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刮風(fēng)了，眼濕了

　　【我這里天黑了，風(fēng)有點大?！?p>　　“媽，我回來了。”

　　蘇翌晨下晚自習(xí)，背著粉紅色的書包，推開了家門。

　　江曼婷手里拿著手機，眉頭緊鎖，看著心情不太好。

　　“媽，我，回來了?！?p>　　“嗯。”蘇翌晨說了兩遍，江曼婷才有了回應(yīng)。

　　“今天學(xué)習(xí)好累，你能給我做碗面嗎？”

　　“要吃你不會自己煮啊！手是生來干嘛的？”江曼婷的聲音很大，把蘇翌晨嚇了一跳。

　　蘇翌晨走進昏暗的廚房，打開燈，下午吃過的剩菜還放在桌上，還沒有洗過的碗隨處可見——餐桌上、碗池里。

　　“怎么又不洗碗?。　碧K翌晨吼了一聲。

　　“你洗個碗要死??！我一天天地掙錢這么累，吃個東西也不能自己煮嗎！你是要累死我嗎？累死我你就開心了是吧！你爸就可以把那個女人娶回家了！”江曼婷拿著手機，不停地撥打著電話，“嘟嘟——對方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后再撥......”江曼婷不肯善罷甘休，非要打到蘇建林接電話為止。

　　“有什么好打的，不接就算了唄，你再打結(jié)果還不是一樣?！碧K翌晨拖著地，碎碎念道。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蘇建林不耐煩，把手機關(guān)機了。此時的江曼婷，像吃了火藥，一張臉突然看起來尤其地丑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跡，沒有涂抹粉底液的江曼婷，臉看起來枯黃，蘇翌晨不敢靠近江曼婷，但還是試著去跟她說話。

　　“媽媽，你是打給我爸吧？說不定她在外面是真的忙呢？”

　　“你知道個什么！你能有我清楚？你也要站在那個負心漢那邊是嗎？”

　　蘇翌晨百口莫辯，覺得非常委屈。江曼婷火氣突然更旺了，站起身。

　　“......”

　　“你再這樣我就走了！”蘇翌晨不知道怎么突然說出了這句話，也許是太憋屈，也許是太無奈，也許是覺得江曼婷有些不可理喻。是的，在蘇翌晨眼中，這些根本不算什么，并不是值得一提的事，和她偉大的理想，和她美好的未來，無法相提并論，她是多么的渴望，能有人相信她，并和她一起迎接這一刻?？墒?，她不知道的是，江曼婷的未來就是蘇建林。一個女人，為了一個男人，和自己的父母決裂，拋棄前途，遠嫁他鄉(xiāng)，又怎經(jīng)得起男人的背叛呢？如果這個男人厭棄他了，這個男人的老母親也討厭她，那她活著的意義又是什么呢？蘇翌晨以為自己是江曼婷的太陽，是蘇建林的太陽，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的出生是錯誤的，她是負擔(dān)，是累贅。

　　“有本事你就出去啊，在這礙什么眼！”

　　蘇翌晨轉(zhuǎn)身離開，重重地摔了下門。

　　夜晚的風(fēng)還是有些涼，十一點，蘇翌晨還是沒有回去的想法。她沿著湖邊走著，看著河水由淺到深，旁邊的告示“禁止游泳”吸引了她的注意。突然有個念頭在她腦海閃過，“前幾天有人下河游泳溺水身亡了，如果我現(xiàn)在跳下去，會不會也一樣呢？現(xiàn)在這么晚，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來救我吧？如果我也死了，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人知道吧？他們，或許也只是會難過一下，會不會沒有我，他們就沒那么累了呢......”此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媽媽”，蘇翌晨把電話掛后，鈴聲又響了響，還是“媽媽”，她又掛了，最后，她終于往回走，回到了家。這個時候，蘇建林還沒有回來。蘇翌晨也不那么餓了，洗完漱，回到了房里。

　　半小時后，蘇翌晨正睡著，聽見門響的聲音。

　　“你看看現(xiàn)在都幾點啦！”江曼婷一直坐在客廳，玩著手機，“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掛我電話干嘛！”

　　“玩兒啊，回家這么早干嘛！”

　　蘇建林和江曼婷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蘇翌晨被爭執(zhí)聲吵醒。

　　蘇翌晨是極其不愿看到這一幕的，她爬下床，來到客廳，“爸媽，不要吵了?！碧K建林沒有理蘇翌晨，過了一會兒，江曼婷說道：“你快回去睡覺?！?p>　　蘇翌晨的那句“你們這么吵，我怎么睡得著”沒有說出口，她穿著半袖、短褲站在客廳里，凍得哆嗦。蘇建林和江曼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消停了會兒。蘇翌晨的雙眼發(fā)紅，這才回房休息。

　　蘇建林利用燒水的時間上了個廁所，他把手機放在茶幾上，這時候，江曼婷悄悄翻看了蘇建林的通話記錄。她猜的沒錯，一個陌生的，沒有備注的號碼，整整通話了30分鐘。

　　江曼婷回到臥室，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蘇建林走了進來，準備上床，江曼婷突然走下床，擋在他面前。

　　蘇建林非常不耐煩地說：“你抽什么風(fēng)呢！”

　　“好啊你，我就知道是她，那天我就看到她了，你今天是和她幽會去了吧。我伺候你這么多年，你倒好啊。我要你現(xiàn)在立馬拿出20萬給我，我們離婚！”江曼婷撕心裂肺地吼著。

　　“開什么玩笑，不給！”

　　“你給不給！”江曼婷往前推了蘇建林，恰好碰倒了立在梳妝臺上的小花瓶。

　　“你是不是有病啊！”

　　深夜兩點，此時江曼婷好像失去了理智，根本聽不進任何人說的任何話，一直在訴苦，傾訴這些年的辛酸。

　　蘇建林不想理眼前這個瘋女人，選擇沉默，江曼婷得不到回應(yīng)，用枕頭向他砸了過去，蘇建林忍無可忍，雙手扒住江曼婷的肩膀，將她推到在地。

　　隔壁房間里，蘇翌晨以為快天亮了，看了會手機，不過兩點十四而已。她意識逐漸清晰，突然睡意全無。隱約聽見了父母的爭吵。

　　女孩不懂父母之間為什么會發(fā)生爭執(zhí)，只要那個女人和爸爸并沒有發(fā)生什么，一切不是都無所謂嗎？可是，對于一個妻子來說，令她更加不能容忍的，是夫妻之信任的喪失吧，尤其是江曼婷，曾經(jīng)也算是風(fēng)華絕代，現(xiàn)在，或許更害怕失去吧。如今的這個家如此蕭條，因為他們的相互厭棄而變得更加滿目瘡痍。

　　蘇翌晨聽到了這些，不覺黯然神傷，留下了眼淚。想著過往的種種，看著現(xiàn)在的不堪，她絲毫沒有辦法。她抽泣著，聲音非常微弱，用被子一遍一遍擦拭著眼淚，她不敢出門去拿抽紙，不知不覺，枕頭已經(jīng)被浸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