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怕黑
“二位,想吃什么?”青峰坐在駕駛位看著車內后視鏡里的藍顏和弦子。
“隨便!”藍顏想著被他大卸八塊的鎖,恨恨的說道,轉臉
看向車窗外。
“那就吃法國菜吧,如何?”弦子拽著藍顏的手臂晃了晃。
“本宮準了?!彼{顏說。
“領旨?!鼻喾逭f著發(fā)動了引擎疾馳而去。
到了餐廳,他們選了靠窗的座位,藍顏和弦子坐在同一邊,青峰坐在她們對面。
“我怎么都覺得自己像一只碩大無比的燈泡。”弦子湊到藍顏耳邊小聲說。
“別胡扯,我還沒找你算賬呢,他為什么住我樓上?”藍顏小聲反駁道。
“我真是無辜的,他住哪里怎么可能和我報備呢,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緣分吧,不可不信緣哦?!毕易诱0椭劬φf道。
“鬼才信緣呢?!彼{顏小聲嘀咕著。
“別總鬼鬼的,小心晚上睡覺鬧鬼?!毕易庸首餍摰恼f道。
“哦……”藍顏即刻閉上了嘴。她是怕黑的,從小就怕,聽弦子這么一說,還真有些發(fā)怵。
“你們倆嘀咕什么呢?當我不存在嗎?”青峰斜眼看著她們咬耳朵,忍不住說?!?p> “哪能呢?您這么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誰能視而不見呢?是吧,顏子?”弦子看向藍顏,可她卻完全不接茬,一直在看向窗外。
“也就您能視而不見?!毕易有÷曕止局?,順手擰了一把藍顏的大腿。
“干嘛?”藍顏疼的聲淚俱下。
“給點面子,往前看,別總往外看。”弦子對青峰尷尬的笑笑。藍顏隨即看向青峰,皮笑肉不笑的應付了一下。
“沒關系,我們認識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我早已經習慣了,點菜吧?!鼻喾骞首鬏p松的往椅背上靠了靠,目不轉睛的盯著藍顏,眼里盡是藏不住的柔情。弦子見勢打了一個寒顫,這狗糧沒人吃,真是可惜了,低頭專心研究起菜單來。
“來,為了藍顏喬遷新居,干杯!”青峰端起酒杯說道。
“嗯,為了藍顏重獲自由,干杯!”弦子補充道。
“謝謝你們!”此時,藍顏由衷的道出了她的感激之情。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兩個人,確是她值得感謝的人,經年,因為有了他們的陪伴,才不會那么孤單,可是,對于青峰,她還是心存芥蒂的,她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心境去重新面對他,過往怎么會被忘卻?他,還是曾經那個他嗎?亦或許她從來就沒有真正認識過他,他結婚,他離婚,他的戲碼從來都是讓她始料未及的,可他又偏偏不遠不近的一直出現在她的生活中,不對,是越來越近了,如今不但工作要朝夕相處,竟還成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鄰居,真是荒唐。
酒過三巡,只有弦子還清醒著,她給青峰和藍顏叫了代駕,又給自己找了輛網約車。如今,她終于如償所愿,眼前的藍顏再不是緣木的妻子,她正被另一個愛著她的人寵溺著。自己,終于可以毫無顧忌的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不用再對誰愧疚,這也許是最好的結果,不是嗎?她看著青峰的車子遠去,臉上劃過一絲滿意的笑。網約車把她拉到了那個她朝思暮想的地方,緣木家的燈亮著,他竟這么早回家,這是她第一次這么毫無顧忌的看著他的影子印在窗簾上,恍如隔世。大學時,她也曾這樣望著他的寢室,窗簾上印出他讀書的影子,如今,她仰慕追隨了十幾年的男子,終于不屬于任何人,她就這樣癡癡的看著他在房間里走來走去的影子,直到月亮升的老高,直到屋里沒了光亮,直到街道空無一人,她又一個人靜靜的走著,心中充滿了希冀。
藍顏和青峰踉踉蹌蹌的走上電梯,藍顏頭暈暈的,側靠在電梯墻上,青峰背靠著電梯,眼睛卻直直的看著藍顏,她微醉的樣子讓人沉迷,臉上微微泛著紅暈,眼神迷離的張張合合,嘴角翹出一個美麗的弧度,細瓷般的脖頸,青峰不由得慢慢靠近她,靠近她,突然,電梯靜止了,漆黑一片,藍顏瞬間清醒了,她睜大了雙目,卻看不見任何光亮,不由得恐懼起來,她伸手摸到了青峰的臉,驚叫起來。
“你鬼叫什么?是我!”青峰剛才的一腔悸動被藍顏喊的失去了方向。藍顏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牢牢的抓住了他的手臂,身體不自覺的發(fā)抖,青峰順勢把她攬入懷里,像安撫一只受傷的小貓一樣,不斷摩挲著她的頭發(fā),嘴里還念叨著,不怕,有我在。電梯有節(jié)奏的又下墜了兩層,藍顏緊緊的抱住青峰,把頭埋在他胸前,勒的他有些喘不過氣來。電梯在繼續(xù)下墜了兩層之后,終于停止了,燈也亮了起來。藍顏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晃得睜不開眼,她抬頭看見正凝視著自己的青峰,突然松開了系在青峰腰間的雙手,后退了兩步,臉上的紅暈更加明顯。
“你這明顯是過河拆橋嘛!”青峰饒有興致的看著她笑。
“我有點怕黑?!彼{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喃喃道。
“哦,我們藍大小姐也有軟肋呀?!鼻喾鍛蛑o她說道。
“是啊,我還怕毛毛蟲,怕癩蛤蟆,怕老鼠,怕鬼……我怕的東西有很多,這回你滿意了吧?”藍顏自覺暴露了弱點,索性說個痛快,頭歪向一邊不再看他。
“嗯,這方面你倒是不如我,我只害怕一樣東西?!鼻喾鍛蚍Q。
“什么?”藍顏忽閃著天真的大眼睛好奇的問。
“怕你不理我。”青峰深情的眸子毫無顧忌的看著藍顏。
藍顏轉身按開電梯,慌忙的逃了出去。這個奇怪的男人,當初是他和夏言一起選擇了離自己而去,彼時,他又當自己是什么?如今,又說這樣奇怪的話,拿自己當他的玩偶嗎?呼之則來,揮之即去?想都不要想,本宮雖是離婚之身,但也金貴著呢,容不得半點戲謔。
藍顏拖著疲憊的身體爬到十六樓,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fā)現青峰沒有繼續(xù)往上爬,而是跟在她身后。
“這是十六樓,如果我沒有記錯,你住十七樓吧?”藍顏背靠著門做出送客的姿態(tài)。
“我這不是為了保護你嘛,萬一再停電什么的,你抱誰去?”青峰邪惡的笑著。
“你少烏鴉嘴,我安全到達了,你可以回家了,不送。”
“好吧,晚安,做個好夢。”青峰嘴里哼著歌跑上樓去。
藍顏回到房間,把搬來的東西一件一件整理好,自己的小日子就這樣張牙舞爪的開始了。她把那盆小小的蒲公英擺到陽臺上,悉心的松了松土,又澆了點水,雖然它最近幾年都沒有給個面子開過花,藍顏還是舍不得丟棄它,她總覺得它不開花不是因為它不會開,而是不想,天時地利人和總有一樣不湊巧,總有一天,它會再開出嫩黃的花來,她堅信。地上零落著幾枚樹葉標本,那是她搬書時不小心落下的,她一枚一枚的拾起,就像拾起了一段一段往事。
那個蕭瑟的晚秋,那一雙漂亮的女孩在午后的陽光下,踩在秋日的落葉上,一路徜徉,一路歡笑。
“藍顏!你看這片怎么樣?”
“太普通了點兒吧?”
“你什么都要與眾不同,怎么不見你找個特殊點兒的男朋友,緣木有什么好?像個木頭一樣!青峰哪里不好,既高還富又帥,如果是我啊,早就動心了,就因為人家是富二代,你就報以冷漠嗎?也太殘忍了吧?”
藍顏嘆了口氣:“緣木的感情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可是青峰每天都被驕傲和光環(huán)籠罩著,我看不清,也不想看,我現在有緣木就夠了,你覺的我現在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我總覺得緣木這個人和他的名字一樣,有些緣木求魚的氣質,和你仙女的氣質不是很搭。話說青峰對你那么好,還都是默默的,他能做到這點真的不容易,連我都被感動了呢?!?p> “還說呢,每次都是你出賣我,真不知道你是誰的閨蜜,哼!”
“別說我啦,每次都用那么誠懇的眼神望著我,面對他的瑩瑩波光,我真的很難拒絕的。”
“他哪里誠懇,每次和我說話的時候都是頤指氣使的,好像我欠了他什么一樣。就說那次淋雨后的感冒事件吧,在我難受的要命的時候,他還在指責我下雨天為什么穿著裙子?你說我怎么會知道晴空萬里的會突然下起雨來呢,還不是因為遇見了他,老天爺都替我委屈。有時他說話真的很莫名其妙,好像他是我什么人一樣?!?p> “在他心里,早就把你當成什么人了吧?!毕难越器锏男χ?。
“快別胡說了,流言蜚語夠多了,我不能不喜歡人家,還占著名額不是?”
“藍顏,說實話,三年了,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他一直以一個朋友的角色出現在你身邊,你就真的一點也不動心嗎?”
是啊,青峰總是會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為什么不是緣木,而是他?是巧合嗎?還是......
“也許......”
“有那么一點點是吧?”
藍顏突然緩過神來:“我什么都沒說啊,你把嘴巴給我閉緊點,不許到他那里胡說八道,否則姐妹都做不成!”
“知道啦,干嘛那么緊張,我還是有分寸的。”
“這還差不多?!?p> “真是一不小心,真情流露呢?!毕难哉f完,一個箭步跑開了。
“你還胡說,看我抓到你的......”
歷經歲月,藍顏才清楚的意識到,青春懵懂的那一句“也許”,才是她夢想可以照進現實的港灣,可現實就是現實,它永遠是你夢想難以達到的彼岸,它一直在那里召喚你,你身處險境的時候它在,你初嘗幸福的時候它在,你披上嫁衣的時候它在,你迷失方向的時候它在,你如夢初醒般瘋狂尋找它時,它,還在嗎?
多年以后,與緣木,夢醒了,心碎了;與青峰,愛還在,情擱淺......
青春懵懂的感情都已經煙消云散了,只剩這幾枚落葉,愈發(fā)的枯黃,干裂。藍顏閉著眼睛窩在沙發(fā)里,往事一幕幕,過電影般,快樂的,不快樂的,充斥了她過去幾年的整個歲月,人生就是不斷的回到原點,重來,又重來,一次次,摸爬滾打,直到遍體鱗傷。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一片漆黑,唔,真的是一片漆黑,瞬間,藍顏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她在沙發(fā)上摸到了手機,還好有電,2016年6月18日,時間對,打開手機里的手電筒,朝房間四周照了照,也沒有穿越到任何地方,再看看窗外,一片漆黑,蒼天呢!竟然停電了,藍顏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騙了,房主以那么誘人的價格把房子賣給她,是因為這里經常停-電?沒準兒還鬧-鬼?藍顏想著想著,汗毛都豎起來了,不禁往沙發(fā)里窩了窩,抱緊自己,不敢睜眼,她想起了白天弦子的忠告,想起了自己前半生看過的所有鬼片,恐怖片,越想越怕,門外傳來敲門聲,藍顏卻不敢動彈。
敲了半天門,也沒人應答,青峰索性推門而入,借手機的光亮看到藍顏蜷縮在沙發(fā)里,像一只惹人憐的小貓。他走近她,俯下身去,他用雙手捧起她埋在膝間的臉頰那一刻,她竟淚眼婆娑的望著他,就像在望一束遙不可及的光,他把她攬到自己胸前,就像許多年前一樣,她把頭埋在他結實的胸膛,抽泣著,淚水粘濕了他的衣衫,也粘濕了他的心,他的心不由得抽痛起來,如針扎般。她遠比他想象的脆弱,懷里的藍顏,是經歷了多少次這樣的漆黑,他不得而知,只知道從此以后,他不會再讓她獨自面對這一切,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