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在校場的營房里,陳寧趙還君以及那幾個找他麻煩的兵丁都在。另外在場的還有一人,正是作為這場打紅比試見證的蕭鐵干。
“你是契丹人吧,叫什么?”蕭鐵干看著八字胡契丹人道。
“巴圖穆。”那八字胡契丹人道。
“嗯,我們契丹人說一不二,雖然打紅還沒有結束,但情況已經很清楚了,你還要繼續(xù)嗎?!?p> “我...”巴圖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見巴圖穆不說話蕭鐵干看向陳寧道:“你呢?”
“我隨意?!?p> 隨巴圖穆一起來人知道現在是不可能再把陳寧怎么樣了,如果真要堅持下去那巴圖穆也要遭殃,雖然他現在只中了一箭,卻偏偏是要害。
有人朝巴圖穆小聲說了幾句,巴圖穆便很干脆回道:“我放棄?!?p> 一聽這話最先松下一口氣的還是陳寧,他還真就有些擔心心對方豁出去性命要跟自己斗。
等眾人出了營房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后了。今天事情來得快,去的也快,對置身事外的人來說只是一天之中的小插曲,但對陳寧而言卻又是不同的。他是這件的事的參與者,其中隱藏的東西他自然能想到。
“你飛鏢的射得很準。是不是早就算計好了?!壁w還君問。
“并不是萬無一失,行險一搏而已,說不上算計。”接著陳寧又道:“那幾個人是不是趙無常派過來的?”
一些事情陳寧通過觀察也能發(fā)現端倪,但畢竟只是猜測和感覺。
趙還君輕輕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找你麻煩的人是趙無常,不過不是針對你而是別人?!?p> 有些事情只要確認了,那就清楚了個大概,沒有必要刨根問底。
過了一會陳寧又注意到了一件,便道:
“你也姓趙,那趙無常也姓趙,你們不會有什么關系吧?他是你什么親戚吧。”
“你慢慢猜吧?!壁w還君輕笑一聲。
顯然對方不想討論這個話題,陳寧也就沒有再追問。經過如此一番折騰陳寧也有些累了便一屁股做在了石凳上。
本以為趙還君這時差不多也該離去了,可她偏偏也坐在一邊。接著又忽然問了一個讓陳寧有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你覺得遼國會滅亡嗎?”
陳寧愣了愣,然后想也沒想就道:“會?!?p> 見陳寧回答的如此果決,趙還君追問:“為何?”
對一個幾百年之后的靈魂而言哪個朝代都會滅亡,這沒有什么理由,只是一件可陳述的歷史??墒撬荒軐w還君說自己知道后幾百年的事。想了想后道:“金人勢不可擋吧。”
原本以為陳寧會說一些細致入微的道理,可是卻偏偏是這么簡單的幾個字。趙還君不以為然,她道:“我遇見的人都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遼國敗落是因為朝廷自上而下為繁華所腐化,他們魚肉百姓,欺壓異族,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能征善戰(zhàn)的契丹人了?!?p> 趙還君說的也沒有錯,陳寧也認同:“生于憂患死于安樂,這是先賢總結出的道理放之天下皆準。”
見陳寧說得輕描淡寫,趙還君覺得眼前這個窮酸書生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和理解。
“哦?你真的只是這么認為的嗎?”
見趙龍環(huán)似乎對這種事有些興趣,陳寧想來和她討論一下更深層次的東西也未嘗不可。
可是轉念一想他的那些東西都是幾百后人們從歷史中終結出來理論,雖然不是很難理解,但放在這里,人們不曾經歷,說出來話也沒有多少可信度。
他思索片刻,覺得眼下左右無事,與古人說說幾百年后的人的觀點也不失是件曠古絕今的事。
“以遼國現在的情況,其實就算沒有金人,不久也會有其他人起來反抗,遼國注定滅亡。百姓為什么起義,不到活不下去他們是不會殺官造反的。而他們?yōu)槭裁椿畈幌氯?,無非就是因為沒有土地?!?p> 趙還君聽了陳寧的話很快便心生疑惑,土地就在那里不曾消失,怎么能說百姓沒了土地,她道:“朝廷有規(guī)定凡開荒屯田者三年不賦稅,田園荒廢者給予牛種助之,雖說近幾年賦稅繁重,但可耕之地不曾減少。如我所知道錦州歷年都有統(tǒng)計,應該不會錯的?!?p> 陳寧笑了笑:“我說的是土地兼并。”
“土地兼并?”
既然決定聊一聊,陳寧自然是要解釋清楚的。
“舉個例子,比如你手里有十畝地,收成不錯情況下,糧食有充裕,你會將多出來的糧食賣出去換取錢幣,像你這樣的有人很多,他們都賣糧,這時糧食會越積越多,那么會導致糧食價格會慢慢下降,你賣糧食獲得的錢也就越來越少。但賦稅卻不會減少,所以你只能選擇賣更多的糧食,幾年后你就發(fā)現入不敷出了。如果遇上天災人禍急需用錢,那你只能選擇賣地,數十年后你或許還有些地,但你的子孫肯定是沒有地了。而那些賣出去的地最后會集中到地主和官員手里。如此經過上百的時間后失去的土地人就越來越多。而沒有土地的人抗風險的能力會低很多,他們是最容易餓死一類人也是最容易造反的一類。當然我說的只是一個大概,事情的演化要比這個復雜多了。例如現在的遼國,土地就大多被契丹人里面的貴族和高官占有了。絕大對數人都是為他們耕種,受壓迫的情況會更加嚴重。”
趙還君繡眉微蹙,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她將目光落在了陳寧的身上,雙眼里盡是疑惑。
“這些東西都是誰教你的?”
陳寧笑了笑,他總不能說是幾百年后別人總結的吧,于是隨口道:“自己閑暇時瞎想的。”
趙還君狐疑地點了點頭,轉而問:“那有什么解決辦法呢?”
陳寧很果斷地搖了搖頭:“沒有?!?p> 有些思想還是太危險了,尤其像土地改革。如果放在如今真要實施那觸及的絕不簡簡單單是一些地主,那是挑戰(zhàn)整個封建制度。他今天只顧自己說得開心,萬一眼前這個女人當真了,日后出去亂說指不定會惹來殺身之禍,所以不說也好。
雖然陳寧說得并不多,也不盡詳細,但這些已經讓趙還君有了新的感觸,有些東西就像一顆樹牙種在了她的心里。
聽了陳寧的一番解析,再次面對眼前這個書生趙還君心情復雜。至少她至今所看到的陳寧絕對不應該只是一個讀書人。
寨子的西南的一棟房子里,趙無常從巴圖穆的口中得知了今天所發(fā)生的事。巴圖穆這些人正是他派過去的,其目的就是找機會取了陳寧的性命,不過有一點就是需要將影響降到最低,所以這才想出了打紅的點子。
而趙無常做這些主要有兩個目的,一來是給趙龍環(huán)提個醒這個寨子不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二來也是做給手底下的人看的,就是像告訴他們只要是得罪了他趙無常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讓他好過。
……
時間很快到了晚上,議事廳燈火通明,里面聚集了上百人,沒有地方坐有些人也不介意站著。眾人議論紛紛,說的最多的是昨日來使的事。原本趙龍環(huán)是想借著常尚明的事做一些事,為此他也只能暫時放一放。
關于昨晚的談話內容,方孫在得到趙龍環(huán)的首肯之后便向在場眾人說了出來。
近來宋廷在宋遼邊境大量屯兵,有意攻打涿州和易州。為了應對南方的威脅,朝廷改怨軍為常勝軍由郭藥師領軍前往涿、易兩州以拒北宋之兵。而路徑小牙山時郭藥師知道這一帶有高永昌舊部數千之多,且都是能戰(zhàn)之兵,便生了招降之意。郭藥師的這一想法也得到了朝廷的同意,于是呼朝廷就派出了使者過來。
可惜的是趙龍環(huán)并沒有答應招降,為此引得一些人爭吵不休。他們大體是分兩派,一派是以蕭鐵干為首的反對詔安,另一排則是以王東明為首的支持詔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