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駐在原地,我聽見推車的輪子咕嚕咕嚕的轉(zhuǎn)動正在往前走,還有玻璃制的藥品們互相碰撞發(fā)出的細(xì)微聲音,我聽見爽朗的笑聲,人們對話交談的聲音,我聽見水灑向草地的聲音,樹葉跟風(fēng)起舞的沙沙聲,海浪跟海鷗一唱一和的交響曲……這些聲音過于和諧美滿,與我格格不入。
我不論在什么地方都沒有區(qū)別.他們口中說的“家”在我看來跟醫(yī)院的病房沒什么兩樣,這個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是一模一樣的,都只是一片黑色而已,這里沒有我的容身之地,最少我這么覺得。
“不想回醫(yī)院也不想呆在外面……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哪里,因為什么地方都看不見,什么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所以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所?”林青明若有所思的說道。
“你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讀心大師嗎?”我稍微有些驚訝,同時還有點不滿,這讓我感覺自己在他面前毫無隱瞞,像是裸著身體的小丑。
林青明笑了兩聲,“不是啦,只是剛剛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自己也什么都看不見會怎么想,再加上你的表情很明顯吧?不過如果你剛剛是夸我的話我會很開心的?”
“那你就當(dāng)作我在夸你吧?!?p> 接著,他拉過了我的另一只手,我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有些疑惑,他小心翼翼地掰開我的手指,與我十指相扣,感覺他好像是蹲下來了似的,手的位置變低了。
“如果覺得不知道該走去哪里的話,適當(dāng)?shù)母鴦e人的步伐也是可以的吧?我可以一直走在你前面,只要你還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你也可以握著我的手,把我想象成黑暗里面的光。”
“蘇蕓是因為什么才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自己的容身之所?是因為自己和他人不一樣嗎?還是因為周圍人的歡聲笑語跟自己格格不入?”
我啞然失驚,林青明像是完全看透了我,倒不如說他更像是另一個我。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笑的時候我就跟著你一起笑,你難過的時候我也跟著一起難過。”
他頓了頓,小聲的說道:“兩個人的話就不算是格格不入了吧?”
我的身邊即是你的容身之所。這個瞬間林青明抬著頭,注視著蘇蕓,看著她的表情從迷茫轉(zhuǎn)向震驚,最后再皺起眉頭,一副想要哭出來的樣子。
林青明的話著實讓我的心震顫了。他在的確像是一把火炬,照亮前路,但是他為什么要做到這種程度呢?我們只是好朋友吧?認(rèn)識了兩個月的好朋友,只是好朋友。我察覺到自己的手在發(fā)抖。
我忽然很想哭,鼻尖一酸,但還是想盡量忍住,僅僅因為一番話就哭出來也太丟人了,跟他十指相扣的兩只手緊了一些,像在抓著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頓了頓,呼出一口氣,“為什么?”
“嗯……?什么?”
“為什么……為什么要為我做到這個地步?”
林青明毫不猶豫地把答案塞給了我,仿佛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因為我們是朋友啊,不是嗎?”
我有些疑惑的皺起眉頭,原來朋友是這樣子的嗎……?是這樣子義無反顧地去幫助對方,拯救對方的角色?
“……這樣。抱歉啊,我沒有跟別人成為過朋友,所以也不太理解這個概念?!?p> 不過,真好,有朋友真好,我發(fā)自內(nèi)心的這么覺得。
林青明沒有再回應(yīng)上面的話,他沉默了數(shù)十秒,在等待著什么,我有些疑惑的問道:“怎么了?”
“你想哭的話,為什么不哭?”
“欸?”我怔在原地,大腦里像是有一道防線崩潰了,眼淚控制不住的奪眶而出,在那個瞬間。
林青明一下子松開手,緊緊地抱住了蘇蕓,像抱住了很久之前的自己。
他長長的嘆息了一聲,“蘇蕓,這一點都不丟人,你也不是孤獨的,也不是一個人,同樣也絕對不是格格不入的,我永遠(yuǎn)永遠(yuǎn)……都不會讓你變成格格不入的那個?!?p> 我察覺到林青明靠著的肩膀上的那塊衣服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