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面對著那戴著兜帽的老者,不發(fā)一語,表情竭力平靜。
他在盡力隱藏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
對方這個讀心的能力,實在是太惡心了??ㄐ薷杏X自己就像被扒光了一般,一切的想法對方都能洞察,毫無隱私可言。
“我不是故意在讀你的想法?!?p> 那老人的語氣似乎也很無奈,他悠悠的往火里添柴,“我們共用的是一個意識海,所有想法都會經(jīng)過這里,你只是不會隱藏自己的那部分而已。”
“所以說,我應(yīng)該也能看到你的想法?”
卡修嘗試了一下,他看著那個兜帽斗篷下完全的虛無。何止是看不透,更感到雞皮疙瘩、不由得恐懼了起來。
“對,只是我把它藏到了潛意識里。這并不難,所以,你需要一段時間的練習(xí)?!?p> 聽聞此言,卡修也無法感到松了口氣,需要時間,就意味著現(xiàn)在只能束手無策。
“那就說吧,你是誰,為什么在我的腦子里?”卡修只能盡量減少腦內(nèi)的思考,簡單直接地開始了質(zhì)問。
“就叫我愚者吧。”
老者向上指了指,卡修循向看去。只見那天空中亮起一枚星辰,閃耀著白色的光輝。那星辰遙在天邊,卻正正懸在老人的正上方,一動不動。
“愚者……塔羅牌嗎?”對于這個稱呼,卡修只想到那一疊一疊、用來算命的卡牌。
“只是個代稱而已?!庇拚卟灰詾橐獾男α诵?,“至于我為什么在這里,是因為我出不去?!?p> “出不去?”
卡修皺了皺眉,他一開始還以為愚者是某個高深莫測的魔法師或什么強者,闖入了他的內(nèi)心世界。卻沒想到對方的說法居然是被困在了這里。
“沒錯,你的身體,是一個囚籠。”
愚者面向卡修,他兜帽下的黑暗看得卡修心里又是一悸,無論怎樣都不能習(xí)慣,“囚籠里關(guān)押著罪人,我就是罪人之一?!?p> 罪人……
一個不那么友善的名詞,卡修努力保持著平靜,接收著這些信息。
“也就是說,我的身體是監(jiān)獄,你就是監(jiān)獄里的囚犯?”
“沒錯,可以這么理解?!鼻舴赣拚咿D(zhuǎn)頭回去,奇怪的低聲笑了笑。
“是誰把你關(guān)到這里來的,我自己為什么又是囚籠……”卡修捂著頭,自己居然是個行走的監(jiān)獄?這也太難想象了。
不對,這個卡修,一開始便是牢籠?
不是身為穿越者的他,而是這個世界上的卡修。在他穿越過來時,還曾經(jīng)以為這個貴族少年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現(xiàn)在看來大錯特錯了。
“這些還不是你應(yīng)該知道的東西?!庇拚呋亟^了他的問題。
“那我換個問題。你說你是罪人,那你是犯了什么罪才被關(guān)押?”
“這個,我也不能告訴你?!蓖瑯拥木芙^。
罪人、囚犯……對于這些抽象的身份和概念,愚者含糊其辭,似乎很不愿意卡修了解太多。
卡修提出了一系列關(guān)于這些的問題,都被愚者簡單直接的拒絕了。完全封死,不給一點試探的機會。
最后,愚者無奈的站起身來。他身高不高,微微佝僂著背,漆黑簡陋的披風(fēng)將他的身影從黑夜的背景里抹去了大半。
“你別問了,我挑一些能說的說吧——”
“我的蘇醒,給你帶來了特殊的力量,你把它稱作‘翻譯’,那也很好,就這樣叫吧?!?p> 愚者的聲音厚重嚴實,透露著年邁的蒼老,像是在介紹,又似說教。
“它是最強的語言天賦,能識別一切的語言,包括聽說讀寫,無所不曉。當然,你現(xiàn)在還存在一些限制和缺陷,沒有辦法把它發(fā)揮到極致?!?p> 翻譯……原來是愚者帶給我的,而非一開始以為的穿越福利。卡修恍然大悟。
“但是,有一點,我可以教給你?!?p> 這句話立即引起了卡修充分的注意,那些激動人心的情節(jié),傳授神功的機會終于要來了?
愚者沒有在意卡修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道,“懷揣著‘某種語言’、‘想讓對方聽懂’的想法,說出口就會變成當前所想的語言,或是對方最為熟悉的語言?!?p> ……想法。
卡修仔細琢磨著這個用詞,聯(lián)想到之前用到翻譯的幾個場合。
對,沒錯。
當他和伊迪斯探討艾伊語的發(fā)音時,曾試過換用英語來表達。
換而言之,這就是想讓對方聽懂的意愿,而這種意圖改變了事實。他說出口的艾伊語,聽起來就變成了伊迪斯口中的“下層人民”所用的口音。
而泰倫德教學(xué)吟唱的時候,也用音調(diào)和語氣的差別來區(qū)分咒文和艾伊語……
如果套用這個理論的話……其實并非是音調(diào)改變了語言,而是自己的“想法”改變了翻譯的效果:
當自己正常說話的時候,沒有特殊的想法,就是普通的艾伊語。而另一種情況時,正因自己在潛意識里想要模仿泰倫德的語氣,才會說出口就是咒語!
原來是這樣。
經(jīng)過愚者的指點,卡修終于明白了翻譯的真正用法:
如果是輸入的話,卡修的聽覺、視覺都是自動翻譯,任何語言到他這里就變成可以理解的中文和漢字。
而反過來輸出的話,則由自己的“想法”去控制,就能改變說話,甚至?xí)鴮懙恼Z種!
看到卡修漸漸豁然開朗的眼神,愚者點了點頭。
“這翻譯,真是你的能力?既然你有這個力量,泰倫德不該說沒人能夠破譯咒語?!?p> 泰倫德表現(xiàn)得那么激動,無非是因為這個翻譯的能力能夠破解咒語的意義,以此為鑰匙去研究魔法……
但是反過來想,既然卡修能看懂咒語,是因為翻譯的原因,那么它真正的主人愚者更能理解。
那為什么泰倫德說,千百年來沒有一個魔法師能夠聽懂咒語?
“我的話說完了,你該回去了?!庇拚呙黠@不愿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身體面向卡修,因為兜帽里沒有真正的頭,卡修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著自己。
“等等,我還有很多要問——”
“行了,你該醒了。”
卡修滿腹的疑問還沒來得及問出口,愚者話音剛落,卡修眼前一黑。
那嘩啦的水聲又在耳邊重現(xiàn),撲騰一閃而過。伴隨著這個聲音,卡修的意識清醒過來,恢復(fù)了正常。
原來這個一直以來的聲音,是意識海的海水——
卡修懷揣著這個靈感,在哈洛德斯的清晨睜開了眼睛。
“夢境”里兩人對話也不多,沒想到現(xiàn)實中卡修居然已經(jīng)一覺起來,太陽已經(jīng)照耀在半空中。
耳邊不再是冥灘上篝火的燃燒聲以及反復(fù)拍打的海浪,取而代之的是清脆的鳥叫和街外行人的嘈雜。
卡修睜開眼睛,看到一張慌張的小臉。
伊迪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