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何晚風(fēng)小朋友也沒有囂張多久。
其實她在外面再威風(fēng),回到家里就完全沒了那種淡定從容的氣場了。
這天夜里,爸爸又沒回家。
這已經(jīng)是爸爸徹夜不歸的第19次了。
而且,持續(xù)了4天,也就是四天四夜沒有回過家了。
她會記下來,這些細碎,沒人在意的小事是這個家還有家的感覺最后殘存的熱量。
冰箱里已經(jīng)沒有吃的了。
上次奶奶送來的冷凍餃子已經(jīng)吃完了,門口抽屜里留的生活費也沒幾張了。
有種生存的絕望預(yù)感會在夜里忽然彌漫在這個房子的空氣里。
在那些溫度驟降,氧氣稀薄的深夜噩夢里,她有時候還是會喊“爸爸”。
夢里有怪物,有老鼠蟑螂,還有張著蒼穹大口吞噬一切的不明幻覺。
就是沒有爸爸媽媽。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提到過媽媽了。
媽媽發(fā)視頻聊天回來,都老在卡。
她太遠了。
喊她也不可能回得來。
奶奶說,她已經(jīng)和你不是一個國家的人了。
不是一個國家,還可以是一個家的嗎?
她還是可以當(dāng)我媽媽的,何晚風(fēng)小朋友真的不會介意。
但媽媽打來的電話越來越少。
叫爸爸,或許他還會出現(xiàn)。
可是,第7天,爺爺奶奶來了。
他們說,他們也找不到爸爸了。
一個月后,他們說,爸爸欠了很多錢,連飛機都坐不了了,所以回不來。
“那要怎么可以還錢?”
“要把這個房子買了。”
“賣了爸爸就可以回來了嗎?”
“對,這個房子是用你的名字買的,你在這上面簽字,就可以賣掉替爸爸還錢了?!?p> “好!”
爺爺奶奶于是要把她帶到了他們的家里去住,臨行前一天,只給了她一只26寸的行李箱和一只書包。告訴她,她可以帶走的東西只可以裝滿這兩件行李。
不可以超載,像坐飛機一樣。
和去孤兒院一樣。
和轉(zhuǎn)世投胎一樣。
食不過三餐,眠不過七尺。
我們這一生,唯有別離很難忍受。
那晚,何晚風(fēng)小朋友在房子里繞了一圈又一圈。
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眼淚濕了枕頭,就換爸爸媽媽的床睡,又濕了換客房睡。甚至換到了阿姨曾經(jīng)睡的小床上,她也沒有睡著。
半夜里,院子里的狗窩里,可以看見一輪月亮掛在天上。
那是何晚風(fēng)小朋友第二次體會到,那種說不清道不明,好像心被撕裂了的痛。
第一次,是媽媽走的那晚。
那一晚她捂著耳朵偷偷地從安全樓梯跑了出去,跑丟了拖鞋都不知道。
直到卷縮在街邊一把長椅上,與一只貓過了回歸平靜的一夜。
那一晚,家像個咒盅。
全是碎裂的巨響,恐怖邪惡的咒罵,像每一個角落都是撕咬狂吼的怪力亂神,那時她好畏懼這個房子。
像逃離密林鬼屋一樣不顧一切地沖出去。
可是,這一次,她又覺得這棟房子里什么妖怪都沒了。不但沒了,還安詳?shù)每梢月劦綃寢尩臍馕?,爸爸的氣味?p> 甚至是她出生時睡的小床那熟悉又依戀的味道。
所有甜蜜美好的氣味。
所有的東西她都想用手摸一下,再摸一下。
那些房間里數(shù)不清的玩具小人會被丟棄出去嗎?
儲藏室里的那些舊家具和大相框會被當(dāng)成垃圾嗎?
廚房里媽媽親手給她縫的坐墊會不會流轉(zhuǎn)到舊貨市場里?
于是她覺得離開這里,就像從胸口扎進一把細細鈍矬的利器,要割掉什么一樣痛,一樣血糊斯拉的殘酷。
這一夜,她第一次知道了,離別是人世最真切的殘忍。
第二天,她很乖巧地站在爺爺奶奶面前,腳邊只有那兩件小小的行李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很震驚,然后很安靜。
人生,果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何晚風(fēng)小朋友對爸爸媽媽的那一點點不滿,不愿說出來的怨恨,這一刻也化為無有了。
再不乖的爸爸媽媽,也比沒有爸爸媽媽強。
她不恨他們了。
她只想再見到他們。
可是,再見到爸爸的時候,他牽著另一個,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寶寶的女人的手。
何晚風(fēng)不哭不鬧,無聲無息,卻在心里惡狠狠地詛咒。
那里面,是一個小惡魔,一個比她還恐怖、還殘忍、還不可理喻,還無情與義的魔鬼!
因為,何晚風(fēng)小朋友知道,從此以后爸爸曾經(jīng)給過她的所有的美好和愛,都已經(jīng)被這個寶寶奪走了。
她看著爸爸,強忍著眼淚,轉(zhuǎn)過身昂首挺胸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他爸爸永遠不會知道,其實她在身體里吶喊,我也曾經(jīng)是你的寶寶,也曾經(jīng)待在媽媽溫暖的肚子里,也曾經(jīng)被你們愛過的,你們不記得了嗎?
(喂,在她人生如此艱難的時刻,男一在哪里!咳咳,沒,還沒到最慘,還沒。當(dāng)然要在最慘的時候出現(xiàn)啊?。?
永不在線君哦
新生的寶寶需要愛心和耐心...... 每晚12點前一定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