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
長敬攤手,“就是字面意思?!?p> 顏悅瞬間冷靜了下來,開始仔細(xì)思考眼前的局面。
“我已經(jīng)告訴你想知道的了,那現(xiàn)在該我問了?!?p> 長敬一臉詫異,“我有說過,你告訴我,我就告訴你嗎?”
“你!”
顏悅怒氣狂飆,暗道:老娘居然被一個毛頭小子給陰了!
長敬擺出好男不跟女斗的神色道:“既然你這么想跟我做交易的話,那我就勉為其難滿足你吧?!?p> 他說著還退后了一步,脫離顏悅拼著最后一口氣也要和他同歸于盡的攻擊范圍,他可不能在第一個地方摔倒兩次。
“這次換你先問怎么樣?這樣你就吃不了虧了,你看我多為你著想……”
顏悅咬牙忍下心中火氣,用理智思考該如何扳回一局。
結(jié)果他還沒開口,又聽長敬道:“當(dāng)然,為了避免我吃虧,你待會兒回答我的時候也請摸著你的良心,秉持著天道正義如實陳述,否則……”
長敬頓了下,依舊掛著笑,可那眼神卻剎那零下,如冰刀般懸在顏悅的臉上。
“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你騙我,我定會讓你后悔沒有死在瑀江里。”
顏悅突然覺得長敬真的不如她原來以為的那么簡單,至少這變臉的速度就不太正常……
她也認(rèn)真道:“好,我只問你一個問題?!?p> “你說?!?p>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也別想騙我,我比你想象的,要更了解你一點?!?p> 長敬無所謂地一揚眉,開始自我介紹。
“你是東文人,而我是西巖人,我從小長在一個不起眼的小城,叫作溫江城。”
“我沒有父母,也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只知道從我有意識開始,就是一直跟著爺爺生活。爺爺有一家開了百年的藥鋪,雖然自從你們織夢淵入世之后,我們藥鋪的生意就一落千丈,但好歹我們還能養(yǎng)活自己,不算太慘。”
長敬說的情真意切,望向遠(yuǎn)處時的眼神充滿了懷念,但如果吳杳在這里就一定會聽出長敬藏在話里的小心機。
他賭了一把,賭顏悅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更不知道他和黃老的關(guān)系。
“后來有一天,溫江城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枕月舍的儲夢石被自己的內(nèi)鬼聯(lián)合外人劫走了??棄魷Y和枕月舍都派人出來抓鬼,而那個內(nèi)鬼和他的同伙卻窩里反了,都想要私吞那些儲夢石?!?p> “結(jié)果,那個同伙就殺了內(nèi)鬼,并且把儲夢石都運到了后山腳下,就是我爺爺?shù)乃庝伕浇?,以為這里足夠隱蔽?!?p> “但是沒想到,他的所作所為都被我爺爺看到了。于是,他就放火燒了我們家的藥鋪,想要殺人滅口……”
“等我趕回家的時候,看到了枕月舍的舍老在與那個同伙爭斗,盡管他最后殺死了罪魁禍?zhǔn)?,可我爺爺卻死在了火場里,再也回不來了?!?p> 顏悅看到,長敬的眼眶里似乎出現(xiàn)了水光,可一眨眼就又為什么都沒有了,仿佛只是她的一個錯覺。
“我想要替我爺爺報仇,想要找出主導(dǎo)這件事的所有內(nèi)鬼,所以我順著線索來到了東文。結(jié)果就被你上頭盯上了,想也把我殺了了事?!?p> 長敬轉(zhuǎn)回頭看著顏悅,不無嘲諷。
顏悅沉默了很久,不知該說什么。
她能看出長敬所言并非杜撰,他所說的話里有他真實經(jīng)歷過的事和真情流露。
而且主上和枕月舍有聯(lián)系她是知道的,有舍老參與其中也正常……沒想到原來長敬只是他們計劃中被無辜傷及,想要為親人找尋真相的普通人。
那她這么窮追不舍的追殺到底是為了什么呢……只是為了掃清所有阻礙他們實現(xiàn)偉大理想的障礙嗎?
可是這些人又做錯了什么呢……
長敬看著顏悅沉思糾結(jié)的模樣,默默收回了臉上外露的情緒。
點到為止,再多就過了。
他當(dāng)然不會傻乎乎地和盤托出自己的所有想法,只有真假摻半的講述最能迷惑人。
他確實是想為爺爺?shù)乃勒业秸嫦啵麉s不是為了報仇。
爺爺不希望他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迷失了自我,成為別人利用的工具。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能讓他的故事不在別人身上重演。
他守護(hù)不了天下人,但他想保護(hù)自己身邊的人。
“我回答完了,該你了。”
顏悅抬眼看他,收斂思緒。
“你問吧?!?p> “東文帝國枕月舍貯藏儲夢石的位置?!?p> 顏悅以為長敬會問她組織里的內(nèi)鬼名單,或是下一步行動計劃之類的核心信息,卻沒想到他會問出一個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難道是因為他不僅已經(jīng)知道了想殺他的人是誰,還知道了更為機密的信息……
長敬此時還真有些忐忑,不是怕顏悅不告訴她,而是怕顏悅看出他其實并沒有她想象的那么高深。
他當(dāng)然不知道幕后主使是啊,要是知道還在這跟她磨蹭什么,直接殺去他們老窩了。
但他如果不裝出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樣子,就沒辦法騙到他想要知道的內(nèi)容了。
沒錯,他真正要套的,不是內(nèi)鬼事件,而是黃老安排給他們的唯一任務(wù),找出特種礦脈位置。
根據(jù)他現(xiàn)在的猜測和了解,特種礦脈之于東文帝國,就如同枕月舍掌握所有儲夢石一樣,那必然需要一個極為隱蔽,大肆開采和囤積又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的地方。
這樣地方不會太多,甚至很可能就在同一個位置……
這也就能解釋祁珩所說,枕月舍以及織夢淵與皇室的利益關(guān)聯(lián)遠(yuǎn)比表面上要緊密的原因。
皇室能為他們打掩護(hù),而枕月舍和織夢淵也能為皇室?guī)碚紊系睦妗?p> 但他不能直接問特種礦脈,他必須迂回一步,他相信顏悅必定會聯(lián)系他之前所說的那個故事,以為他的目標(biāo)其實是枕月舍。
顏悅果然猶豫了,猶豫意味著她在考量能不能說,而不是如何騙過長敬。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繼續(xù)采藥為我療傷?!?p> 長敬爽快答應(yīng),“好!不過我先聲明,我不能一直留在這里,我要去上京,你只能跟著我走,等到你自己覺得傷好地差不多了,再隨你自己去哪里?!?p> 顏悅譏笑道:“去上京找你的朋友吧?不怕我在路上就把你殺了?”
長敬抱著雙臂看她,“別太有自信,誰殺誰還不一定呢,你只有一個人,也沒有鞭子在手,想殺我可不容易。”
顏悅哼了一聲,自然知道這一路不會輕松,沒回話,算是答應(yīng)了。
“據(jù)我所知,枕月舍在陵州和宿州各有一處貯藏地,究竟哪個更大我就不知道了,這不是我該管的?!?p> 長敬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基本肯定了這個答案的可信度。
陵州在上京以西,夾在邊境線和都城中間,而宿州則在更南端的圖拉山脈盡頭,與溫江城的下游接壤。
如果他先去上京找吳杳和陸路,再去這兩個地方倒也順路,如果一切行進(jìn)順利的話,他們還可以從南邊回西巖帝國,正好回溫江城看看。
長敬點點頭,默默地站起身,往小樹林深處走。
“喂!你干什么去!”
“找草藥啊,你不是要換藥嗎?”
顏悅還以為長敬過河拆橋,從她嘴里套出答案后就想丟下她開溜,結(jié)果原來是給她找療傷的草藥。
她在心里默道:這次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就讓你再多活幾天吧……等她痊愈了,定然還是要殺他的……
長敬可沒再管顏悅的小心思,他只想盡快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找到吳杳,然后再一起出發(fā)去找礦脈,最好能在來年盛夏前回到故鄉(xiāng)。
找到草藥后,也沒有發(fā)生什么男女有別的尷尬景象。
因為長敬根本就沒打算憐香惜玉……
他只將顏悅翻成側(cè)臥的樣子,面朝大樹,露出滿是破洞的衣服,就著破洞的位置上藥,也省了脫衣服的尷尬。
至于顏悅怎么想的,他就不知道了,他也不關(guān)心,畢竟他也不是西天佛祖,奔著普度眾生來的,能救一個時刻想著要殺他的人已是仁至義盡。
只要她恢復(fù)到能承受路途奔波的程度就可以。
但超出長敬預(yù)料的是,顏悅雖然傷勢反復(fù),恢復(fù)的很慢也很痛苦,但她總是一聲不吭地忍耐著,在長敬將她搬上板車,騎著馬拖行的時候也沒有任何怨言。
她只仰面望著頭頂?shù)奶枺舶察o靜地任長敬帶她離開熟悉的環(huán)境,來到一個個陌生的州郡。
為了避免路人看見她虛幻的面容,也因為身為織者多年的習(xí)慣,她讓長敬給她找了一條紗巾遮面。
他們到達(dá)最近的州郡時,長敬帶她去看了郎中,開了新的藥方和藥膏帶上路。
好在現(xiàn)在是冬季,傷口在低溫環(huán)境下沒有惡化地太快,顏悅至少保住了一條命,在郎中的手下去了腐肉后傷勢便明顯好轉(zhuǎn)了。
長敬會每天按時給她更換背上的紗布,在她還不能自如行動的時候,也會給她喂些湯水,但卻沒有摻雜任何其他情愫。
顏悅看的出來,總是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定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除此以外的任何人都不能走進(jìn)他的內(nèi)心。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倆還大半夜的共處一室,要不是他們突然殺進(jìn)來……
長敬問他的第一個問題也是她的生死。
誰都能看出來她于他而言的重要性,但情緒外露意味著別人可以輕易抓住你的弱點。
如果她先抓住那個女子,再來要挾他跟她回去復(fù)命,是不是就能完成任務(wù)了……
她每天都如此想著,卻一直沒有下手。
很快,他們就到了上京城外。
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