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章 孤寂王孫
“所幸元仲安然無恙,如有閃失,武城必定生靈涂炭,尸橫遍野?!?p> “匹夫一怒,血流五步。天子一怒,流血飄櫓。”
“如今你祖父官至魏王,形同二皇帝,麾下千軍萬馬,一聲令下,不知會有多少人頭落地?!?p> 我大喜過望,說道。
想當年曹睿曾祖父曹嵩,為避禍欲去兗州投奔曹操,途經瑯琊,被徐州都尉張闿劫財害命。
曹老賊大怒,遂以為父報仇之名攻打陶謙,攻拔十余城,屠城徐州,泗水為之不流。
這是其第一次屠城。
從那以后,曹老賊仿佛魔神附體,殺人成性,屠城上癮。
先后屠彭城、屠興國、屠枹罕、屠宛城,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所屠之處皆成人間地獄。
正如曹賊《蒿里行》所說“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一樣,觸目驚心,慘絕人寰!
想到這,我雙眼滿是恐懼,臉色煞白,不由自禁打了個寒顫。
曹睿盯著我,仿佛知道我心里所想,笑道:“阿瑜,你多想了?!?p> “當年天下大亂,軍閥混戰(zhàn),祖父為拯救蒼生,扶社稷之將傾,無奈之下只能以戰(zhàn)止戰(zhàn),以殺止殺?!?p> “方有今日狼煙平息,北方大定,天下承平?!?p> 我對此不置可否,一言不發(fā),低頭不語。
對此,我實在不敢茍同。
以我性子,如這天下建立在累累白骨之上,寧愿不要。
曹睿嘆道:“一將功成萬骨枯,要在亂世建功立業(yè),哪有不死人的?!?p> “殺孽太重,小心報應?!?p> 想到地下黃泉路上十幾萬冤魂,我有些惱怒,憤憤的嘟囔了一句。
“生在帝王家,有何辦法!”他苦笑道。
“元仲,假若他日你又登上那萬骨堆上的帝位,手握生殺奪予大權,切不可肆意殺戳,造那無妄冤孽。”
“如若不然,我必與你不共戴天!”
我逼視著他,目光如刀。
“但愿到那時我曹家已蕩平群雄,不用我金弋鐵馬,我就能做那太平天子。你我哪會不共戴天?!”
曹睿聞言,單薄的身影全身戰(zhàn)栗,神情落莫,臉色慘白,低頭沉思了半晌,抬頭說道。
呵呵,瞧曹睿自信滿滿的樣子,看來這名義上的大漢天下曹家是要定了。
自小便錦衣玉食,衣食無憂,生在世家長在蜜罐里,誰當皇帝坐天下我可不管,只要不禍害老百姓就行。
“元仲,這些后話先不說了,還有一事要鄭重提醒你……”
我決定不再繼續(xù)這虛無巴腦、沒營養(yǎng)的廢話,正色道。
說到這,我躊躇了一下,一時難下決心,不知說還是不說。
我也有我的苦衷,不想過多介入曹家之事。
這是爹爹多年的告誡,讓我有吃就吃有玩就玩有睡就睡,莫理閑事,尤其是曹家。
然而,此事關系到曹睿身家性命。
如不及早告知他,讓他及時知曉,未雨綢繆,早作準備,屆時怕會出事。
如果現(xiàn)在不說,他將來遲早知曉,只怕怪我不夠兄弟。
“阿瑜這是為何?有話快說!”
見我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樣子,曹睿終于忍耐不住問道。
“元仲,廷尉審案盤問時,不可將賊人擄走途中你所聽所聞全盤托出,切記切記?!?p> 看到他熱切的眼神,思來想去,我抿了抿嘴,細心叮囑。
“這是為何?”曹睿百思不得其解,急忙追問。
看來這曹睿一點都不知道他母親的過往,真是小白鼠一個,整個曹府都對甄宓歷史諱莫如深。
我咬了咬牙,淡淡道:“我也不知太多緣由,總之不說聽見袁姓少主就行。以后問你母親便知來龍去脈?!?p> 話一出口,我瞬間覺得不甚妥協(xié),反悔不已。
然而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如何收得回。
須知他們母子情深,豈是我這個外人所能比?
如他日曹睿一不小心說漏嘴,我便卷入了曹家那堆桃花破事的旋渦。
屆時,我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了,那可是潑天的禍事。
“切記不可與你母親說我知曉!”
后怕不已的我面露哀容,神神秘秘叮囑曹睿。
“阿瑜,我聽你的?!?p> 曹睿用修長白皙的手指,在我額頭上暴了個栗,一臉壞笑。
我也趁機伸出右手小指:“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p> 兩根小指緊緊勾住,兩根拇指覆蓋在一起。
“如果你說話不算數(shù),我一輩子不理你?!?p> 我一本正經,擲地有聲。
曹睿神情嚴肅,鄭重其事點了點頭。
看著對方的神情,我們忍俊不住,不約而同相視而笑。
突然,曹睿一聲咳嗽打斷了笑聲。
“都怪我,忘記你還是個病人。”
我心一緊,用手拍了拍他后背,關切道。
“阿望,馬車備好了嗎?”
話音剛落,我掀開門簾,箭步沖出門,氣急敗壞大喊。
“好了!好了!”
阿望急應了一聲,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水,笑道:“這是紅糖辣姜湯,先給他發(fā)發(fā)汗,興許不用醫(yī)生?!?p> “阿望真聰明,辛苦了!”
我極為贊賞地拍了拍司馬望厚實的肩頭,夸道。
“瑜哥哥謬贊了?!?p> 阿望抓了抓頭,憨憨地笑了笑。
“不行,元仲金枝玉葉,身份貴重,身子單薄,又沒吃過什么苦,遭受這么大的變故?!?p> “如不及時送醫(yī)館,一有閃失,魏王震怒追查下來,定會出大事。我等吃罪不起?!?p> 我愣了一下,旋即揮了揮手,斬釘截鐵說道。
司馬望面無人色,貌似被我言語嚇壞了,訕訕閉了嘴。
“元仲,你掉入冬水全身受涼,快喝了這姜糖湯,先發(fā)一身汗,再送醫(yī)館吃藥將養(yǎng),料想便無大礙了?!?p> 我接過熱氣翻滾的糖水,轉身返回房間,笑吟吟道。
“辛苦阿瑜了,給我自己喝吧?!?p> 曹睿坐直身子,開心笑道,看得出來,他心情好了許多。
我把湯水遞到了半路,驀然看到曹睿蒼白的臉,心里竟起了些許癮測之心。
“元仲,你遭此大難,心受驚嚇過度,身體十分虛弱,我來喂你吧?!?p> 于是,我把湯水縮了回來,在床邊坐了下來。
“元仲,溫度剛好,可以喝了。”
我舀了一勺,用嘴吹了幾下,等溫度下降后,把勺子遞到曹睿嘴邊。
曹睿怔了怔,張口喝了起來。
喂了幾勺,我分明發(fā)現(xiàn)他的眼睛多了一抹紅色以些霧氣。
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便轉過頭去拭擦了一下眼睛。
他背脊很單薄,背影顯得很落寞。
他貴為嫡王孫,平時高高在上,被一群紈绔子弟團團圍住,前呼后擁,一呼百應,威勢熏天。
看似風光無限,然而背后卻有許多不為人知的苦悶。
甄宓在卞夫人主持下嫁給曹睿,初時十分得寵。
然而好景不長,自從曹丕納郭女王為妾,便成為專寵,從此開始日益冷落甄宓。
曹丕對曹睿也是不理不睬,有時動胤呵斥謾罵。
特別在他跟曹植明爭暗斗,處于下風之時,更是把氣帶回家撒在母子身上。
一切都令母子兩人萬念俱灰,卻又不敢告知曹操,唯恐遭到曹丕更狂暴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