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后,杜峰在賓館百無聊賴的敲著腿看著電視的時候,接到了傻大個的電話?!拔?,杜峰。我這邊聯(lián)系了瞿濤、坤子、小琳他們,老同學們聽說你回來,都挺激動的。”
“那好啊,定哪地方啦?我也挺想見見他們?!?p> “文華酒家,就在咱鎮(zhèn)中心書店旁邊,這個周六晚上6點二樓包廂哦?!?p> “哎,好咯。說好了,這頓我來做東,回頭別跟我客氣。那個,對了,那個陳芳我還是也想見一面,你看能不能幫忙,也約一下,這無論現(xiàn)在啥職業(yè),都是靠自己賺錢對吧?難得老同學聚聚,挺好的機會?!?p> “行了,行了,兄弟我算是明白了,說是同學聚會,咱都是幌子吧,你不就是想打探柳佳佳的信嗎?你說你長得那么帥,現(xiàn)在在城里混的又不錯,老尋思她干啥呢?”
“哎,傻大個同學,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哦,想見你們是最主要的,柳佳佳不也是咱們同學嘛。再說,哎,你懂得,都是男人,當年我干那事確實不厚道了些,她就算有什么情況我也不怪她,她家那條件我們都知道,從小過的就蠻苦的,我呢,對她現(xiàn)在沒任何心思,就是單純的想知道她過的怎么樣?!?p> “行吧,你既然都這么說了,那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小琳她們幾個女的好聯(lián)系,我找她們幫忙請人去?!?p> 掛上電話的杜峰,輕輕的吁出一口濁氣,他站起身子活動了下脖頸,緩緩的走到窗臺前。
他這幾天心情一直很糾結(jié),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無論當時怎樣他都沒有立場和身份去深究,但是他昨晚做了個噩夢,夢中他恍惚看到了他們回到了那個離別的那個站臺上,柳佳佳的眼眸內(nèi)里蘊藏的不是濃烈的不舍,反而在夜晚的燈火中倒映著,一種類似與恐懼和無助的神色。
當年他走的匆忙,滿腦子想的又都是到城里打工的事情,對柳佳佳的情緒基本沒有過多關(guān)注,但是細想來他臨走前的天,柳佳佳突然對他說過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但是現(xiàn)在他怎么回憶也想不起來對方當時說了什么。只是,他有一種直覺,在那幾日柳佳佳一定出過什么事情,而那日她對自己說的話,可能就是整個事情的關(guān)鍵所在。
他不會直接去尋她,他已經(jīng)負過她一次,絕對不能再去打擾對方的生活了。他思前想后,唯一能做的就是旁敲側(cè)擊的打聽對方現(xiàn)在到底生活的如何,他心里知道,這種執(zhí)念更多的是一種自我安慰和救贖。萬一,真的萬一,柳佳佳過的不好,那他這次絕對不會造成遺憾。
小鎮(zhèn)的人睡得都很早,道路上已經(jīng)稀稀疏疏的沒什么過路人了,他靜靜的看著房間正對面那盞微黃的路燈,在靜謐的深夜,那點斑駁的光亮讓他心情豁然開朗了些。當一個人真下定決心的時候,永遠都是最無所畏懼和顧慮的。
周六的那天,杜峰起了一個大早,他特地到鎮(zhèn)上商場轉(zhuǎn)了一圈,新買一套長款的米白色風衣?lián)Q上,脖子上還圍了圈藍白格的圍巾,風衣里邊是柔軟舒適的黑色羊毛衫,腳上的低幫皮靴時尚簡約,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很是精神。他比原定時間早了一個小時到了約好的飯店。
“你好,我打電話預約過了,定的二樓包廂。”
前臺幾個穿著中式套裝的女孩微微笑道:“請問包廂號是多少?”
“包廂號?。俊倍欧屦埩损堫^,追憶了下昨晚傻大個確實沒有跟他提過具體在哪個包廂,于是他又道:“我把手機號給你,你幫我查一下吧,姓沙定的,或者用我名字定的,我姓杜?!?p> 前臺小姐飛快的電腦上仔細查閱了一番,面色有些為難的回道:“先生,不好意思,我這邊這兩個號碼都查不到。要不你打電話問一下呢?!?p> 杜峰奇怪的點點頭,也沒多想,隨手拿起手機撥通了昨晚傻大個的那個來電號碼,他是記得那天他將自己手機號丟給傻大個以后,自己反倒是忘記問對方號碼了,昨天他又心不在焉的,好在手機有通話記錄。
“嘟.....嘟.......嘟......”手機一直是在忙音的狀態(tài),他有些不耐煩的掛斷再次撥打過去,這次手機通了,但是遲遲沒有人接聽。
無奈,杜峰朝著前臺問道:“不好意思,訂餐的是我老同學,他電話我打不通估計在路上沒聽見,請問現(xiàn)在還有包廂嗎?有的話,麻煩給我準備一個?!?p> 前臺小姐服務周到的已經(jīng)給杜峰倒了一杯熱茶,然后頷首道:“好的,請問用餐多少位?”
“大概,10人左右吧,具體多少人我也不清楚,麻煩盡量給我一個大包?!?p> “嗯,現(xiàn)在還有205包廂,你看可以嗎?正好可以坐十人的?!?p> “行行,那個不過我同學要是來了,麻煩你幫我跟我們說一聲,如果他定的包廂更大,我就換一下,如果差不多就讓他到205來。”
說完,杜峰在服務員的帶領(lǐng)下上了二樓,酒店內(nèi)雖然沒開空調(diào),但室內(nèi)還是比較悶的,他解開外套,靠在包廂的沙發(fā)上,隨手翻閱著茶幾上的雜志和菜單。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17點50分了,離約定的18點不過差了10分鐘,他有些納悶的心想這難道一起來的嗎?怎么一個人都沒有。他拿出手機繼續(xù)撥打昨晚的來電顯示,依然一直處于無人接聽的狀態(tài)。他心里隱隱約約有些不太好的感覺,也說不上來,就是心慌的很。他裝起手機匆匆的跑到一樓前臺。
現(xiàn)在已是飯點,一樓大廳熙熙攘攘的已經(jīng)坐了不少客人,酒店變得熱鬧起來?!澳愫?,我是205的客人,麻煩問下,有沒有幾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來找包廂的人?或者,這樣,我那定餐的同學這還是聯(lián)系不上,他攢的局,其他人號碼我也沒有,你看能不能讓我自己去找找其他包廂,看看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p> 服務員沉思了一會,歉意的說,“不好意思,這樣您會打擾別的客人用餐的,這樣吧,你把您姓名和您那同學姓名給我,我讓二樓的包廂服務員挨個幫您核實下?!?p> “這樣也行,那就麻煩了,我到門口等等看,要是有消息了麻煩您找人叫我一聲?!?p> 杜峰穿過酒店大廳,推開了玻璃門,秋季的夜風涼如水,猛地鋪面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大噴嚏,他連忙就外套扣好,站定身子在門口左右來回張望著。
文華酒家雖不在繁華的老街,但是臨近鎮(zhèn)中心,旁邊是鎮(zhèn)上第一家新華書店,對面就是一大片的人民公園,這里的住宅區(qū)很多,不遠處還有這個鎮(zhèn)唯一的一家大型超市,在這個小鎮(zhèn)上應該是最好的飯店了。
他大口的猛吸了幾口香煙,煙霧隨著呵出的熱氣很快就消融在暮色中。為了保障對面公園夜間的照明問題,從杜峰站的這個角度,能看見對面公園異常的亮堂熱鬧,時不時的還傳來清楚的廣場舞音樂聲。
他定定的看著那清晰可見的路燈光暈,有些失神的站在那,直到他反應過來的時還是因為背部被人輕輕的拍了一下,一轉(zhuǎn)頭一位大約40來歲的大姐喚住了他:“你好,是205的客人嗎?我們服務員剛剛每個包廂都問了,沒有認識您或者您朋友的人,您看現(xiàn)在也不早了,您那包廂還需要嗎?”
杜峰這才回過神來,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已經(jīng)不知不覺過了一個小時了。這群人遲到個十來分鐘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一個小時了這么多人一個都沒來,也太不正常了吧,難道我被放鴿子了?他想了想對著那大姐回道:“不好意思,我可能....呵呵,我那幫同學可能跟我開了個不是很好的玩笑,包廂我不要了。不過都這個點了,也要吃飯,大廳還有位置嗎?”
無緣無故被人戲耍了一番,杜峰哪怕面上看的在淡定,心里也難免氣的不行。給這樣一鬧他雖簡單的點了幾個小菜,但也著實沒什么胃口,動了幾口就讓人將飯菜打包了。他拿出手機算了算日子,他這次為了國慶假期時間長一些,硬是把明年春節(jié)的一部分假期給挪在了一起,從他回來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九天了,而他的年假滿打滿算也就十一天。
他忿忿的盤算著,明天要去學校在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傻大個那小子,逮到他以后看怎么收拾他。
當天晚上杜峰在半夢半醒中,聽到了手機來電的震動聲,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的滑動屏幕上的接聽線,電話那端傳來一陣劇烈的喘息聲,那聲音忽近忽遠時高時低,像是野獸的低吼又像是誰在瀕死前的求助。午夜時分一通這樣的電話無疑讓杜峰瞬間清醒,他嚇了一聲冷汗,整個人迅速坐起,他驚恐的把手機屏幕拿到眼前,微弱的亮光中能看到來電號碼是一串他覺得很是陌生的數(shù)字,他嚇得連忙將手機摔倒一邊,一個健步跳下床將房間大燈全部打了開。
人類自古對黑暗有著未知的恐懼,對光明有種本能的憧憬,即使在任何詭異可怕的環(huán)境。賓館套房面積不大,燈一打開一目了然,這讓杜峰頓時心安了不少,他自嘲的想想可能是誰在惡作劇,自己實在是反應激烈了些。雖然這樣自我安慰著,他還是猶猶豫豫的糾結(jié)了好久,才緩緩的走向剛?cè)釉诖策叺叵碌氖謾C。
杜峰拾起手機翻了個,手機已經(jīng)陷入了黑屏之中,他緊張的肩膀瞬間放松了下來,整個人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果然是自己太敏感,一個騷擾電話罷了,怎么會這么緊張,好像自從他回到鎮(zhèn)上來以后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最初他回來后是住在舅舅家的,但是每次看到舅舅舅媽那張臉,關(guān)切外表里好像還掩藏著其他說不上來的情緒,接近與擔心害怕,或者是一種反感。
想不明白的是,他在城里自從買了房子以后每年一放假都會特地叫車接舅舅舅媽到他那過幾天,在那里他們其樂融融,和睦親近。但在這里,他總能明顯的感受到舅舅一家對他的嫌隙,他也試探的問過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訴他的,或者是什么困難,但是每次都換來兩人更奇怪的反應。所以,后來他干脆搬了出來一個人住在了鎮(zhèn)賓館。
杜峰發(fā)現(xiàn)剛剛慌張中不小心觸碰到了關(guān)機鍵。隨著手機屏幕的亮起,一連串開機字符一閃而過,手機屏幕回到了主界面,他從菜單找到了通訊記錄尋著剛剛的那串號碼,他剛剛由于太緊張害怕,那數(shù)字也沒怎么看清楚,隱隱約約的就記得是個座機號碼。
“嗯?這,這怎么回事.....奇怪。”待到杜峰再次翻到那串號碼的時候,他感到心跳少了一拍,那個號碼他太為之熟悉了,他到城市打拼的頭幾年,無數(shù)個孤寂悲苦的夜晚,都是這個號碼的主人陪伴他度過的。
這是,這是柳佳佳當年在服裝廠上班的時候,職工宿舍的公共電話。他重重的坐回了床上,突然感覺到頭部襲來一陣劇烈的疼痛,這痛感如洪水猛獸來勢洶洶,他蜷縮著在床上來回翻滾,低吼呻吟著。他的臉色由黃變紅在變的慘白,全身大汗涔涔,不停的抖動著,這種絞心的疼痛讓他感覺全身像被萬根灼燒的利刀來回刺傷,最終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待到杜峰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他好像剛剛經(jīng)歷了生死在鬼門關(guān)來回徘徊了一圈,如今看到窗外那縷晨光,心頭生出了劫后余生的幾絲慶幸來。
他想了想,今天還是去學校先把沙達歌尋著,下午得空在去趟醫(yī)院,他這趟回來,睡眠一直不太好,白天又渾渾噩噩的。他揉了揉太陽穴,拍了幾下自己的腦袋,才有些虛弱的站起身子準備到衛(wèi)生間洗個熱水澡。
他將浴缸放了水,熱氣很快將狹小的衛(wèi)生間變得霧氣蒙蒙,他換下了汗?jié)竦囊挛?,整個人緩緩的躺在了浴缸中,他皺著深栗色的眉毛,瑩瑩的水珠順著發(fā)梢流到眼窩之中,杜峰不適的擦去了眼角的水珠,心中七上八下的。
溫熱的水漫過他全身,確絲毫沒有帶走他的任何乏氣,相反讓他的心頭更加煩躁。
他不適的坐起身子,將自己上半身離開水面,浴缸的水清透溫熱,散發(fā)著濃濃的熱氣,他盯著本是粼粼的水面愣了神,突然他眼前一花水面上飄出了大量的黑色的長發(fā),正慢慢的纏繞住他的雙腿直到腰身,觸及地方還有黑色長發(fā)下的皮膚衣物,他恍惚下理智告訴自己這樣的噩夢不是第一次做了,一定不是真實的,但是本能還是大于理智一步讓他一躍而起,驚慌失措的爬出了浴缸,他感覺自己渾身的汗毛都倒立起來,一顆心驟然提到了嗓子眼,渾身繃直的像拉滿了弓的弦。
杜峰起身的同時水花四濺,帶出了大半缸的熱水,把浴室的地面淹了個面。他像一只受傷的小動物,顫顫巍巍的靠向了冰冷的瓷磚上,直到他身上的熱氣完全散去,身體感受到了冰冷的寒意,他才好像清醒過來。他眼神呆滯的隨意拽起一旁的浴巾將自己裹上,才回到浴缸前,平靜清澈的水面下是耀眼的白瓷,他重重的吁出一口濁氣,將水塞拔了去,下水道傳來沉悶的咕嚕聲,水流聲響不大,但在逼仄的浴室中還是顯得讓杜峰覺得刺耳,他奇怪的發(fā)現(xiàn)怎么睡一覺后,竟然會出現(xiàn)這樣的幻覺,對水有那么強烈的反感和懼怕,離他之前發(fā)生溺水事故已經(jīng)過去了六七年,若說是PTSD那這反應也太滯后了吧。
他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就好像自己這具身體,被誰共用過,發(fā)生過一些自己絲毫不知情的事情一樣。
等杜峰穿戴好衣物,已經(jīng)是早晨9:30分了,他帶著蒼白的面色、青紫的眼窩,干澀的嘴唇、死氣沉沉的氣質(zhì)下了樓,把前臺小姐給嚇了一跳,好在,對方心里素質(zhì)過硬,硬生生的扯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禮貌的打了個招呼。
杜峰眼神空洞,無精打采的微微頷首,徑直走近餐廳,拿了一瓶大盒裝牛奶一口氣灌了大半盒,當溫涼的牛奶從口腔流入腹腔,所到之處掠過的溫涼,這才讓他感受到了真實感。
等杜峰打車到了沙達歌學校的時候,已經(jīng)快到11點了,他將身子從校舍鐵門的空襲內(nèi)張望著,收縮門緊閉里面?zhèn)鱽碇@特有的聲音,那是一種嬉笑聲、讀書聲、講課聲、老師大聲的呵斥聲,學生互相打鬧聲交雜在一起的。這種聲音就像一條軟綿的蟒蛇,從他的脖頸纏繞的頭頂,讓他忍不住頭皮發(fā)麻,說不上來討厭但奇怪的,也沒有一絲懷戀和欣喜。
杜峰覺得自己真快瘋了,幾天前看到老同學的興奮和走在舊時光的感動,好像一下子和自己完全不掛鉤,他那時明明是無比懷戀,也因為漫步校園而心生過暖意,如今這種感受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只有煩躁,深深的煩悶。
“那個,師傅您好。我想找一下人,他是這所學校的體育老師,可以讓我進一下嗎?”杜峰敲了敲鐵門邊的門衛(wèi)室,朝里面一個身穿制服的中年保安說道。
那個中年保安把頭從窗戶伸了些出來上下的打量著杜峰,對方的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好像能將人一眼穿透,杜峰有些不舒服的輕咳了一聲,補充道:“我前兩天和他一起來過的,您忘了?”
那個中年保安聞言后將目光收回,退回保安室,好像在在思索了一會,才從保安室中慢悠悠的走了出來,黝黑健壯,身姿挺拔的站到杜峰面前,對著他回道:“哦,我想起來了,剛就看你眼熟,請問你找哪個體育老師啊,可不可以打電話讓那人來接你?”
杜峰禮貌的點頭笑了笑,說道:“他姓沙,前兩天和我一起來的,您忘了?”
那中年保安的面色明顯的怔了一下,隨后他再次來回打量了杜峰一圈,神情古怪的小聲道:“我在這學校工作了好幾年了,從來沒有聽過一個姓沙的體育老師。”
“什么?”未等保安的話說完,杜峰搶先喚出了聲:“開什么玩笑,前兩天我和他一起來的,你們還沒攔我們呢,若不是學校老師,閑雜人怎么可能隨便進你們校園。有可能不是體育老師,但是肯定在你們這上班的。”
“你別激動,你說的那個沙,沙老師是男的是女的啊?”保安師傅做了安撫的手勢。
“男的,是個男的,和我一樣大,個頭比我高,也比我胖,皮膚不太好,臉上坑坑洼洼的。”杜峰沉了下聲,平復了下自己的情緒,細細說道。
只見對方聽完后神情更為復雜,眼底帶著濃濃的疑惑,有些不確信的開口道:“那就怪了……我剛就想告訴你,你之前來的那一天是假期開學第一天,校園是開放的,無論有沒有人帶都可以進去的。而且,而且你說和你來的是一個男的,但是我明明記得,那天陪你一起到學校的,是個女的啊,你們手拉手看著還挺恩愛。我對你們印象挺深,因為看你和那姑娘都挺年輕的,當時還在猜你們是孩子爸媽呢,還是哥哥姐姐……”
保安師傅后面說了什么,杜峰一個字也聽不見了,他只感到腦子中嗡的一聲,炸裂開了,他那顆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好像被栓了顆石頭直沉到底,他茫然失措,如同被雷轟電掣過一般,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之后,杜峰就什么都記不得了,等他清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站在了舅舅家門口的弄堂前,他望著深幽的小巷口,天色已經(jīng)變得黑暗了,不遠處的天空平底生出一片鐵青色的云,接著激起一片震天動地的雷聲,杜峰無助的抬頭望向遠處那片烏云,此時雨霧蒙蒙的天氣被巷子中那高高豎起的米黃色路燈照的影影綽綽,泛著灰白色的光,凄凄切切的印在巷子兩邊房屋的石墻上,把那巷子兩邊來回的路人,商販全部籠罩在一片白蒙蒙的霧氣中。
“杜峰?你怎么來了?!本藡尩哪樛蝗环糯笤谘矍?,她雙手放在在額頭上遮擋了些朦朧的細雨,看見杜峰的同時,眼中帶著疑惑和關(guān)切的還朝杜峰身后望了望,然后押低聲音拉扯著杜峰的衣袖,急切的說道:“你看看你,我和你舅舅怎么跟你說的。是不是又把陳芳氣跑啦?陳芳那孩子真不錯了,你說你前段時間出那么大的事情,不就陳芳忙前忙后照顧你嘛!哎,孩子,聽舅媽勸,都過去那么多年了,那柳佳佳都死了多少年了,你怎么還執(zhí)迷不悟,我看你啊,就是,就是鬼迷心竅了……”
杜峰的黯淡呆滯的眼神驀然亮了起來,他一把拉住舅媽的手,聲音顫動著喃喃著什么,只是聲音太小很快被飄灑的雨聲沖淡了些。舅媽有些擔憂的將手背貼在杜峰的額頭上,搖著頭說:“孩子,你別嚇舅媽,有什么咱回家在說,你這段時間怎么奇奇怪怪的?。俊?p> “舅媽……”這一聲舅媽帶著哭腔,帶著深深的祈求,帶著讓人窒息的緊張,逼的舅媽頭皮一陣發(fā)麻,她裹緊了自己外衣,牽強的咧了咧嘴角,身子不易察覺的后退了幾步。
巷口深處傳來漸搖漸細的笑聲,像扯細的糖絲,裊裊的在雨中回旋,正撞上了杜峰陰鷙的神色,像海嘯前的驚濤。杜峰是舅媽一手帶大的,可是此刻她心中害怕的不行,只想一股腦子的拔腿就逃。好在,杜峰雖然現(xiàn)在看起來陰森森的,但是很快整個人就像泄了的氣球,一下子癱軟到了地上,他砰的一聲,重重的跪在了雨地里。
舅媽大驚失色,亂忙大聲呼喊道:“哎?你怎了,孩子,孩子???,快,那個誰幫個忙,我們家孩子可能病了,你快幫我把他舅喊來?!?p> 四周的鄰居被這么一喊,都紛紛圍觀了過來,也有很多前來幫忙拉人的,還有邊跑邊去喊杜峰舅舅的,小巷的這個雨夜從清冷一下熱鬧了起來。人聲越是鼎沸,杜峰身上的寒意就越發(fā)濃烈,那濃墨重彩下是一顆破碎,愧疚到無法言語,無法面對的心。
“我迷失在無人的世界里,默默等待生命終結(jié)的到來。
?????屈辱,痛苦,寂寞。直到一天絕望將這一切燃燒。
是你,在我生活的黑暗中帶來一絲光明,告訴我,生命其實很溫暖,讓我對未來充滿著美好的愿景。你是我在黑暗中看到的唯一光環(huán)。
可是,終究我還是獨自一人生活在暗無天日的陰影中,沒有未來。”
杜峰呼吸一滯,痛苦的將這封書信狠狠的按在了胸膛處,時間久的,力道大的讓杜峰感受到了心臟停止了跳動,直到他眼前出現(xiàn)了那個閃動的身影,那個燈火闌珊處滿臉緋紅,笑容純真說喜歡他的的柳佳佳。
杜峰茫然又欣喜的到站起來朝著那身影的腳步挪動了幾寸,可是畫面猛然一轉(zhuǎn),那張愛笑的臉正凄切不舍的拉著自己,泫然欲泣直到潸然淚下,但還是抱住自己,安撫著祝福著的柳佳佳。、
杜峰的神情帶著濃重的哀傷,他的手在半空虛浮著對著那個不真切的影子來回婆娑著,直到那張臉又消失了。他看到了看到了柳佳佳渾身是傷,鮮血淋漓,確一臉絕望的盯著他。從那刻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個懦夫是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