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還寒柳梢綠小,縹緲的白云被繪織成輕紗外衣,輕悠悠的撫觸著湛藍(lán)的天空,遠(yuǎn)山如眉,靜湖如眸,一對夫妻相依而坐,婦人的長發(fā)散落在男人的肩頭,抬望眼,美眸中盡是安逸與滿足,男人輕柔的摩挲著婦人的手臂,目光卻落在云山處,思緒如遠(yuǎn)處綿延的群山波動起伏。
“爹、娘?!币坏乐赡鄣穆曇魟澠屏遂o謐,一個胖乎乎的男孩手里捧著什么興奮地朝著這對夫妻跑來,“爹、娘,你們看我抓到了什么?”
男人從思緒中抽離,率先起身,大踏步朝著男孩走去,當(dāng)來到男孩面前時一把抱起,順勢把男孩舉向高空,旋即落下把男孩攬入懷中輕柔道:“給爹看看你到底又發(fā)現(xiàn)什么神秘的東西了?”
男孩緩緩攤開雙手,一只淺灰色的小鳥徐徐出現(xiàn)在男人的眼前,男人笑容一滯,雙目微虛,眉頭緊蹙,但也只是一瞬,男人又恢復(fù)如初,親了親男孩的額頭,“你怎么這么厲害,這只小鳥可不像是受傷的樣子啊,怎么捉住的啊,跟爹說說,爹很好奇。”
男孩“嗯”了一聲,收起稚嫩的笑容,又看了看緩緩走來的女人,揚起小下巴一副志得意滿地訴說著抓住這只小鳥的過程,“最后我估計是它累了飛不動,我就一下子撲到它了。”小男孩朝著女人努了努嘴,示意女人看他手里的灰色小鳥。
女人故意展現(xiàn)出一副驚訝、欣喜若狂的樣子,夸張地捧起小男孩肉嘟嘟的小臉親了親,一臉的寵溺,“爭兒好厲害,我們家爭兒真是太厲害了,天上飛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爭兒樣樣都能捉到?!?p> 男孩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臉埋在了男人的懷里。
“咳”男人清了清嗓子,把小男孩放了下來,柔聲道:“回去吧,看看爺爺這次去城里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了?!蹦腥诵挠兴b,卻也不亂方寸,跟往常一樣,只是這一次回村的腳步卻是快了半分。
夫妻二人牽著男孩的手漸漸沒于茂林通幽處,天邊的青云驀然翻滾,陣陣黑霧裹挾著道道紫芒摧城而來。
一座小漁村,背靠大海,左右環(huán)山,前有茂林,通往城鎮(zhèn)的小徑直且長,是漁民們一趟趟踏出來的,小徑上的嫩芽一遍遍的鉆地而出,在這初春展示著傲骨之姿,小漁村雖遠(yuǎn)離市井卻同樣煥發(fā)著初春的活力,這里的民風(fēng)樸實卻不愚昧,漁民們都見過世面,絕非寒腹短識之輩。
更遑論此時出現(xiàn)在村頭翹首以盼的暮年老者了,他叫牧海,在小漁村很有威望,有威望在于他有一身的莽勁,可撼海震山,踏足過名山大川,閱歷深厚,早年牧海是一名元素高階修行者,因緣得到一枚靈源晶體,本想助好友丹道大成,哪知被同門師兄暗算,導(dǎo)致元脈盡毀,最終被逐出師門,心灰意冷來到這座小漁村安頓下來,并娶妻生女,過著妻炊黃梁子掛網(wǎng)的日子,其次在于他生了一位貌美的女兒牧夏煙,人如其名,如煙般縹緲若仙,又如夏日般令人炙熱渴望。牧夏煙的美貌如勁風(fēng)般席卷了整個城鎮(zhèn),對牧夏煙垂涎的公子哥們極盡所能博取她嫣然一笑,可越是這樣諂媚卑微,牧老頭越是鄙夷輕視,對這些公子哥們自然橫眉冷對,因此也得罪了不少權(quán)勢貴族,直到一個從天而降的男人出現(xiàn)才改變了現(xiàn)狀,而那個從天而降的男人此時正牽著小男孩的手慢慢出現(xiàn)在了暮年老者的視野中,隨著那個男人的身影越行越近,牧海的記憶卻被拉回了過去。
“牧爺,我說您最近怎么總是晃神,是不是愁著不知道把女兒許配給哪位公子哥?”一位背闊胸寬的粗糙漢子邊使勁地提拉著漁網(wǎng),邊努嘴示意同伴看向坐在船頭的牧海。
一位蹲在船沿上分撿魚蝦的中年男人揶揄道:“你就甭瞎操心了,牧爺心里跟明鏡似的,肯定不會讓女兒嫁給你這個邋遢的糙爺們?!?p> “人總是要有追求的,萬一牧爺老眼昏花的就把女兒嫁給我了呢?!贝植跐h子雙眼放光,仿佛快要夢想成真般。
牧海扭了扭脖子笑罵道:“少他娘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看啊,怡春樓的嫩娘們最適合你這種糙漢子,得勁?!逼渌麕孜粷O民大笑著把話題轉(zhuǎn)移到了怡春樓。
今日一如往常,余暉撒盡,收網(wǎng)落帆之時,總是會穿插著各種逗樂打趣。
歡聲笑語還在蔓延之時,一聲炸雷驚天動地,喚醒了洶涌的狂浪,攪動著滾滾黑云,肆虐的勁風(fēng)像刀子一樣割臉、像錐子一樣扎人。原本平靜無波的海面,此刻卻猶如饕餮張開血盆大口,遮天蔽日,道道紫雷宛若游龍穿梭于黑云之中,聲聲驚雷蕩漾在漁民們的耳邊,漁民們各個神情凝重,但卻沒有出現(xiàn)絲毫慌亂,畢竟這些粗糙漢子都是飽經(jīng)風(fēng)雨,亦有一種漁民特有的船已起錨、我便不再回頭視死如歸的氣概,他們手腳迅捷,動作麻利,拋錨、收帆、緊貨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牧海眉頭緊鎖,牢牢握住船舵,盡量控制著船身不被橫向打翻,他未曾遇到過如此驟變,他掙扎著仰頭,想要看看這詭異的突變?yōu)楹稳绱嗣土?,就在他抬眼間,天空中陡然出現(xiàn)一道裂痕,五色光芒透天而出灼人眼目,仿若天空開眼,黑云驟散,勁風(fēng)驚雷皆消散,牧海的眼瞳急劇收縮,恍惚間看到一道身影從天而降,砸在了他的漁船上。
“轟”的一聲夾雜著木板斷裂之聲,讓牧海和漁民們緩過了神,疲憊的面孔上各個流露出驚異,一同望向坍塌的魚艙。
牧海幾個跳躍來到魚艙前,他想證實自己剛才所見非虛,當(dāng)看到金甲裹身的男人時,他倒吸了一口氣,旋即又看了看天空,此時的天空已然恢復(fù)如初,仿佛剛才的一切如同虛幻,但此刻躺在魚艙里的男人卻又那么真實,一身金色戰(zhàn)甲布滿裂紋,貫穿左肩的黑洞還在汩汩流血,男人的半張臉被沾滿鮮血的散亂青絲掩蓋著。
“都別傻站著了,快來幫忙?!蹦梁;仡^招呼各位,漁民們這才緩緩挪步到這個男人的周圍,雖然他們面對狂風(fēng)巨浪可以不畏生死,但看到這憑空出現(xiàn)的男人時卻顯得局促不安。
“這…這人是從哪來的?”一位精瘦的漁民疑惑道。
牧海用手指了指天空,眾人抬頭看了看昏暗的天空,又看了看地上的男人,面面相覷卻不得其所,一個男人從天而降,是福是禍,眾人諱莫如深。
一片灰暗滾滾而至蠶食著斜暉,一陣疾風(fēng)呼嘯而來吹醒了回憶中的牧海,牧海使勁地睜合雙眼,越過樹梢遠(yuǎn)眺襲來的黑云紫芒,仿若回憶中恐怖的景象蔓延至此。
“爺爺”小男孩跑到牧海身前,提溜著淺灰色的小鳥傲然道:“看,我抓到的,厲害吧。”
牧海緩緩蹲下身,笑容可掬地看著孫兒:“你不是一直都很厲害嘛,連老李頭家的大鵝都能捉住,一只小鳥自然逃脫不了我孫兒的掌心?!蹦梁C嗣∧泻⒌哪X袋,神秘的說道:“你猜爺爺這次進(jìn)城給你帶了什么?”
小男孩驀然睜大雙眼,眼珠滴溜溜打轉(zhuǎn),繞著牧海轉(zhuǎn)了一圈,又到處摸搜著牧海的衣兜,但并沒有在牧海身上找到想要的東西,有些沮喪又有些急促道:“爺爺,快告訴我是什么好東西?”
牧??戳丝措S之而來的夫妻二人,湊到小男孩的耳邊輕聲道:“黑劍。”
小男孩欣喜若狂,一把摟住牧海,使勁的在牧海的臉上啄了啄,隨即附在牧海的耳邊悄聲道:“是上次你帶我進(jìn)城看到的那柄黑劍嗎?”
“當(dāng)然,爺爺答應(yīng)過你的自然不會食言?!?p> “黑劍在哪?”小男孩焦急道。
“在家,我藏起來了,免得被你爹看見?!蹦梁V噶酥刚驹谛∧泻⑸砗蟮哪腥恕?p> 看著這對爺孫在彼此的耳邊互說著悄悄話,女人忍不住打趣:“有什么秘密不能讓娘親知道的?快來說說,娘親也想聽聽?!闭f著也俯下身湊近了爺孫二人,笑意嫣然。
“秘密?!睜攲O二人異口同聲。
“哼!”女人佯裝生氣站直身子,走到男人身邊順勢挽起了男人的手臂,仰起臉皺眉嘟嘴委屈道:“你們每個人都有秘密,而我就跟個傻子一樣對你們知無不言。”
“你可是大智若愚,總是看破不說破?!蹦腥宿燮脚宋Ⅴ镜拿碱^,柔聲道:“快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p> 三兩瓦礫錯落而坐,裊裊青煙升騰而起,牧海的闊門高院在此雖顯得格格不入,但其實徒有虛表,隨著小男孩撞門而入,曲折游廊漫成甬路,小小兩三房舍,一明兩暗,合著步子都不能多幾個轉(zhuǎn)身。
“爹、娘,你們快去給我做些好吃的,爭兒有點餓了?!币膊坏葍扇嘶貞?yīng),小男孩便急不可耐的拉著爺爺?shù)氖秩フ覍つ潜趧Α?p> “小機靈鬼,還想著支開我倆,也不知道爹給他帶什么好東西了?!迸藢χ腥诵Φ馈?p> “你肯定早已猜到,爭兒平時對兵器的百般癡迷最逃不脫你的雙眼”,男人平靜道:“我不贊成爭兒習(xí)武修道,我只希望他能夠與世無爭,平淡安逸的過一生。”
女人收斂笑容,她知道他也有秘密,一個從天而降滿身傷痕的男人怎能沒有秘密,但是他不說,她就不問。
“嗯,平淡也好,回頭我把那些兵器都藏起來?!迸苏诡佄⑿Φ溃骸拔胰ソo爭兒多做幾道菜,把他養(yǎng)的壯實點,這樣不容易被欺負(fù)。”說完轉(zhuǎn)身去準(zhǔn)備晚膳。
男人略微遲疑,也跟了上去,卻始終落下一步之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