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赴宴

　　待到赴約這一日，喬卿莫先是讓張二牛趕車去胡桃巷劉府接上劉喬氏。只因佩藍(lán)去劉府的時(shí)候，旁敲側(cè)擊才知道大房此次并沒下帖子給劉喬氏，這同在京都卻差別對待，這其中定然有鬼。當(dāng)然，劉喬氏又是何等的聰明，一見佩藍(lán)臉色不對，三兩句話就套出大房給喬卿莫下帖子的事來。于是主動提出要陪著喬卿莫一起去，待佩藍(lán)回來跟喬卿莫講時(shí)喬卿莫又是好一通感動。

　　劉喬氏因著當(dāng)初嫁妝一事本不想再與長房有何牽扯的，對外雖說是喬家的姑奶奶，可對內(nèi)劉喬氏也只認(rèn)在鳳陽府任上的喬家。在加上喬卿莫是自己的親侄女，就算去喬府是在吞惡心的蒼蠅，劉喬氏也愿意咽下去。

　　這一日，劉喬氏帶著劉妝穿戴整齊后，早早的就在府中候著了。待永誠伯府的馬車到了，劉喬氏便攜劉妝一起上了前頭喬卿莫坐的的馬車，丫鬟婆子們則上了后面的馬車。

　　喬卿莫見劉喬氏穿著端莊大氣，衣衫首飾皆是新物。再看劉妝卻是淺色衣裙裙頭上只有一根珍珠釵，襯得清麗的面龐更多幾分像自己。

　　喬卿莫忙讓出自己的位置給劉妝說笑道；“姑母，您瞧瞧我和表妹像親姊妹不?！?p>　　“像！像！像！你們吶就是親姊妹，都是我的心頭肉兒?！眲淌峡粗谝黄鸬谋斫忝脙桑牢康男α?。

　　此話說者無心，可聽者有意。劉妝原本在自己的圈子里也算是個(gè)人人夸贊的美人兒了，可自從中秋節(jié)后就聽老是聽見那些小姐妹議論自己的表姐有多美，于是自己留了心想要超越表姐?？刹徽撛趺创虬?，也不論怎么提升自身氣質(zhì)都抵不過喬卿莫三個(gè)字。直到有一天劉妝無意間穿得素凈了些時(shí)，便有男子因自己像表姐而故意搭訕，還有小姐妹夸自己越來越美時(shí)，劉妝初次嘗到了甜頭，索性仿起表姐的著裝舉止來。一聽喬卿莫本人都說自己和她像得如親姊妹時(shí)，先前心里那點(diǎn)子不快也就隨風(fēng)飄散了，甚至心里頭還有一絲沾沾自喜。

　　接著又聽到劉喬氏語重心長地道；“我?guī)е惚砻靡黄鹑ツ?，其?shí)是想讓她寸步不離的跟著你。一是怕到時(shí)候遇上熟人把我給絆住，顧不上你。二來，你們姊妹家在一處總也有個(gè)照應(yīng)。”

　　“還是姑母您想得周到，只是怕到時(shí)候表妹會嫌我無趣?！眴糖淠獩_劉妝示以友好。

　　劉妝見她五官精致如畫，舉止如仙，先前的沾沾自喜又化作自取其辱的羞愧，于是把頭一偏，不生不熟地說道；“母親讓我寸步不離的跟著表姐，我便跟著就是。有趣無趣的我還有得挑么？”

　　“怎么說話呢，快給你表姐道歉！”劉喬氏說著瞪了劉妝一眼，隨即又溫聲對喬卿莫道；“你別在意，她就是這樣愛使點(diǎn)兒小性子罷?！眲淌现雷约旱呐畠撼擞悬c(diǎn)好強(qiáng)以外，旁的壞毛病全然沒有。在外頭，深怕旁人將自己輕視了去所以總是裝作高傲，樣樣要爭一個(gè)?？苫氐郊依锸巧闲㈨樃改赶聬圩o(hù)小輩，這世間再沒這么乖巧的孩子了。雖然嘴上說著不想去做什么跟班，可實(shí)際上聽懂其中厲害后又開始打起精神挑出門的衣裳首飾來。

　　“無妨，我倒是喜歡表妹這直爽的性子。”喬卿莫說著話，喬府已經(jīng)到了。

　　一行人下了馬車，自有管事的喬媽媽老早就在大門口迎；“三姑娘您終于來了，可盼著了。”喬媽媽態(tài)度突然來個(gè)大反轉(zhuǎn)，熱情得像見著了自己親娘似的。往喬卿莫身后一看發(fā)現(xiàn)還有兩人，先是面上一僵，隨即很快恢復(fù)笑臉道；“姑太太，表小姐稀客稀客?！闭f著讓身把人往里引。

　　“哪里稀客，不過是長房貴人多忘事罷。”劉喬氏皮笑肉不笑的譏諷道。

　　喬媽媽面上陪著笑，卻又嘀嘀咕咕道；“你不高興啊，那你別來呀。巴巴的趕來甩臉子給誰看吶！窮酸小戶?！?p>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被跟在身后的喬卿莫等人給聽見了。

　　“大太太府上的規(guī)矩可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呀，咱們回去吧，這里的下人牙尖嘴利的一會兒該吃人了?！眲淌险f著挽了喬卿莫就要往回走。

　　喬媽媽怕誤了事兒趕緊賠笑道；“姑太太息怒，三姑娘息怒?！眴虌寢屢贿呎f著一邊打自己的嘴；“老奴昏了頭，老奴爛了嘴，竟渾說起主子來了?！?p>　　可喬卿莫扶跟著劉喬氏卻是頭也不回，喬媽媽想上前去攔結(jié)果被綰青等幾個(gè)丫頭給擋住，正撕扯不開時(shí)喬大太太聞訊趕來，忙給劉喬氏等人賠不是。

　　“這是怎么了？我的兒？”喬大太太喊得親熱，滿臉堆笑又準(zhǔn)備去拉喬卿莫的手。

　　“大太太，您請了我來赴宴。我一個(gè)人膽子小便鬧了姑母和表妹陪我，姑母不過是大清早的有點(diǎn)起床氣，肝火大了些說了兩句不中聽的話罷了，可您身邊的喬媽媽好像瞧不上我們這些做主子的，要往外攆客吶?！眴糖淠獋?cè)后一步行禮，不著痕跡的躲開。

　　劉妝卻看見喬大太太身著牡丹壓海棠褙子，右手無名指上帶了老大一顆金嵌紅寶石戒，腕上又是翡翠鐲子又是珊瑚串子的好不夸張，項(xiàng)帶赤金玫瑰點(diǎn)珍珠瓔珞圈，頭上梳著吊月髻插著七七八八的簪子晃得人眼睛疼。心里不由暗道；‘看似氣派，實(shí)則俗氣罷，那雙看著表姐的眼睛里都是精亮的算計(jì)，怪道母親和舅舅都不跟長房往來?！?p>　　喬大太太佯裝惱怒罵了喬媽媽好一通，又是罰跪又是罰錢的。完事后才好言好語的相勸劉喬氏和喬卿莫，殷勤又親熱的嘴臉使劉喬氏頭皮發(fā)麻。

　　劉喬氏扯了扯喬卿莫的衣袖示意喬卿莫要盡快離開，畢竟事不尋常反常必妖。喬卿莫卻對劉喬氏使眼色，讓其稍安勿躁。

　　之后，幾人一路往正房堂屋去。

　　到了正房堂屋，只見里已經(jīng)坐了三三兩兩的華服婦人。從著裝上瞧去，應(yīng)該都是些非富即貴的了。相比之下，劉喬氏等人的穿著就素凈多了，坐與上首的美婦人一看見喬卿莫眸子忽的亮了。

　　喬大太太挽了喬卿莫引薦給其他人，嫣然一副慈愛憐幼的長輩模樣。

　　劉喬氏母女則被喬媽媽引到一旁位置坐下。

　　“來來來，我的乖侄女?！闭f著便拉著喬卿莫首先向坐在上首的女子行禮道；“快來見過樂安縣主。”

　　她怎么在這？喬卿莫先是疑惑不解，隨即想到她曾跟大太太勾結(jié)過此時(shí)在這里也正常，只是不知道她們又要賣什么葫蘆藥。喬卿莫不卑不亢的向其行禮；“見過樂安縣主?！?p>　　“我道前幾日傳得邪乎極了的仙子下凡乃何人吶，原來是你呀?！睒钒部h主王蕭楠聲音嬌媚，一開口就能讓男人先酥半邊骨頭。

　　喬卿莫不搭話行完禮便退到了一旁悄悄打量起她來，只見她身著玫紅色織金孔雀紋褙子，整套的赤金月神寄情頭面顯盡大氣華貴。而她一如當(dāng)年那般美麗妖艷，眉眼皆如桃花只需一個(gè)眼風(fēng)兒就能迷倒萬千男子，也正是因?yàn)樗载?fù)美麗無二便覺著要找一個(gè)英俊無雙的男子才是，誰知她看上的卻是已婚的父親，這才扯出后面這些事兒來。只是不知她這樣的貌美風(fēng)情，又為何會與趙儀賓關(guān)系不睦。

　　于此同時(shí)王蕭楠也在打量喬卿莫，一年前自己在鳳陽府見過她，那是還不過是個(gè)整日里怏怏紅腫著眼的小姑娘，可如今卻是生的越來越出眾，神情也越來越堅(jiān)定，渾身上下都透著跟秦寶珍一模一樣的寧死不屈和固執(zhí)。

　　“喬大太太的侄女果真是名不虛傳，我瞧著這樣貌這通身氣派。嘖嘖嘖...旁的姑娘小姐怕是怎么也比不上喲?！闭f著便有個(gè)身材不高的夫人上來繞著喬卿莫看，一邊說一邊拿眼風(fēng)掃劉妝。好在劉妝在吃糕點(diǎn)并未注意，劉喬氏卻是看了個(gè)真真的，不由出口譏諷道；“瞧郭夫人說得，我的嫡親侄女自是優(yōu)秀的，當(dāng)然也是那些個(gè)被退了婚的人家萬萬追之不及的?！闭f著還用異樣的眼光看那郭夫人。

　　喬卿莫聽得明白，想必眼前這位郭夫人就是武夷伯夫人了。中秋節(jié)前，喬卿莫曾聽說差點(diǎn)丟了爵位的武夷伯為了榮華富貴，準(zhǔn)備將乖順的嫡幼女郭溶月許配給年已十六的鎮(zhèn)國公府六公子周翊。說是兩家都在商量請官媒的事兒了，卻又傳出武夷伯幼女嫌棄周翊相貌粗鄙同下人做出不潔之事，聽說后來是周翊大搖大擺的將女方的生辰八字，信物等退了回去。這事兒在中秋節(jié)前可是傳出了各種各樣的版本，光是喬卿莫聽到的都有三四種了，還有什么周翊喜歡上旁人，背著父母自己上門退親之類的，不過目前是傳女方不潔這個(gè)版本的人最多。

　　郭夫人鬧了個(gè)大紅臉，自家老爺之所以差點(diǎn)丟了爵位全拜劉大人所賜，本想著指桑罵槐刺劉喬氏幾句的，沒曾想自己反倒惹了一身臟。

　　喬大太太眼見氣氛不對頭忙道；“自然都來齊了也都別坐著了，大家到后面暖房里摸牌吃酒也行，去后花園賞花聽?wèi)蛞残小！闭f著又喚了下人進(jìn)來收拾。轉(zhuǎn)而對喬卿莫討好道；“瑞姐兒，你去陪樂安縣主去聽?wèi)蛉绾?？?p>　　喬卿莫挪步邊向劉喬氏靠過去邊道；“我母親不愛聽?wèi)?，我便也不愛?！边@話是故意說給樂安縣主聽的。隨即又對劉喬氏道；“姑母，表妹，我們?nèi)@子里逛逛罷，大太太這宅子只怕是還有父親和姑母的份兒勒。”說著，明亮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著喬大太太。喬大太太被看得心底發(fā)毛，面兒上卻還是溫柔的笑著。

　　“哎呀，逛園子嘛自然是你們這些小姑娘去了，我們摸牌還差一個(gè)，來來劉太太跟我們湊一湊”不知從哪兒突然冒出好幾個(gè)婦人將即準(zhǔn)備逛園子的劉喬氏拽了去，劉喬氏掙脫不掉，又回頭見劉妝已經(jīng)主動拉了喬卿莫的手，這才放下心來隨了她們?nèi)ァ?p>　　兩人無話，由喬府的小丫鬟領(lǐng)著逛園子，各自的丫鬟在后面適當(dāng)?shù)木嚯x跟著。

　　“喬府不過五品官職卻比我們家大多了，不知道用了多少昧心錢?！弊叩揭婚L長的回廊時(shí)劉妝突然道。

　　“你知道？”喬卿莫詫異。

　　劉妝嘴巴一撇道；“我自然曉得，若不是娘親告知我他們大房的作惡之事，我又怎會舍身取義的來陪你？”

　　“......”喬卿莫覺得她可愛，掩唇笑起來。

　　正走著，遠(yuǎn)遠(yuǎn)的就看見回廊那頭王蕭楠和蘇嬤嬤迎面走來。

　　“表姐？”劉妝謹(jǐn)記母親的話，不能讓喬大太太和樂安縣主接近喬卿莫，挽緊了喬卿莫的胳膊就準(zhǔn)備往后退。

　　“這...？”跟著來喬府隨侍的綰青忙上前一步，將喬卿莫和劉妝護(hù)在身后。

　　“無妨，看樣子她應(yīng)該是有話要跟我說。這青天白日的她們還敢吃人不成？喬卿莫被感動的連說話都是軟軟的。隨后喬卿莫示意劉妝和綰青就在原地等候，自己則向王蕭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