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窩子里的對話

　　不到一丈的雪窩子，洞口朝南，剛好擋著外面的北風(fēng)。雪窩子中間放著一塊大石頭，石頭上燒著一堆柴火，紅紅的火光映照著兩張木然的臉。

　　總算暫時解決了保暖的問題，雖然還是冷，但不至于凍死了，兩人都是松了口氣。

　　不過兩人之前一追一逃，都累的一身汗，現(xiàn)在被火一烘烤，汗氣蒸騰，小小的雪窩子里頓時彌漫著一股汗酸味。

　　聞到這股味道，崔秀寧既尷尬又惱怒，言語也更加不善。

　　“你這個人渣，就該把牢底坐穿?，F(xiàn)在好了，連累的我給你陪葬！”

　　想到再也難以見到父母家人，崔秀寧的語氣愈加惡劣：“在國內(nèi)第一次追捕你時，我不應(yīng)該心慈手軟，當(dāng)時要是果斷開槍，就不會有今天的事?！?p>　　她的目光充滿厭惡和憤恨，手關(guān)節(jié)捏的咯咯作響，還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似乎隨時會動手。

　　李洛烤著火，懶洋洋的，目光有點散的瞟著她，“當(dāng)個警察至于這么認(rèn)真？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崔秀寧恨不得一腳踢死這個逃犯，她猛然站起來，用棍子指著李洛，居高臨下的咬牙道：“雖然我現(xiàn)在無法逮捕你回警局，但可以狠狠收拾你一頓，你信不信？”

　　“別拿棍子當(dāng)槍。”李洛看都不看她，拿起兩根枯樹枝，好整以暇的敲敲上面的殘雪，慢悠悠的加到火堆上。

　　崔秀寧繼續(xù)挑釁的說道：“看你年紀(jì)輕輕，人模狗樣，可惜已經(jīng)犯下盜墓罪，文物走私罪，故意傷害罪。”

　　“人活在世，總要有點價值，像你這樣的社會渣滓，連不事生產(chǎn)的造糞機都不如?？疾簧洗髮W(xué)的人很多，別人都老老實實找個工作，可你呢？妄想一夜暴富，鋌而走險，害人害已?！?p>　　李洛點上一支煙，置若罔聞，理都不理，完全就是頑固不化的神態(tài)。

　　崔秀寧看他的態(tài)度如此不老實，頓時更加憤怒。

　　“你給站我起來，我們外面單挑！站起來！”

　　她厲聲呵斥間，棍子往前一伸，離李洛的臉只有幾厘米。

　　“你夠了！”李洛一把打開棍子，“呼”的一聲站起來。

　　“你是警察，我是逃犯！可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我告訴你，這時代的殘酷會遠超你的想象！如果你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除了化敵為友沒有任何出路！”

　　崔秀寧恨恨瞪視著李洛，想不到他突然就爆發(fā)了。看著李洛帶點獰猙的表情，她突然有點畏懼。

　　“別給我說教！”李洛指著自己，“我今年才二十二，就已經(jīng)打下上億的身價，這都是搏命換來的，可現(xiàn)在全特么完了！白白便宜了瑞士銀行！”

　　“我也曾經(jīng)想好好讀書，將來做個小富即安的白領(lǐng)。可我三歲就被人販子拐賣，至今不知道親身父母?！?p>　　“八歲之前，養(yǎng)父母對我還不錯，可等到他們自己終于生下孩子，對我就變了。那些年的那些事，絕對會讓一個孩子發(fā)瘋！我能有今天，還算個正常人，已經(jīng)不錯了?！?p>　　崔秀寧呆呆聽著，手里的棍子不知不覺掉到火堆。

　　“你說，我有健康成長的資本嗎？能念完初中就謝天謝地，想好好讀書，不存在的。你知道我有錢后干了什么嗎？”

　　李洛露出一絲令崔秀寧心悸的笑容，“我花錢打聽到了當(dāng)年拐賣我的人，把他抓起來問，是從哪里把我拐走的？我想找到親身父母。”

　　“可那個人販子說，他拐賣的兒童太多，涉及的地方也太多，已經(jīng)完全忘記我是哪里人了。他倒不是撒謊，而是被拐賣的太多，他真的忘記了。這么辦？……”

　　“那人販子是該死?！贝扌銓幫蝗桓械胶軣o力。

　　李洛冷笑：“誰來懲罰他？他逍遙法外這么多年，做過這么多壞事，你們?yōu)楹巫ゲ坏讲椴坏?？?p>　　崔秀寧苦笑：“警察不是神，我們只能敬職敬責(zé)，卻無法確保結(jié)果。”

　　李洛搖搖頭，“算了，咱不說這些，沒勁。還是商量接下來咋辦吧。一句話，我們要活下去?！痹谛【媲昂鹆艘煌?，他的心緒終于平靜下來。

　　崔秀寧坐下來烤火，撩撩頭發(fā)，對自己的犯人說：“我身上什么東西都沒有，你有什么？”她的背包根本沒有帶過來。

　　李洛的回答讓崔秀寧失望：“我行李都在酒店，手機也在房間充電。現(xiàn)在只有半包煙，一個火機，一張銀行卡，一塊手表。”

　　崔秀寧冷笑：“還是江詩丹頓的，賣了應(yīng)該能換不少銀子?！?p>　　李洛撥著火堆，“不能賣。這可是現(xiàn)代世界最寶貴的念想了。打火機也不能賣，還有用?！?p>　　當(dāng)然，真要賣的話，李洛相信就算一個打火機就能賣不少錢。

　　崔秀寧不滿：“這也不能賣，那也不能賣，我們下山后吃住怎么辦？保暖問題怎么解決？難道去偷去搶？”

　　李洛笑道：“就算偷搶乞討，也不能賣手表和打火機?！?p>　　崔秀寧換了個話題：“你估計這是什么時代？”

　　李洛想了想，沉吟著說道：“看摩尼山下的村寨規(guī)模風(fēng)格，和江華灣的碼頭，估計不是高麗王朝就是朝鮮王朝，不大可能是朝鮮三國時代，距現(xiàn)代最少兩百多年，最多千年左右。拿到中國，應(yīng)該就是宋朝到清朝前期?！?p>　　崔秀寧不屑的說：“說了等于沒說?！辈贿^她還是有點佩服自己的犯人，起碼能憑這點信息推斷出歷史跨度，雖然這跨度實在太大了些。

　　不管怎么說，反正就是古代了。而且還不是在中國，是在遠離中原的古朝鮮。

　　接下來有多難，還用懷疑嗎？

　　雖然暫時解決了御寒的問題，可是從兩人肚子里傳來的叫聲，說明新的危機再度降臨。

　　兩人連一點吃的都沒有。

　　下山找吃的，是面臨的第二個刻不容緩的問題。

　　“我們燒起兩個大火把，用大火把路上取暖，盡快下山到村寨中?！?p>　　“這里是古朝鮮，我們言語不通，這是個很大的問題?！?p>　　“我倒是會韓語，之前文物生意上和韓國人打交道很多。不過，韓語是現(xiàn)代朝鮮語，肯定與古代朝鮮語有區(qū)別，能不能和古朝鮮人交流也是個問題。”

　　“這個我不懂，但我知道古朝鮮人也用漢字，大不了書面交流?！?p>　　“你想多了，古朝鮮只有上層人物懂漢字。別說古朝鮮，就是古中國，底層老百姓也都是文盲，認(rèn)字率很低?！?p>　　“我們還能回去嗎？”

　　“不知道，別指望再玄之又玄穿越回去了。就算再穿越一次，你能保證回到的時空是現(xiàn)代？”

　　“但我們可以回中國，無論宋朝還是明朝，總比在這異國他鄉(xiāng)強的多?！?p>　　“小警花，你想簡單了。萬一現(xiàn)在中國是我大元，或者我大清，我們還能回去嗎？”

　　“你別有這種狹隘的思想，元朝清朝也是中國，為什么不能回？還有，我叫崔秀寧，不叫小警花?！?p>　　“算了。我不和女人辯論這個思想問題?？丛谒阄疫B累你的份上，崔秀寧，我可以帶你一起走?！?p>　　“你以為我想和你這個該判死刑的罪犯一起？笑話。各走各的更好?！?p>　　“別忘了你是一個女人。在古代東亞，你知道女人是什么地位嗎？我告訴你，比一頭牛，一頭騾子強不了多少。你獨身一人，又沒有背景來歷，最好的結(jié)局就是給一個土財主當(dāng)小妾。以你的相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禍禍你，你可能連半年都活不下去?！?p>　　“哼，那又怎樣？我承認(rèn)古代女人地位很低。不過誰要敢打我的注意，我會打的連他媽也不認(rèn)識?！?p>　　“你的格斗術(shù)也就能欺負(fù)欺負(fù)兩只弱雞。再說了，就算你能自保，那吃什么穿什么？靠什么生活？你一個小女人沒家沒產(chǎn)，連拋頭露面都難，能干什么？除了去賣相賣笑，你什么都干不了?！?p>　　“我承認(rèn)你這個人渣說的有點道理。但你又能做什么？你以為是男人就比我強？”

　　“我能做的遠比你多。起碼我能隨便四處拋頭露面，起碼能找個體力活干。賣力氣的能種地，扛運，腳夫，拉纖，水手。體面點的能當(dāng)賬房……”

　　“賬房難道我不會？”

　　“你當(dāng)然會很多?？蓡栴}在于你是個女人，你根本沒有施展的舞臺，這完完全全就是男人統(tǒng)治的時代。當(dāng)然，你可以當(dāng)丫鬟?！?p>　　“你說了半天，就是告訴我，我一個人無法有尊嚴(yán)的活下去，而你卻能，對嗎？”

　　“好像是的?！保ㄐ聲笸扑]收藏，筆者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