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為了父子關(guān)系和諧,還隱去了徐庶是怎么為他大公子本人算計考量的情節(jié),全部說成了對荊州局勢的整體規(guī)劃。
兩道圣旨,一道明一道暗,李傕真正討好的還是劉表這位荊州牧。
至于他劉琦,不過是附帶產(chǎn)品而已。
“至于為何只封賞孩兒而略過二弟,甚至指定孩兒做經(jīng)略益州的前鋒,很簡單,因為李傕也不愿見我荊州鐵板一塊!”劉琦義正辭嚴(yán),“李傕知道大人屬意二弟,也知道孩兒以前不干正事,至今不得大人重視,才有了此舉!”
劉表似笑非笑:“你的意思,你那謀士不止為你求了封賞,還為琮兒求過,李傕不曾答應(yīng)?”
“正是!”
劉表失笑:“如此說來,你這個兄長還真是大度!”
這是個敏感的話題,既然已經(jīng)提出來,如果不說清楚的話,以后就再也說不清楚了。
劉琦正色道:“李傕怎么想的其實無所謂,父親真正想知道的,是孩兒的心思?!?p> “……不錯。”劉表沉默了一會兒,居然也沒反對,反而輕笑著問,“說起來你這些日子的表現(xiàn)的確出色,然而我也不瞞你,若說讓誰繼承荊州這片家業(yè),依然還是你二弟!”
“其中緣由,以前你想不明白,現(xiàn)如今身邊有了那么多謀士,總該想明白了?”
“不錯,兒子的確明白?!眲㈢膊槐苤M,直起腰和劉表對視,“二弟的外族是荊州第一世家,天生得世家高門支持,又有張允等人輔佐,手中握有兵權(quán),州中豪強、大戶也不會反抗,在您看來,二弟當(dāng)然是最適合的繼承人?!?p> “但你不服氣!”劉表突然變色,一掌拍在桌案上,目光炯炯直視劉琦,“你是想明白了,但依然沒有想通,依然想與你二弟相爭,可對?!”
劉琦凜然不懼,昂首道:“對又不對!對是因為大人考慮的事情,已經(jīng)過時了!”
“現(xiàn)如今天下大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早已不是董卓入京前的光景。各諸侯割據(jù),占地為王,人人都想圖謀天下,已是標(biāo)準(zhǔn)的亂世。”
“父親您該知道,亂世中守成之君只能任人宰割,強則強,弱則亡!”
“至于所謂的世家高門,豪強大戶,您若強的時候,他們自然忠誠,但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刻,真能指望他們?yōu)槎芷此蓝鴳?zhàn)嗎?父親,您當(dāng)年單騎入荊州,應(yīng)當(dāng)知道那些翩翩君子忠的不是您,而是家族!”
劉琦昂然而立,字字句句擲地有聲。
劉表沉默著聽完,卻依舊是面無表情:“所以呢,你是想說,琮兒做不到的事,乃至于為父都做不到的事,你能做到?”
亂世中的這些道理,劉表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知道是一方面,能力才是根本!
“你可知,若是才不配位,你和琮兒相爭,光是內(nèi)耗,為父好不容易整合在一起的荊州,瞬時就會四分五裂?”
這才是劉表雖然對長子越來越欣賞,但依舊毫不掩飾的偏幫劉琮的原因。
亂世中若不能一致對外,消亡幾乎是瞬間的事。
別以為隔壁的劉焉只剩一口氣,就真的好相與了,他兒子劉璋可不是智障。
只要荊州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漏洞,西邊的劉璋、東邊的袁術(shù)、北邊的曹操、南邊的交州牧張津,甚至號稱守望相助的李傕郭汜,就都會一擁而上!
劉表是沒有了進取心,也的確優(yōu)柔寡斷、耳根子軟,但并不蠢。
不管有用沒用,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而劉琦心知肚明,也沒打算在這個問題上和劉表強辯,在他打出真正的戰(zhàn)績之前,強辯根本沒有意義。
要消除劉表的忌憚,只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父親,不對是因為我的確不服二弟,但并非不顧血肉親情的人,二弟屢次想置我于死地,我卻沒有加害于他的意思?!眲㈢徽f道,見劉表不以為然,突然一笑,“否則的話,孩兒為何要竭力求來前鋒的位置,為父親圖謀益州?”
“父親,您不信我的能力,不妨與我一次機會,放手讓我去找劉君郎的麻煩!若成,我守益州,二弟守荊州,兄弟守望相助,大業(yè)何愁不成?”
“若不成,您也不過廢掉一個早就放棄的兒子而已,二弟的位置更加無可動搖!”
劉琦說得慷慨激昂,語氣里甚至帶著義憤,就好像他要是占據(jù)了益州,就真的會把荊州拱手相讓給劉琮似的。
“若我不出這漢壽城,見不得天下英雄,這一切都只是空談,可如今荊州之勢,父親有辦法在我和琮兒之間做選擇嗎?”
“我所做的一切,只為了避免兄弟相殘?!?p> “孩兒想問一下父親,若是父親百年之后,琮兒執(zhí)掌荊州,我會如何?”
一句我會如何,讓劉表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是啊,若是劉琮執(zhí)掌荊州,從這些日子的行事來看,怕是劉琦只有一條路,死……
劉表沉寂已久的內(nèi)心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
沒錯啊,或許自己對劉琦真的過于苛刻了,劉琦所做的每一件事,在別人的家中都可能是繼承人的首選,可在自己這里,卻……
“孩兒可以死,但是不想這么死,我愿死在沙場,而不是族親之手?!?p> 無語半晌,劉表長嘆一聲,又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此事就這么過了,至于益州……”
“益州一事,全權(quán)交你一人的手中,至于荊州,為父不會派一兵一卒,你所做的一切與荊州無關(guān),都以你巴郡太守、振威將軍的名義去做!”
劉琦聽見這話,便明白了劉表的意思。
從今日起,劉琦所做的一切便與劉表劃清了界限,這不是決裂,而是要放開桎梏,更多的像是分家。
“父親……”
“琦兒,你長大了!”
雖然只是個便宜父親,但是一句琦兒,也讓劉琦多多少少明白,劉表心中還是有這個兒子的,更別說從原本劉琦的記憶中,都不知道上一次劉表這么溫和的叫琦兒是什么是時候了。
只是荊州大勢加上劉琦之前的不爭氣,讓劉表將自己心中對劉琦的關(guān)懷全部壓制,壓制的時間長了,自然就想不起來了。
這一起,或許是劉琦的坦誠打動了劉表。
“多謝父親成全!”
……
半晌無語,劉表主動轉(zhuǎn)移了話題。
“既要圖謀益州,你就更該秣兵歷馬準(zhǔn)備戰(zhàn)事,怎么突然又要找袁公路的麻煩?”
話題拐到具體的計劃上,要說服就更加容易。
“怎么能算是找麻煩?”劉琦不急不忙的解釋,“父親,正是因為西邊戰(zhàn)事將起,才要抓緊時間把那袁公路打狠,打疼了,到時候他才不敢打趁虛而入的主意,給父親您找麻煩?!?p> “何況就像之前說的,我并不是要和袁術(shù)開戰(zhàn),只是需要一場立威之戰(zhàn)而已。目標(biāo)只是荊州與揚州交界的一縣,外人怎么看,都只是對那孫賁還以顏色吧?!?p> “只要攻略得當(dāng),見好就收,袁術(shù)現(xiàn)在正頭疼他那兄長袁紹呢,必不會愿意和我們?nèi)娲蚱饋怼!?p> “父親,那孫賁不過一郡太守,都敢率六千輕兵長驅(qū)直入,可見父親您一年沒碰刀子,外界對您輕忽到什么程度。此時正該把刀子亮上一亮,也給益州那幫墻頭草一點信心?!?p> 劉表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被說服了:“如此,你想打哪里?”
“柴桑!”劉琦果斷道,“既然要攻城略地,自然撿要緊的位置打,才能把人打疼!疼到他不敢對荊州在起半分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