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城中夜色不如郊外,郊外有蟲鳴鳥叫,城中卻萬籟俱寂,一片漆黑。
馬車轱轆在青石地板上快速駛過,伴著噠噠不停的馬蹄聲。曲霏掀開車簾往后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馬車兩邊倒退的屋頂上有人影閃過。
“果然還是追上來了。”曲霏咬了咬指甲,往馬車前看了一眼,趕車人正是陳四,他帶著斗笠像是明白了車后的危機(jī),韁繩一甩,速度又快了幾分。
在這樣寂靜的夜中,曲霏總有些惴惴不安,來到這異世后她好像一直身處于危險之中,不是在趕路就是在準(zhǔn)備趕路,她不會在一處停留太久,她也沒有停留的機(jī)會。
就像是無形中有一個人,拿著鞭子在她背后不停地驅(qū)趕她,她只能不斷往前。
舒璀錯坐在她旁邊,身上披著一條毯子,看上去已經(jīng)睡了,實(shí)際上只是在假寐而已。馬車轱轆軋過路面的聲音就像鑼聲,而馬蹄踏路的聲音更像鼓點(diǎn)。
危機(jī)就在他們身后蟄伏,他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睡的安穩(wěn)。
曲霏惶惶無措,在一個時辰前她的心情還算穩(wěn)定,但在踏上馬車以后,她的心就和這不平的路面一樣上下起伏。
她不喜歡陷入被動的感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做那不斷在前面奔波的活靶子,也不知道會從何處射來一箭要了她的命。
馬車很快駛出城,追在他們身后的人的動作也變得更加明目張膽了一些,曲霏想要掀開簾子往回看,卻突然被舒璀錯一拽,她受力跌坐在舒璀錯懷里,而在她坐下去那一瞬,一支箭突然穿過車簾射進(jìn)了車廂。
曲霏看著那支箭驚魂未定,這群人果然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怕什么。”舒璀錯借著這樣的姿勢干脆把她摟在懷里,他的神色并沒有因?yàn)槟侵Ъ刑蟮钠鸱?p> 墨色長發(fā)披在他身后,車廂里并沒有多余的照明物,他像是與黑暗融為了一體,只有他的眼中偶爾會有流光閃過。
曲霏是真的害怕的,她在現(xiàn)代不過也只是個普通社畜而已,她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生死攸關(guān)的事,也從來沒有承擔(dān)保障他人性命的責(zé)任。她怕死,更怕她就這么死了,她就再也見不到她的家人,也無法完成她許下的承諾。
那支箭不僅是警告更像是一種示威,一支箭射進(jìn)車廂后,借著就是第二支箭。曲霏聽到駕車的陳四暗罵一聲,拉車的馬兒好像受了驚,馬車整個不受控地顛簸了起來。
此時她的腦海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游戲,系統(tǒng),等級的概念,恐懼填滿了她大腦中的每一根神經(jīng)。她自己也沒有想到,她現(xiàn)在是以一種極度窩囊且膽怯的樣子蜷縮在舒璀錯懷里,而舒璀錯一手護(hù)著她,眼里卻看向不斷被風(fēng)吹起的車簾。
那一瞬間他在車外看見了無數(shù)閃爍著的寒光,他對車外的陳四說了一聲:“讓天一護(hù)著林晏他們分三頭離開?!?p> 陳四領(lǐng)命,在外也不知用了什么道具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長鳴,長鳴劃破寂靜且濃稠的黑夜,跟在曲霏他們后面的兩輛馬車立即掉頭往別的地方駛?cè)ィ麄兊鸟R車卻還在黑暗中義無反顧地向看不見的前路行進(jìn)。
但這樣策馬狂奔的狀態(tài)也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隨著馬兒的一聲長嘶,馬車到底還是聽了下來。外面萬籟俱寂,曲霏只聽得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聲。
荒郊野外,他們的馬車正好停在了一處平原,帶頭攔截他們的不是別人,正是殷章。
“這不像是舒璀錯的風(fēng)格???深夜出逃,難道是害怕了?”殷章故意嘲諷道,拉弓搭箭,拉到滿弦,對著馬車的車簾再次射了過去,車簾被箭風(fēng)吹起,他看見舒璀錯抱著曲霏坐在車?yán)?,而那支箭正好射在了離舒璀錯臉還有兩寸遠(yuǎn)的地方。
殷章吹了聲口哨,臉上帶了幾分勝券在握的得意。他選了這么一處平原,平原上全是枯草,連一人高的灌木也沒有,舒璀錯的銀鉤在這種條件下也不會有什么用處。
“曲霏,你是曲霏嗎?”殷章知道舒璀錯他們無法逃脫,悠閑得和車?yán)锏娜肆钠鹆颂?“你怎么會和舒璀錯在一起,你以前不是最討厭他了嗎?”
“你知道你抱著的是誰嗎?那是舒璀錯,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你以前不是最討厭這樣的人了嗎?”殷章駕著馬走到馬車前,他用弓挑開車簾,想要看見舒璀錯和曲霏兩人嚇得抱在一起瑟瑟發(fā)抖的樣子。
但就在他掀開簾子地一瞬間,一把白粉就對著他的眼睛灑了過去,在然后他聽到了一陣風(fēng)聲,周圍他的手下驚呼了一聲。
“他們騎馬跑了!”
殷章怒不可遏:“給我追!”他努力眨了兩下眼睛,勉強(qiáng)能看清眼前事物的時候,發(fā)現(xiàn)車?yán)镏挥幸粋€車夫打扮的男人,男人沖他笑了笑,在他不明所以之時,馬車晃了晃,突然炸開了。
“少掌門!!”
“少主??!”
殷章的手下沒料到,舒璀錯他們還敢在馬車上埋伏,殷章離的近肯定受了波及,而在他們慌亂中去查看殷章情況時,陳四趁機(jī)隱藏在了夜色之中溜之大吉。
“我沒事?!币笳乱裁靼鬃约菏堑靡馔尾艜粫r失了防備,但他畢竟武功高深,馬車炸開他也只是受了點(diǎn)輕傷:“不要管我,去追舒璀錯他們?!?p> 他深信舒璀錯還沒有完全恢復(fù),現(xiàn)在他為了曲霏露頭正是抓捕他的好機(jī)會。如果放在以前,舒璀錯早就大開殺戒,他根本不會顧及他人,但今天舒璀錯卻逃了。
殷章摸了一把臉上因?yàn)椴羵鞒鰜淼囊稽c(diǎn)血,嘴角愉悅地勾起:“逃吧,不過是喪家之犬,無論逃到哪里,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條?!?p> …
曲霏被舒璀錯圈在懷里,他們身下是瘋了一般不斷奔跑的馬兒,馬兒沒有了馬車的拖累,現(xiàn)在更是跑的無所顧忌,兩人一馬為了躲避殷章的追捕,就這樣跑進(jìn)了林子里。
即使在盛夏,夜晚的風(fēng)刮在臉上也冷的生疼,曲霏伏在馬背上,卻還能感受到來自舒璀錯胸膛的溫度,感受到他的心跳。她咬了咬唇像是想說什么,但一時間她發(fā)現(xiàn)自己開口聲音都是顫抖的。
“冷嗎?”瘋跑了一段距離,馬兒終于慢了下來,這是舒璀錯對曲霏說的第一句話。曲霏搖了搖頭,眼底有些濕潤:“不冷?!?p> 她知道現(xiàn)在他們的處境很不利,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露怯會讓人很看不起,但人的心理就是這樣,越是逃越是怕,反而光明正大地對決時內(nèi)心卻不怎么害怕。
“有我在?!笔骅e摸了摸曲霏的頭,他知道曲霏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同于以往,以前的曲霏冷漠無情,她的眼里有一股偏執(zhí)的瘋狂。而現(xiàn)在的曲霏也要更近人情一些,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煙火氣,對他來說這就像是曾經(jīng)的神仙下凡回到了人間一樣。
他并不討厭這樣的曲霏,反而在她害怕的時候他更能感受到,他懷里抱著的是一個姑娘,他可以保護(hù)她,為她撐起一片天。
“我太弱了…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我們也不會這樣…”曲霏的內(nèi)心還在顫抖,但情緒已經(jīng)開始逐漸平穩(wěn)了下來,她也不想讓舒璀錯看她笑話。
舒璀錯什么話也沒有說,他伸出一根手指托住了曲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往天上看,此時他們已經(jīng)行進(jìn)到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沒有樹枝遮擋,曲霏看見了浩瀚的星空。
而就在這樣的星空之下,舒璀錯托著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輕輕觸碰了一下,就像是忍耐太久后的情不自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