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提審晁杰,沒有韓宇墨在場。
我坐在秦子朔身后的椅子上,聽秦子朔審問晁杰。說實(shí)話晁杰的長相清秀偏陰柔,身姿如蒲柳,還有盈盈一握小蠻腰,做個侍衛(wèi)著實(shí)浪費(fèi)了。
秦子朔緩緩道:“晁杰,你會投案自首,只怕不是良心發(fā)現(xiàn)協(xié)助破案,而是擔(dān)心被人追殺,想尋求庇護(hù)吧?!?p> 晁杰臉色一白,顯然是被秦子朔說中了真相,抬起頭驚恐地瞪著秦子朔,好像追殺他的人就是秦子朔。
“你說過,彭蒙是被同謀所害,何以你能肯定那些人是他的同謀?他們說了什么話?”
晁杰咬唇不語,臉更白了。
秦子朔淡淡一笑:“你可知,你不說話就是給了答案。他們必然是說了什么,而你能聽見,顯然當(dāng)時你也在場。彭蒙被殺,你卻能安然無恙,想必是當(dāng)時你藏在某處,但事后被那些人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聽取了他們的秘密,因此天涯海角地追殺你。當(dāng)然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你不但知道他們的秘密,而且掌握了這些證據(jù)。他們不但要?dú)⒛?,還要奪回這些證據(jù)。”秦子朔驀地向前傾身,目光溫和望著晁杰,面帶安定人心的微笑,放柔了聲音低聲問:“晁杰,陛下就在這里,你把實(shí)情說出來,陛下...同我,我們能保你平安?!?p> 晁杰眼眶泛紅,下唇咬出了淡淡血痕,最終啞著聲音道:“我只能同陛下說?!?p> 我愣了下,下意識看向秦子朔,恰好他也回頭看來,四目相觸,我面上一熱,他卻迅速垂下眼眸,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東西一般。
我心下又是一冷。
“陛下......”我俯視他頭頂?shù)拈L冠,明明他話語中包含著對我的擔(dān)憂,可我卻半分也笑不起來。
“無妨!”我揮了揮衣袖,走到晁杰身前,秦子朔猶豫著走開了一段距離。
晁杰看了我好一會兒,又特意朝我身后看了幾眼,才壓低了聲音說:“我聽到那些人說,是韓相派來的。我藏在爺......老爺別院書房的地下密室里,那里面有一些賬目和書信,我匆忙逃離沒有細(xì)看。出事后我曾想回去拿些東西,但發(fā)現(xiàn)別院已經(jīng)被一把火燒了,但密室在地下未必會被發(fā)現(xiàn)。我這一路被人追殺,僥幸學(xué)過武功方能脫逃,輾轉(zhuǎn)數(shù)地才尋到秦大人,面見天顏。陛下......韓相不倒,主犯不除,老爺死身之仇難報,求陛下庇佑小人,同時也請陛下肅正法紀(jì),嚴(yán)懲主兇?!?p> 他說著竟楚楚落下淚來。
我聽得心里卻拔涼拔涼的......
韓宇墨這個人不怎么好,臉皮又厚,我是知道的,但老師之前說過,一個官很難用好和壞來衡量,若論好怕是沒一個好官,若論壞,也不至于,所以,只能分有用和無用。畢竟人在一定位子上,有很多的身不由己,即便老師那么一個推崇仁政備至的人,也是雙手沾滿了鮮血,但他說無愧于心。
那...韓宇墨他有愧嗎?
我亦低聲問他:“這些事情你為何不讓秦御史知曉,他定能為你討回公道。”
晁杰苦笑。“知人知面不知心,朝中群臣,因私利相互利用相互勾結(jié),今日可談笑為朋黨,明日則可樹倒成仇敵,只有陛下心中才存的是江山社稷,為的是萬民福祉,不會包庇國之蛀蟲?!?p> 我聽了他這番話,一方面覺得他炳如觀火,另一方面又覺得壓力似山大,只能囁嚅著為秦子朔辯駁說:“秦御史與其他人不同......”
晁杰迅速掃了我一眼,“既然陛下信得過他,小人無話可說。小人知道的,已經(jīng)都說了,至于如何定奪,全看陛下?!?p> 我直起身,輕聲說:“你放心吧,朕會秉公辦理的。這里雖是囚室,但好歹安全,又通風(fēng)透氣,你且寬心在這里待一段時間,我會讓人照顧你的飲食起居,護(hù)你周全。”
晁杰朝我恭恭敬敬地拜道:“謝陛下仁慈!”
我轉(zhuǎn)身出了囚室,秦子朔尾隨而出。
“晁杰都招了吧?!蔽覀円磺耙缓?,邊走邊說。
“他招了,是韓宇墨的人殺了彭蒙,罪證在彭蒙別院的地下室?!蔽倚睦镉悬c(diǎn)不大舒服。
“微臣明日便去搜查?!?p> “那里怕是還有人盯著,你要多帶些人去,”我想了想,仍覺得不妥又道,“我派宮中暗衛(wèi)保護(hù)你?!?p> 宮中暗衛(wèi)均是父皇那是就訓(xùn)練出來的一等一的絕世高手,隱匿功夫好,不會讓人發(fā)現(xiàn),也避免大張旗鼓。
秦子朔也明白這一點(diǎn)的重要性,因此沒有拒絕。
一路無話地出了地下囚室,重見天日,我瞇了瞇眼。
忽然身后人遲疑著說了一句:“陛下......若.......”
“若有一日,韓宇墨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朕是會包庇?還是滅親呢?”我沒有回頭,“你是想問這個吧......”
我抬頭望了望頭頂并不熱烈的春陽,只覺得有些眩暈。
“陛下......”秦子朔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我沒回答,因?yàn)槲乙矡o法回答。
我會大義滅親嗎?
我還舍得大義滅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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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秦子朔分別后,我突然覺得有些頹廢,閑逛了會兒,倒是走到了皇宮西角的女官署。
女官署在宮里是一個比較特殊的機(jī)構(gòu),以往只是個輔助后宮嬪妃的宮女機(jī)構(gòu),但因我是女帝,這女官署便開始負(fù)責(zé)后宮管理事宜,無鳳君時由朕審批,有鳳君時則由鳳君審批。女官署中亦可有杰出的女子選伴君側(cè),任為侍筆,比如姜妍,十六歲便以策論才華揚(yáng)名,雖是女官署的長官司籍,但人人還是喜歡稱她一聲姜學(xué)士。
“姜學(xué)士不必多禮了,賜座?!蔽姨撏辛怂话?,暗暗打量了幾下。
她真當(dāng)是明眸皓齒,一雙眼睛如含波秋水,笑起來的時候更是有種纏綿的味道,身材風(fēng)流婀娜,一動一靜皆是溫柔,這種美人哪怕是百煉鋼也得拜倒在她的群裾之下。
難怪秦子朔會中意她了,饒是我是女子,看到她也有些心動。
她淺淺一笑,“陛下今日來可是為了大婚之事?”
你看看,就連心思也是九曲玲瓏。
我含糊支吾了聲,不好說自己只是隨便逛到這里的。
“妍兒,你我二人自小一起長大,這里也沒有旁人,你別拘謹(jǐn),我們多時未曾聊過了。你近日可好?”
“一切都好,謝陛下關(guān)心?!?p> 想到秦子朔,“那...這許多年,按說你也早該成親了,為何拖到現(xiàn)在呢?”我開始旁敲側(cè)擊。
姜妍一雙美目在我面上轉(zhuǎn)了兩圈,緩緩答道:“微臣心里想著國家大事,無心兒女私情?!?p> 這境界......
我這個當(dāng)皇帝的臉紅了。
“那你可有喜歡的人?”
姜妍眼神一動,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愈發(fā)柔和,搖了搖頭,“沒有?!?p> “你覺得秦御史為人如何?”
“秦御史?”姜妍疑惑地皺了下眉,“雖與他并不供職一處,但看行事做派是個正人君子,且是個能臣、賢臣,微臣很是佩服欣賞?!?p> 原來她對少初并無兒女私情,說這話時一絲多余情緒也沒有。
沒想到那個被無數(shù)少女芳心傾屬的少初也會做暗戀這種事,我心頭感覺很是異樣,不知是喜還是悲,唉,總歸他們的事都與我無關(guān)。我站起身來,說了句:“朕與韓宇墨大婚一事時日倉促,還要勞姜學(xué)士費(fèi)心了。”
她眼睛晃了晃,隨即又恢復(fù)平靜,朝我盈盈一拜:“陛下言重了,微臣本分?!?p> 我方要往外走,忽地感覺身子晃了晃,緊接著聽到外間一聲炸響,剎那間地動山搖!
有什么爆炸了!
不好!
聲響似乎是從晁杰的囚室那邊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