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笙煙拎起裙擺,幾步小跑追上朱慕禮。
有點小情緒,可是她知道,他才不會管她會不會發(fā)脾氣。
并肩走在一起,他的目光平靜地落在前方,小巷的出口,燈火輝煌。
她小心翼翼地側(cè)頭看了他五官卓絕的臉,昏黃的路燈給他的容顏加上了陰影,讓她看不分明他的表情。
身后,曳地長裙與地面發(fā)出細碎的摩擦動靜,月光映亮了裙身鑲嵌的碎鉆,一顆顆,璀璨無比。高跟鞋踩在遍地的海棠花瓣上,而空中,清風吹拂,更多的粉白正緩緩飄落,沾在她的發(fā)際。
氤氳之間,她有一點錯覺。
只差一束捧花,這就成了婚禮現(xiàn)場。
婚禮…現(xiàn)場……
哪怕他僅穿著一件黑色襯衣,隨意得很,可這種莫名的儀式感還是讓她竊喜得紅了臉。那年,她心碎欲絕地坐在臺下,看他深情款款地吻了他的新娘,卻沒想居然有一天,她也這么順其自然地和他并肩走了一段鋪滿花瓣的浪漫之路。
哪怕,這只是她一個人的劇目。
路口,小販的叫喚聲打破了一直持續(xù)在他們之間的安靜。
“你還需不需要回宴會現(xiàn)場?”他問,“我想,那個煩你的人已經(jīng)放棄回家了?!?p> “其實跟他沒多大關系?!鳖欝蠠煍[擺手,“我原本就不想?yún)⒓幽莻€所謂的慈善晚宴?!?p> 她的目光順著星空國際酒店的輪廓一路看到頂層,那處,依舊燈火燦爛。
他了然幾分,想到什么,笑了笑,也順著她的視線一路看向球形的宴會廳:“我聽說那場盛宴是以聯(lián)泰的名義舉行的,”他側(cè)頭看向她,表情高深莫測,“而你,卻在這里?!?p> “你諷刺我?”她意外地承受住了他深邃的目光。
“我想起入職那天下班前你跟我說的話?!?p> 他開始拋線了。
顧笙煙淡淡地笑:“可是你說,我的家事,你愛莫能助?!彼彳浭种竸澾^耳際,將額邊的碎發(fā)別到耳后。
經(jīng)歷了那次經(jīng)理例會,她不會還天真得以為他來到柏悅,真的只是要求個工作,填飽肚子。
“可是我也說過,工作上的事,我會支持你?!彼p松地語氣里透著自信,“而且,你也看到了,我真的可以幫你?!彼钊缫购5难弁蛩龓Я它c戒備的神情,輕描淡寫地問,“還是你覺得,聯(lián)泰的事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家事?”
聯(lián)泰于她來說,當然不是雞毛蒜皮的家事!
他們兩個人都對此心知肚明,毫無疑問。
“你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明人不說暗話,他曾經(jīng)是個商人,自然懂得怎么變著方兒讓自己獲利。
“顧小姐,”朱慕禮倚靠著路邊的梧桐,雙手閑適地插入口袋,如墨的眉眼閃現(xiàn)著狡詐的微光,“如果你同意我以分紅的形式獲取柏悅每月利潤的百分之二十,我一定有辦法讓聯(lián)泰在一年內(nèi)風平浪靜地物歸原主?!?p> 顧笙煙的眼睛瞬間瞪圓了。
朱慕禮不以為意地笑,她這反應,他早料得到。
每月利潤的百分之二十,他簡直可以算是搶劫了。
他安靜地等待。
等著她惱怒,等著她指責,甚至等著她破口大罵說他趁火打劫。他一點不在意別人怎么想,反正早在三年前,他小心維持的良好公眾形象就已經(jīng)毀于一旦了?,F(xiàn)在,他只有一個執(zhí)念,只要能完成心愿,他根本不管自己是被當作人還是當作鬼。
“你……”顧笙煙指向他的一根手指停在半空中半天沒放下來。
他不介意地微笑,耐心等著她組織好憤怒的語言。再生氣又如何?除非她是真的不想要回屬于自己親生父親的財產(chǎn)了,否則,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再過份的要求,她也只能乖乖點頭答應。
顧笙煙大腦空白了一段時間后,終于能順暢說話。她走近朱慕禮幾分,怕是傷著他似的,壓低聲音問:“你現(xiàn)在很缺錢嗎?”
朱慕禮怔了一下,她想半天就想這么一句話?
她埋頭打開手包,不多會兒便拿出一張金卡,趁著他還沒回過神,她將卡塞入他的手心:“你先拿去用吧?!?p> 那張卡平整地躺在他的手掌上,明晃晃,刺了他的眼。
第一次,有人把錢施舍給他,還是個女人。
朱慕禮皺眉,拿過顧笙煙的手包,將卡放回去。
“嗯?”顧笙煙不明白了,不是缺錢嗎?
他看出她的疑惑,唇角的笑有一點嘲:“你這錢估計也不夠?!?p> “不夠?”他知不知道這卡里有多少錢。
“我恐怕要填的,是個無底洞。”就連于溯凌都說不清,要完全治好她的病,需要多少醫(yī)療費。
朱慕禮望向她那張再度變白的臉,認真地說:“顧小姐,我謝謝你的好意,但是白送的施舍不僅幫不了我,我也不會要。所以,我還是建議我們各取所需,我賺錢也賺得心安理得。”
她仍舊沉浸在“無底洞”所帶來的震驚中,完全沒有消化他話里的內(nèi)容。
他究竟是干什么事了,需要這么大一筆錢?
難道……
她白皙的臉突然籠罩上一抹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借高利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