消逝?!?p> 最后隨著修甩手一指,那道白色的光球飛向了奧菲利亞。
肖恩在一旁有些擔(dān)憂的看著修,可以看得出來,修已經(jīng)累了,這也難怪,修一路走到這,估計已經(jīng)用了不少魔力。
白色光球像水炮一樣,在奧菲利亞的身上綻開,奧菲利亞并沒有出現(xiàn)修想象中的變化,這些動靜倒是引起了奧菲利亞的注意,她緩緩轉(zhuǎn)頭,面無表情的看向了修和肖恩。
肖恩對此并不意外,因為他心里一直都堅信,奧菲利亞不是幽靈,他想告訴修自己的想法,但修此時已經(jīng)埋頭進了書里,而且肖恩也知道,他這么一個沒有魔力的侍從的話,修多半是不會聽的。
他的聲音在瓦羅特的住所里,一直都是最小最輕的那一個。
“怎么可能呢?難道這個歸去咒不行?我再換個厲害點的安息咒。”修撓撓頭,連翻了好幾頁魔法書,再次念誦起咒語。
只是這一次,修在念咒的時候,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身上的水要徹底流干了一樣,每多念一個咒語,他的身體就多晃動一分,緊接著,他的雙手也開始發(fā)顫,額頭的虛汗也止不住的流淌下來,咒語都卡在了他的喉嚨里,再也無法吐出來。
最后,魔法書和魔杖都紛紛落下,修眨動著眼睛,陷入了昏迷。
在修要癱倒下去的時候,肖恩及時抱住了他,就像抱住了一條柔軟的魚一樣。
“修~!修~!”肖恩著急的呼喊著,抱著軟綿綿的修坐到地上,驚慌的看著修額頭上的虛汗和他那張慘白的臉龐。
“怎么回事?”肖恩擦拭掉修額頭上的汗水,同時不斷搓著自己手,用溫?zé)岬氖秩ノ鏌嵝薇涞哪樀啊?p> 肖恩才剛從黑暗寒冷的懷抱里驚醒過來,他清楚的知道,那種感覺讓人難以逃脫,所以絕對不能在這種天氣里睡下去。
為了給修多一點溫暖,肖恩把自己裹著的棉衣蓋在了修身上,緊緊的捂住修冰冷的手。
修尚且在冒出的,微弱的鼻息,讓肖恩稍微安心了一些。
肖恩憂愁的看著昏迷不醒的修,腦子里一片空白。
修,這個肖恩心里唯一的支柱就這么倒了,那是肖恩未曾想過的事。
就像天塌了一樣。
一只白皙的手緩緩的,依著修的臉龐滑下,肖恩茫然的抬頭,與那只手的主人奧菲利亞,對視了一眼,奧菲利亞的眼神、表情,都是那么冷酷無情。
“可憐又無知的魔法師啊,根本不知道自己正走在魔法師的地獄里?!眾W菲利亞說著,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說什么?”肖恩說,“這里是魔法師的地獄?”
“是的,肖恩?!?p> 奧菲利亞看向那堆城墻下的骸骨。
“這座哈倫城堡,還有另一個名字,叫做魔枯城堡,任何魔力在這里,都會慢慢流逝、枯萎,最終消失,無數(shù)個魔法師,都是這么死在這的?!?p> “你說,他會死?”肖恩低下頭,目光落在修那張白皙的臉上。
奧菲利亞沒有回答肖恩這個愚蠢的問題,她甚至不愿多在肖恩身旁駐足,肖恩像是一個被她弄明白、玩透徹了的玩具一樣,再也無法讓她提起興趣。
肖恩木訥的坐著,想起來奧菲利亞曾說過的話,想起了那片枯萎黑暗的森林。
突然,肖恩大喊道:“你不是可以使用魔法嗎?一開始你見到我的時候,你一揮手,那些樹木就為你讓出了一條道路出來,你還有魔力,你能救他,對吧?!”
“哈哈~!”奧菲利亞大笑了一聲,“肖恩~!你為什么總是把自己當(dāng)外人,總是喜歡旁觀這一切呢?你什么都不會做對吧?”
奧菲利亞看向肖恩,肖恩的眼里,就只有虛無的、空蕩蕩的黑洞。
“雖然我已經(jīng)記不清我遇到過多少個人了,但是我敢肯定,你是所有我遇到的人中,最可憐的那一個,我甚至感覺,不是這里困住了你,而是你,一直都困在了自己的牢獄里。”
奧菲利亞掀起自己的裙子,露出了那雙漆黑枯萎的,猶如枯木一般的雙腳出來。
“這就是我能讓那些樹木移動的原因,因為我已經(jīng)不算是人了,一開始,你問我是誰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我也不知道,我現(xiàn)在算什么,我被困在這里太久了,我當(dāng)這個女王當(dāng)了太久了,我已經(jīng)要融入這里了,是的,我可以讓那些樹木為我移動,但是我永遠(yuǎn)都無法離開那片森林,哪怕是在那片森林旁的那條路,我也永遠(yuǎn)無法踏足在上面!”
奧菲利亞一臉失望的看著肖恩那惶恐的眼睛,輕輕的放下自己的裙子,再次邁著緩慢而沉重的步伐,離肖恩而去。
“奧菲……。”肖恩想要喊住奧菲利亞,讓她不要離開,想要再次祈求奧菲利亞,得到她的幫助,但是他嘴巴里的言語,都被堵在了喉嚨那,再也無法吐出。
“呼~呼~?!?p> 寒冷的風(fēng)不斷的吹著,吹進了肖恩的耳朵里,像是幽靈輕聲的呼喚一般。
肖恩已經(jīng)冷得渾身發(fā)抖,視野模糊了。為了躲避寒風(fēng),肖恩抱著修再次躲進了城堡里,但是即使在這,寒冷的風(fēng)也總能找到空隙,趁虛而入。
寒冷的折磨,也不知道煎熬了多久。
在此期間,修眼皮下面的眼珠子動過幾次,像是做了惡夢,又像是想掙扎著要醒來一樣,每一次,修的這些變化,都會讓肖恩從恍惚中稍微醒過神來,讓他的內(nèi)心又重燃希望。
如此不斷的反復(fù),肖恩漸漸了有扛不住的架勢,但是他不能睡著,他得守著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需要轉(zhuǎn)移注意力,他需要去想些東西,保持清醒。
肖恩側(cè)頭看向外面,他們躲避寒風(fēng)的這個地方,剛好可以看到的那個‘逐星者’人馬像。
看著地上的‘星辰’碎片,肖恩想起了一些舊事。
他生命中的那顆‘星辰’,一直以來都是他的母親,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肖恩對于母親的記憶很模糊。
只有一件事,肖恩至今還記得,他的母親是一個人人討厭的歌手,她的歌聲不動聽,臉上也不會露出笑容,但她卻是肖恩心里最完美的歌星。
因為他母親酗酒以及桀驁不馴的原因,他們生活的地方換了一處又一處,有一天,老板告訴他,他不用再更換住處了,他高興無比,想第一時間把這件事告訴母親,卻發(fā)現(xiàn),母親坐上了離去的馬車,他哭喊著,發(fā)狂的追著那輛馬車,跑啊跑,哪怕摔倒也會站起來,繼續(xù)跑,不斷追逐著,想要追上那輛馬車。
最后,雙腿的疼痛讓肖恩停了下來,最后,漆黑的夜色,阻止了肖恩的前進。
后來,肖恩生活的那家酒館里來了新的歌手,她比母親好太多了,陽光、歡樂,臉上還永遠(yuǎn)洋溢著迷人的微笑,大家都很喜歡她,但是肖恩看著她,即使是在燈光絢麗的舞臺上,肖恩也難以在她身上看到奪目的光芒。
“肖~,肖恩。”修有氣無力的聲音徐徐冒出。
肖恩激動的渾身一顫,趕緊從回憶中出來。
“修~,你醒了,太好了。”肖恩著急的說,趕緊捧起修的手,不斷往他手里吹熱氣。
“我好冷,我好想離開這?!毙蘅迒手f,“我感覺,自己什么力氣都沒有,連手都無法抬起來,這次任務(wù)我不做了,我只想趕緊離開這。”
修的話,讓肖恩無所適從,肖恩看著修,修這個代表他生的希望的人,醒過來了,卻把希望落下了與黑暗寒冷的擁抱里。
“你身上應(yīng)該有什么能及時補充魔力的東西吧?!毙ざ鞅е詈笠唤z幻想說,“只要你的魔力能得到補充,我們就能出去?!?p> 修微微搖頭:“那種東西太稀少了,我沒有,而且我的元素魔法使可以為我補充魔力,但是我一路上,都在用魔力沖擊那些位面,走到宮殿的時候,那只小藍龍已經(jīng)為我耗盡了它所有的魔力,現(xiàn)在,想要也沒了?!?p> 修像是在說臨終遺言一樣,眼神中只有絕望和無助,他看著肖恩,通過肖恩的瞳孔,看到了自己現(xiàn)在可憐的模樣,那是一個修從未見過的自己,沒有榮耀、沒有尊嚴(yán),可憐得丑陋。
“肖恩,你走吧,把我留在這,你自己走吧?!?p> 修埋下頭,不敢再看肖恩,他費勁的抓起肖恩的棉衣,推到了肖恩身上。
“你還有希望,你還能活下去,趁夜色還未濃?!?p> 肖恩捧起修的臉龐:“不,你不能放棄,我們……?!?p> 修抬起眼簾,同樣望向了肖恩,雖然修沒有說話,但是肖恩也知道,修在告訴他,是時候結(jié)束了。
在修的那種注視下,肖恩啞巴了,他不敢向修承諾,他們還有希望。
肖恩放下了手,茫然的低下頭,沉吟了一會后,又彷徨的抬起頭,看向外面的城堡,看向遠(yuǎn)處的天際。
他不愿這么放棄,他還想離開這里,再次擁抱那溫暖的太陽。
忽然,肖恩想起了那個流浪漢,想起了那個流浪漢的話。
“你是那么的想,又是那么的害怕?!?p> “我在害怕什么呢?”肖恩自言自語道。
到底是什么無形的阻力一直在阻止著他。
“肖恩?你在說什么?”修疑惑的說。
肖恩帶著深沉的思考,撇了修一眼,這一眼讓修如墜冰窖,修感覺,肖恩是在鄙視他,在心里謾罵他,現(xiàn)在就連肖恩也看不起他了?!
“我知道,我現(xiàn)在沒用,現(xiàn)在的模樣很丑陋?!?p> 修抓住了肖恩的衣領(lǐng),埋怨的說。
“你走吧,就讓我終結(jié)于此,我不會恨你的。”
肖恩有些錯愕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低著頭,沉默不語,他感到了愧疚,他太明白那種無所依靠的感覺了,他一個不小心的舉動,就已經(jīng)傷透了修此時脆弱的心。
肖恩再次抬起眼睛,看了修一眼,修的臉龐涂抹上了淚痕,他眼睛里一片死寂,沒有一絲光芒,是那么的無助、可憐。
肖恩內(nèi)心的自責(zé)和懊惱,像山頂?shù)拇笫粯?,被修輕輕的觸碰了一下,僅這一下,就讓那塊石頭滾落了下去,崩碎成無數(shù)個碎片,那些碎片上倒映著,肖恩自艾自憐的模樣。
“我不會拋棄你的!”肖恩堅定的說,他抓住了修冰冷的手,“我要帶你離開這,我們要離開這!”
在對修說出了這些話后,肖恩的內(nèi)心忽然溫暖明亮了起來,他感覺,他抓住黑暗中的火把。
修苦笑道:“肖恩,這里有太多平行位面了,你是不可能……?!?p> “噓~!”肖恩打斷了修的話,他的目光從修的臉上慢慢移動開,飄向了天際,在那一片漆黑的天空上,肖恩看到了奧菲利亞說的,永遠(yuǎn)看不到的東西,一顆明亮的星辰!
“我看到了方向。”肖恩激動的說,“我看到了這座牢獄外面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