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其實很大,但卻琳瑯滿目的掛吊著幾十幅字帖,又用幾張精美屏風將其隔開,這樣一來,便顯得局促了。
垂掛在屋頂上的字帖很多都只是薄薄的一張淡黃色宣紙,也有許多是黑色的拓本,大抵能認出幾張顏魯公和王羲之的真跡。
將這些名貴之作像晾衣服一樣掛吊于頂,不知道應說這屋子的主人是愛字如癡呢,還是當說他不拘小節(jié)。
“山河社稷圖”的屏風后面,放著一張價值不菲的紅木書桌,書桌上擺滿了各色的筆筒和鎮(zhèn)紙,一塊石硯里還盛著未干的墨,旁邊一個木盤里還放著大小形狀不一的茶寵。
景魚鱗坐在靠椅上正把玩著其中的一只。
“懂字嗎?”
問話的是個中年男人,此時他正躬著身子,手握一根狼毫,在一張白色宣紙上飛快的書寫著。
“針管噴墨算嗎?”景魚鱗說道。
中年人聽了后沉默著沒有出聲,依舊專心于自己筆下的紙上。
景魚鱗自討了沒趣,只得訕訕一笑:
“開個玩笑,懂到算不上,略知一二,略知一二?!?p> 不管是齊白石的蝦還是徐悲鴻的馬,景魚鱗都有所涉獵,所以鑒賞能力還是有一點的。
“看看怎么樣。”
男人像打完收工一樣輕呼了一口氣,然后對著剛寫好的紙張輕輕的吹了吹,小心翼翼的將它捧起,慢慢的放到了景魚鱗的面前。
景魚鱗對著面前剛寫好的字帖仔細端詳了一會,然后摸著下巴點了點頭說道:
“好字,好字啊,胸中有錦繡,筆下走龍蛇,先生這幅《桃花庵歌》窺得了唐伯虎的精髓,卻有寫出了與他不同的真意,這真是讓人愛死了,此作一出,誰還敢妄言當今世界的書法寫不出古代騷人墨客的風骨?”
論拍馬屁的功夫,景魚鱗放在人界里面那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張口胡謅就能把人吹的神魂顛倒,六親不認。
面前的中年男人聽到景魚鱗的夸贊也是會心一笑,臉上一閃而過的滿足和虛榮被景魚鱗盡收眼底。
男人約莫一米八的身高,臉上干凈整潔,除了黑黑的胡子印,一點沒有歲月的痕跡,哪里看的出將近半百的年紀。
他的頭發(fā)很長,留著上世紀九十年代郭富城的發(fā)型,身上穿著一件版型很好的灰色西裝,舉手投足只見都是一股子書生氣,給人一種溫文爾雅的感覺。
看見他的第一眼,景魚鱗頓時就感覺自己心里的敵意銳減了一半,不得不說,這是一個看臉的時代。皮囊?guī)淼牡谝挥诚窈喼碧匾恕?p> “景魚鱗”男人淡淡一笑,說道:“我早就想見你一面了,你最近很出名知道嗎?大家都在說,什么時候京都的地盤上來了一只過江龍。”
“邱二爺過譽了,我只不過是做了自己的本職工作而已,從來沒想著要得罪誰。當然,我也不怕得罪誰?!本棒~鱗把茶寵放回了桌子上,一臉無辜的說道。
他這一聲邱二爺便道出了男人的身份,沒錯,站在景魚鱗面前的這個男人正是邱家目前的二把手——邱宏遠。
“呵,年輕就是好啊,我當年要是有你這誰都不屌的脾氣,現(xiàn)在就應該不止是代家主了?!鼻窈赀h自嘲的笑了笑,像是真的在感慨自己多舛的命運一樣。
“二爺說笑了,您是文化人,我這鄉(xiāng)野匹夫哪能跟您比呢,再說了,二爺年紀也不大,當上家主難道不是遲早的事嘛?”
景魚鱗理所當然的說道,好像對這些事情一點也不上心一樣。
“你認為我能當這個家主?”邱宏遠眉毛一挑,笑問道。
“難道不行嗎,據(jù)我所知,邱總的父親好像十年前就失蹤了吧,你們老爺子就算身體再好,難道還能走你后面嗎?只要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位置早晚是二爺你的吧。”
“此言誅心,你不要亂講,邱家的將來早晚是要交到桐桐的手里的,我現(xiàn)在只是幫她代管的而已,等她羽翼漸豐,我也就該放手了。”邱宏遠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感。
“兄死弟及,自古有之,二爺何不學趙光義,就在家主這個位置上一直坐下去,這樣的重擔,扛在邱總的肩上,她會很累的。”
景魚鱗的這句話看似是因為心疼邱雨桐才說的,其實他就是想看看邱宏遠會不會有微表情的變化。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邱宏遠的臉上并沒有出現(xiàn)多余的表情,而且還十分平靜,是他把這件事想簡單了。
人家邱宏遠再怎么說也是京都第一梯隊級別的人物,景魚鱗會的這些察言觀色的本事在他面前就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學趙光義?我大哥是失蹤又不是死了,萬一他哪天回來了呢?那我豈不是要從宋太宗變成景泰帝啊?!鼻窈赀h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
“景泰帝是輸在了沒有兒子上,可是您正是鼎盛之年,膝下還有兩個兒子,得位名正言順,有什么好怕的?”
“景魚鱗,你哪邊的?。磕悴皇峭┩┥磉叺娜藛?,怎么老是要攛掇著我上位呢?”邱宏遠揶揄道。
他心想,自己和這小子有沒有利益關(guān)系,他老想著攛掇自己干嘛呢?
“正因為我是邱總的人,所以才會這樣替她著想,她一個人管著諾大的公司就已經(jīng)很累了,哪里還有精力才去管公司的事情呢?”景魚鱗大義凜然的說道。
“如果你真的替她著想,現(xiàn)在就應該離開她?!鼻窈赀h輕飄飄的說道。
“您什么意思?”景魚鱗瞇著眼睛看著邱宏遠,等待著他的下文。
“我沒什么意思,只是站在一個做叔叔的立場上勸你離開而已。”邱宏遠說話的聲音總是很溫柔,讓人發(fā)不起火。
“這才是您今天找我來的原因吧?”景魚鱗問道。
“一半一半吧,原先沒看見你的時候,我還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看到你之后,我突然就覺得如果你真的是為了桐桐好,你應該離開她的?!鼻窈赀h說道。
“為什么呢?”
“可能你自己感受不到,但是自從你到桐桐身邊之后,我每天都能聽到關(guān)于你的消息,但沒有一條是好消息,或許你可能認為你做的一切都是在保護桐桐,可是你這個人做事太沒有分寸了,而且從來不考慮利害,讓你一直跟著桐桐,總有一天會給她帶來天大的麻煩?!?p> 如果說邱宏遠的語氣帶著憤怒,那么景魚鱗可能會直接跳出來反駁他的話,可是他的聲音偏偏不柔不剛,說的景魚鱗一點脾氣都沒有。
你丫倒是吼我??!
“這又不是言情偶像劇,再說了,二爺你價都沒開呢,這就要我離開邱總身邊,是不是過分了,好歹你開一價,咱倆再還還,這事說不定能成?!本棒~鱗跟鬧著玩一樣的挑了挑眉毛。
既然氣生不起來,那就所幸開心的賴皮下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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