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仁甫將橡樹林兩個打手一左一右抓起來,“噗里噗通”扔進池塘的水里面后;一下子成為對方的攻擊對象,橡樹林一百多條漢子,手中拎著天仙镢頭、榾柮碾棍狼嚎似的喝吵著將他包圍起來。
柏樹林和橡樹林雙方的打斗人數(shù)不成比例,橡樹林那邊有一百多個頭兒是潘志文;人人手中拿著兇器。
說是兇器倒也有些夸張,無外乎一些作農(nóng)時農(nóng)具罷了;但你不要小看這些農(nóng)具,照樣能夠干死人。
譬如說那些鐵锨,锨頭鋒利得仿佛鏟刀;一旦鏟上人的脖朗閣,那顆吃飯家伙不掉才怪。
還有那些镢頭,就是梁山好漢徐寧的鉤鐮槍;隨便挖進囟門口,勾住蛋蛋什么的;準會要了老命的。
而且柏樹林著一百多號人還是很有組織的,頭兒是盧家管理莊客的把頭潘志文。
潘志文一呼百應,一百多號人全聽他的;柏樹林只有二三十個人還是群龍無首。
火仁甫沒有到來之前,柏樹林的二三十個人眼睜睜看著橡樹林的人把流向柏樹林東南莊稻田里的水給死死堵住。
堵住柏樹林這條支渠的水之后,從池塘閘門里面涌出來的渠水便就翻卷著歡快的浪花;向橡樹林支渠流去,漫進盧府肥沃的稻田。
柏樹林這一方的火水牛、周正孝、楊子明幾個人見橡樹林的人不講理,上前跟他們說叨;潘志文二話不講,讓橡樹林的莊客給火水牛幾個一人幾巴掌。
這就是叢林法規(guī),弱肉強食;也叫天高皇帝遠,拳頭就是知縣官。
但火水牛是個二十歲的精鋼木小伙子子,才不認潘志文的帳;他受不了如此這般被侮辱的窩囊氣,沖上前去一把抓住潘志文的衣領;照面目就是幾拳頭。
潘志文被打翻在地,這廝立即喝喊起來‘橡樹林的幾十個二不愣登小伙子鐵锨、镢頭一齊上,將火水牛打翻在地。
火水牛身強力壯滿地翻滾,但身上早被鐵锨、镢頭砍出十幾道傷口趴在地上不動彈了。
周孝正喝喊一聲:“日你娘的大naitou,把我們的人打死了還這么瘋狂!”
周孝正這么一喝喊,橡樹林的人才收了手;但火水牛躺在地上沒有起來。
火仁甫趕來了,見兒子火水牛被橡樹林的人打得遍體鱗傷躺在地上;仿佛一頭怒獅從橡樹林一個小伙子手中奪過一把榾柮四面開花,打得橡樹林的人節(jié)節(jié)敗退。
柏樹林的人見火仁甫到來,似乎有了主心骨;現(xiàn)場的和田地里澆灌的人紛紛會成一體向橡樹林的人反擊。
潘志文見柏樹林的人重新聚集起來,嘴里直喊:“打打打!打死狗日的老子去坐班房!”
潘志文喊出這種霸道無理的話,是他慣常霸占水源總結出來的經(jīng)驗。
現(xiàn)在正是稻田水稻孕穗期,提前一天澆灌產(chǎn)量就有很大差別;潘志文才這樣孤注一擲。
當然潘志文的孤注一擲是有堅強的后盾,他依仗的是盧府強大的勢力。
橡樹林和柏樹林兩個村莊為灌溉爭水已經(jīng)是歷史問題,官府早就知道兩個村百姓每年為搶水發(fā)生過群毆、打架而且還死過人的事情,便在這一帶實施巡視制度;派巡視員監(jiān)管兩個村莊的用水問題。
巡視工作的重要任務是監(jiān)督用水和分配水源,分配水源說起來很簡單;就是那個村莊先澆灌,那個村莊后澆灌的安排。
官府派來的巡視員姓國名為福,是個沒有品級的小吏;但國為福也不是個好兵器,草草做了灌溉安排后便就住進集賢寺和尼姑們“念經(jīng)”去了。
國為福在水稻孕穗期之前就把橡樹林和柏樹林兩邊的保正召集一起,敲定用水方案。
用水方案規(guī)定的很明確:柏樹林在上游1、3、5、7、9日用水,橡樹林在下游2、4、6、8、10日澆灌。
然而潘志文不想執(zhí)行國為福安排的澆灌時間,他想讓橡樹林也就是盧府把最重要的稻田稻穗孕育期時間全部占有澆灌。
這不是叢林法規(guī)嗎?這就是叢林法規(guī)你怎么著?
一個并不平等的社會,誰的拳頭粗,誰的腰桿硬就是王;盧家是蜀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官宦之家,財富之井;踏上一腳巴渝地區(qū)都得抖三抖,搶先用水澆田又有什么?
潘志文是盧府管理莊客的頭兒,盧府是十畝地種了一棵高粱桿別苗子;不像集賢寺和一些土地占有者那樣將土地租賃給農(nóng)戶耕種自己受租子,而是高瞻遠矚地在幾千畝土地上搞“集體農(nóng)莊”,選定專人統(tǒng)一管理。
潘志文就是盧老相公盧生漢挑選出來的莊客頭兒。
盧府在幾千畝大的土地上實行“集體農(nóng)莊”后,橡樹林幾十戶自有土地的莊戶便被加了塞;全都看盧家人的眼色行事。
盧府的老相公盧漢生后蜀孟昶統(tǒng)治時期是成都知府,北宋軍隊攻克成都后他沒有再做官;而是擁著幾房小妾悠哉樂哉。
盧老相公的閑情逸致思想符合宋太祖趙匡胤“杯酒釋兵權”的治國理念,朝廷對他也就不聞不問。
盧老相公無官一身輕,帶著幾個小老婆游山玩水;也給鄉(xiāng)間辦了些好事,譬如在橡樹林和附近的村莊興辦教育;便是一大貢獻。
盧老相公興辦教育福澤鄉(xiāng)里更恩澤子孫,他的小兒子盧成玉一舉中了朝廷探花;現(xiàn)在是梁州府通判,聽說很快就要升任為知府。
去年臘八間盧老相公的正妻米氏升天,米氏是盧小相公盧成玉的親娘;盧玉成回鄉(xiāng)丁憂。
盧家父子一個興辦教育安享晚年,一個是朝廷命官;家中幾千畝土地便就交由潘志文打理。
但老相公盧生漢還是時不時地關心一下田地里的莊稼。
一月前盧老相公突然問潘志文今年稻田的長勢,潘志文在盧老相公面前撂了大話:“主人放心,我們的稻田今年又是大豐收;只要抓住孕穗期的灌溉,一畝打400斤稻粒沒有一點問題!”
潘志文在盧生漢面前吹了牛,尤其是一畝打400斤稻粒的話既然說出口就得兌現(xiàn);因此對稻田孕穗期澆水灌溉十分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