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三天黑暗結束的第一個早晨。
肖恩在野獸騎士團總部的大廳里,在前臺填寫自己的到訪信息。
他只需要在出庭一次,就可以回去了。
帶著懷念一切,并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回來的留戀,肖恩多看了周圍幾眼。
在這棟建筑里最為特別的,是那些隆長昏暗的走廊,總是有一片黑暗在走廊的盡頭里,這是亞尼恐嚇小孩的惡趣味,也是為了消除那些野獸嚎叫聲的一種辦法。
在來往于野獸之門的這些天里,肖恩沒少見識過那些可怕的獸鳴。
有憤怒的咆哮、有恐嚇的嘶吼,也有暗藏殺機的低鳴。
一開始他還會害怕,現在他都可以冷靜的聽著從走廊深處傳來的獸鳴,自顧自的做自己的事。
有時,肖恩還是會按耐不住的,因為那些聲音而轉頭望向走廊深處的黑暗。
聽著各種各樣的聲音,肖恩時?;孟胫约嚎吹搅四切┮矮F的模樣。
這次,在漆黑的走廊深處,傳出了一陣奇怪的獸鳴,再次吸引著肖恩矚目過去。
那聲嚎叫,肖恩聽著很熟悉,先是低沉的悶哼接著便是逐漸拉開的暴露殺機的嘶吼。
肖恩凝視著黑暗,他看到了一個形象,在黑暗里冒出來,逐漸變得完整。
最后,在肖恩的腦子里,就要把那個形象描繪出來的時候。
瑞琪突然的出現在了肖恩身后。
“肖恩,這么凝視黑暗可不好?!?p> 瑞琪穿著她標志性的白色西裝,從肖恩身后出現,身子依靠在前臺上。
“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當你在凝視黑暗時,黑暗也在凝視你。”瑞琪打趣著說道。
“聽說過,那是一種回應,有時是真實的回應,有時則是人類自己的遐想?!毙ざ髡f,他一副頗有見解的模樣。
在走廊盡頭的黑暗里,那種奇怪的獸鳴還在響著,瑞琪如同肖恩一樣,也把目光放到了那個黑暗里。
“聽起來,那叫聲很熟悉對吧?發(fā)出那叫聲的,會不會是黑暗里的怪物呢?”
“黑暗里的怪物?!”肖恩想,聽瑞琪這么一說,他仿佛看到了一頭兔首人身的怪物,正緩緩的從黑暗里露出頭來。
瑞琪的目光從黑暗中,轉移到了肖恩身上,她用那種探索的,想要挖空一切的渴望,看著肖恩。
“你說,藏在黑暗里的怪物,只是我們的遐想嗎?又或者,是真的?我想我猜到了你注視黑暗的原因,你想要投身于黑暗中,因為你對黑暗充滿了好奇,但是你又帶著人類本能的害怕和惶恐,唯唯諾諾的,一直不敢往黑暗深處前進?!?p> “德賽小姐,我沒想那么多?!毙ざ髂抗舛汩W著,小心謹慎的說,“而且現在是白天了,那些怪物應該不會出來的?!?p> 瑞琪的變化來得太快太突然了,讓肖恩有些意外和害怕。
這只是他與瑞琪的第二次見面,瑞琪一下子就從初逢時溫和的示好,變成了充滿攻擊性的直言不諱。
肖恩原本不想再搭理瑞琪,可是瑞琪后面的話,吸引住了肖恩。
“啊~,肖恩,我想到了一個詞來形容你?!比痃髡f,她的目光忽然變得十分狡黠,“老鼠,對,老鼠一詞放在你身上再適合不過了,你就像一只在黑暗里竄來竄去的小老鼠一樣,你總是那么活潑,又那么漫無目的,也不知道在尋覓什么,有時朝著有光的地方沖刺,有時又充滿好奇的去探索黑暗,你毛毛躁躁的,即使沖到了光亮的地方,也待不了多久,同時你又膽小怕事,在黑暗里害怕這害怕那的,黑暗里的好東西你不敢拿,壞東西也不敢碰,最后,你就這么在黑暗與光明中來回奔波?!?p> 肖恩沉默了一會,他覺得自己對這些敏感的事一直都有一種遲鈍的反應,瑞琪那種話里有話的語氣,讓肖恩摸不著頭腦。
這種感覺肖恩很熟悉,當初他與奧菲利亞初次見面時,他就遇到過,奧菲利亞的話,肖恩至今都沒能全弄明白。
瑞琪的話里充滿了暗示,讓肖恩覺得非比尋常的暗示,這讓肖恩想起了一開始他乘上那輛火車時的事,格里斯也曾用老鼠一詞來形容他,暗示他正被狩獵者盯著,隨時有被捕捉的危險。
但是現在,肖恩實在想不到瑞琪對他有什么企圖,他身上難道有什么寶貴的東西讓瑞琪動了歪念?
肖恩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他懷里揣著的‘啟明星’,這顆原本屬于奧菲利亞的星辰,是否也將有著和奧菲利亞一樣的命運,它的主人,難道也要因它而被懷璧其罪牽連嗎?
“那么你呢?德賽小姐你又是什么?”肖恩反問道,“你想從我這得到什么嗎?我們只是簡單的見了兩面,我卻感覺,你對我有很多想法?!?p> “你很快就會知道的,很快?!比痃魑⑽⒁恍?,轉身走進向了那個隆長昏暗的走廊,最后消失在漆黑的盡頭里。
肖恩填寫完了自己的信息,但是他沒有立即離去,他在等待,瑞琪最后的話像魔咒一樣,把肖恩留了下來,肖恩想不通瑞琪為什么要跟他說那些話,更想不通自己吸引瑞琪的原因。
他要等瑞琪從走廊里出來,他要抓著那個機會,再問瑞琪一次。
在走廊漆黑的盡頭里,那種黑暗怪物的叫聲越來越多,越來越頻繁,肖恩對走廊黑暗的關注,從一開始的偶有矚目,已經變成了目不轉睛的凝視。
他的仔細的聽著那叫聲,逐漸感受到了一些東西,就好像一個愚蠢的漁夫,在出海了許久許久之后,那個漁夫才在波瀾起伏的海面上,捕捉到了暴風雨要來的預兆。
在黑暗里,肖恩看到了那個聲音的源頭。
兩個暗紅的光點上下起伏著,從黑暗里冒出來,接著便是痛苦而渴望殺戮的低鳴。
最后,那頭不斷鳴叫的野獸徹底從黑暗中沖了出來,那是一頭滿口流延,表情猙獰的鬣狗獸人。
鬣狗獸人出現在走廊上,爪牙在墻壁上狂亂地抓撓著,看著像是失了智一樣,獸人雖然有獸性,但是這種瘋狂的模樣,并不是一個正常獸人該有的模樣。
肖恩還在驚訝的看著那個鬣狗獸人的奇怪動作時,那個鬣狗獸人就突然發(fā)狂的沖向了他,因為他是這里唯一的一個活物。
那是一瞬之間的事,鬣狗獸人以一種歪曲的跑動方式,快速的朝著肖恩沖來,速度快得讓肖恩反應不過來。
肖恩轉身逃跑已是不及,他的身后,鬣狗獸人的爪子很快就抓在了他的衣服上,肖恩掙扎著脫去衣服的同時,也失去了平衡摔在地上。
在鬣狗獸人的獠牙要咬到肖恩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肖恩聽到了一聲槍鳴,鬣狗獸人應聲倒地,溫熱的血濺了肖恩一臉。
鬣狗獸人躺在血泊里,身子還在不斷的抽搐著,那些怪叫聲在周圍此起彼伏。
肖恩盯著那個鬣狗獸人猩紅的眼睛,盯著它抽搐的動作,眼睛也跟著一眨一眨的。
他還處在震驚的呆滯中,直到約翰走到他的身旁,他才反應過來。
他再一次在關鍵的時候,展示出了懦弱和猶豫,那是足以讓他沒有未來的懦弱,要不是總有人在他身邊拉他一把,他早就不復存在了。
約翰在肖恩身邊短暫的停留過后,拿著獵槍,再次沖向了漆黑的走廊,尋著那些聲音跑去。走之前,約翰還在肖恩耳邊說著些安撫肖恩的話,那些話肖恩沒有聽清,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到了遠處走廊的盡頭里。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地冒出來,那是肖恩在此逗留的原因。
瑞琪白色的西裝上,沾染了鮮紅的血跡,她高昂著頭,用銳利的眼神,遠遠地與肖恩對視著,不斷靠近肖恩。
肖恩原本想問瑞琪的話,都在瑞琪出現后都消失了,他只是這么看著瑞琪走向他,他默不作聲的,看著瑞琪走到他的面前,在從他面前經過。
在兩個人沉默的交錯而過的瞬間,肖恩的目光忍不住跟隨著瑞琪而去。
肖恩在瑞琪身上看到了一大片黑暗的陰影。猩紅的光,在瑞琪的瞳孔中一閃而過。
瑞琪渾身都在散發(fā)著黑暗的氣息,像是一位故人一樣,肖恩認得那感覺,那種感覺就刻在肖恩的腦子里,肖恩瞇著眼睛,一直緊緊的盯著瑞琪,直到他那腦子里的印象徹底清晰。
他看明白了瑞琪現在的模樣,她就仿佛肖恩在黑暗老頭屋里看到的,一位同樣居住在黑暗里的鄰居。
“序幕已在黑夜里拉開,現在正是好戲上場的時候?!比痃髯叩介T前時,突然停了下來,側身對著一直在注視她的肖恩說,“當那只小老鼠能看到的光全都被撲滅了,當黑暗里的怪物全都沖出來的時候,那只小老鼠該如何活命呢?”
潛藏的黑暗突然如此直白的出現在眼前,而且毫不保留的暴露了自己,意味著什么?
肖恩皺緊眉頭,看著瑞琪離去,他的心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他知道風暴正式啟動了,瑞琪就是那個風暴的啟動者,他甚至能想象得到,瑞琪在三天的黑夜偷偷的醞釀著這一切的模樣。
當瑞琪如此自信明了的告訴肖恩,光明要熄滅了,黑暗要來臨了,肖恩卻只能傻站著,腦子里連如何應對的想法都難以冒出來。
他也知道,這正是瑞琪敢這么告訴他的原因,他是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外人,即使內心再著急,他也無法撼動瑞琪那個黑暗的計劃。
肖恩摸了摸自己懷里的‘啟明星’,他不知道這場風暴到底會如何席卷他周圍的一切,他唯一的武器,便是他懷里的‘啟明星’,他只希望瑞琪還沒有得知這個消息。
獸人的暴動并沒有肖恩想象中的嚴重,在瑞琪走后,暴動很快就結束了,約翰扶著身負重傷的格里斯,出現在了大廳里。
這次獸人異變帶來的暴動,還只是一場急雨,只有兩三頭獸人出現了那種黑暗的變化,其余的都還沒有爆發(fā)出來。
但是聽約翰的口氣,其他獸人也已經有了類似的預兆,那些獸人的眼睛,正逐漸變得猩紅,他們現在只有用鎮(zhèn)定劑才能緩解那種情況惡化,亞尼正在關押那些獸人的牢房里徘徊著,觀察他們的情況。
約翰雖然在跟肖恩說著他了解的情況,但是他的臉色很不好看,因為格里斯身上的傷的原因。
肖恩第一次看到這幅模樣的約翰,約翰有著先知左眼,他從未因這些事情而擔憂過,但是此時,約翰看著格里斯,眼睛里卻滿是擔憂,看樣子,約翰是看到了格里斯在日后遭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