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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傾天下風起青萍

第四章 寨上初相遇

謀傾天下風起青萍 蘇幕遮草 3087 2019-12-14 22:01:11

  百余名士兵對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束手無策,主將未在,大家一籌莫展。

  遠處煙塵又起。

  鐘少陵帶數(shù)十人回到這里,早有士兵焦急的向他通報了剛剛發(fā)生的一切。

  鐘少陵心下焦灼,暗自思忖,山匪劫路無非是為了糧食,剛剛來的山匪人數(shù)不多,是沒辦法從這么多人手中搶走這幾十車糧食的,因而他們擄走了少欽,少欽必然要救,只是不知多少糧食才能滿足這幫山匪,若與山匪糾纏太多,又恐貽誤了軍事。

  “左副將,你重新整飭軍隊,將軍隊帶到剛剛那處開闊之地,暫且安營扎寨,一天后我若還沒有回來與你們接洽,你們便自行啟程,切忌不可貽誤軍糧交接的時間?!?p>  鐘少陵孤身入山,才走至山口,早有人等候,將他押入紅葉寨。

  一路上山,他卻感到頗為訝異,小小山寨卻戒備森嚴,到處都有明哨暗哨,每隔幾里就換一批人交接押他上山,山上人各司其職,面色嚴肅,絲毫不見山匪們常有的流里流氣和逞性妄為。

  他被押送到一座建筑稍微宏偉的祠堂前,應該是這座寨子的主殿,堂內(nèi)一人負手而立,身材挺拔瘦削,與一路見的魁梧身材大相徑庭,看起來倒像是個書生。

  此人聽聞身后異動轉(zhuǎn)過頭來,見到鐘少陵笑臉迎來,“早聞鐘將軍少年英雄,如雷貫耳,在下仰慕已久,今日得見,果然傳言非虛?!迸峒蜱娚倭曜饕拘卸Y,鐘少陵也同時回禮。

  裴籍將鐘少陵引入上座,砌上一壺上好的龍井,與他高談闊論天下時勢,就是不談鐘少陵此行的目的。

  鐘少陵按捺不住開門見山的說:“不瞞裴軍師,此次我率軍正是前往前線作戰(zhàn),只是途中我往前方探路時,舍弟和紅葉寨中兄弟發(fā)生了誤會摩擦,被劫上山,還望軍師通融放過舍弟,我即刻派人前往林平,愿以十車糧草答謝?!?p>  裴籍深鎖眉頭,沉吟良久,道:“唉,我也是剛剛聞得寨中人竟劫了鐘小將軍上山,痛責了他們一番。只是這寨中事物,無論大小,悉由寨主一人抉擇,不巧的事,今日寨主辰時未到便已出山,不過,鐘將軍請放心,大概最晚不過申時末,寨主定能歸來,鐘將軍權(quán)且安心在此處歇息片刻,大可放心,紅葉寨定會盡全力招待好鐘小將軍?!?p>  鐘少陵知道這是一番拖延之辭,只是如今孤身在此地,對方言真意切,只得暫且聽從安排,等見到紅葉寨主再做定奪。

  他被安排在紅葉寨一處略為偏辟的亭軒,倚崖而建,風格雅致,與紅葉寨內(nèi)的建筑陳設大相徑庭,在此處能俯瞰重山,山間美景盡收眼底。

  如今正是傍晚時分,他倚欄而立,霞光萬丈,層林盡染,山光霧靄中他恍惚覺得自己是遺世獨立的仙者,忘記了塵世的一切……

  他輕嘆了口氣。

  “叱咤疆場的少年將軍,為何在此處嗟嘆?”

  清朗的聲音傳來,鐘少陵轉(zhuǎn)過身,見一孱羸的身影迎著霞光向他走來。

  素衣勝雪,面容白皙,雖為男子,卻稍顯單薄,雙目澄澈,一對眉如遠山含黛,橫掃入鬢,給人柔和之美,卻不減英氣之姿。

  鐘少陵從來不知他看一個男人竟然也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

  喬羲云在鐘少陵面前站定,面帶笑意,“在下紅葉寨寨主喬琰,今日得見鐘將軍,果然天人之姿,儀表不凡,若有怠慢之處,還望海涵。”她向鐘少陵施禮。

  鐘少陵聽見他竟是紅葉寨寨主,頗感詫異,只是面色未露,略一遲疑忙拱手還禮。

  喬羲云淺笑,向前走了幾步,在雕欄處站定,頭巾隨風輕揚,她緩緩說道:“不知剛才鐘將軍因何嘆氣?”

  鐘少陵上前幾步,扶住欄桿說道:“我看這山間四時變化之景,美不勝收,可在這片大地上,現(xiàn)下正是戰(zhàn)火肆虐,狼煙四起,橫尸蔽野,兵連禍結(jié)。而在此處卻好像身處另一個世界,能讓人忘記憂慮,忘記疾苦,這自然風光,并沒有因為人力而有損半分?!?p>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不管萬物變成什么樣子,那是萬物自己的行為,與天地無關(guān),天地順其自然,不因為外物的作用而損耗其半分,這片大地上滄桑變化,其實從未改變天地分毫?!?p>  鐘少陵苦笑,“是啊,這大易朝從恭帝至襄帝,再至奸臣齊康、李重儒,至如今的天下紛爭,數(shù)十年間,多少位上位者死在權(quán)利的爭斗上,可這江山依舊在這里,誰也帶不走,他們留下的只有瘡痍滿目,涂炭生靈?!?p>  “是啊,這樣的亂世需要有個人來終結(jié),倒懸之危的百姓需要人來拯救?!眴挑嗽瓶聪蜱娚倭?,目光如炬,“鐘將軍可愿意做這個人?!?p>  鐘少陵一顫,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紅葉寨寨主會問他這樣的問題,他一時不知道如何作答。

  喬羲云沒等他的回答,兀自說道:“林平…坐擁三郡,西面、南面皆是蠻夷不足為懼,安撫即可。東可聯(lián)合江東,直取中原,再聯(lián)合四夷吞并江東,繼而收復云洲,掃平蠻夷,一統(tǒng)天下,結(jié)束亂世。林平富足,百姓安定,林平王深得民心,若打出順天應民旗號,問鼎中原,占盡天時、地利、人和,是王者之師,揮師北上,定能使天下英豪賓服歸順,定鼎天下,指日可待……還望鐘將軍能早做決斷。”

  鐘少陵驚駭?shù)猛孜?,短短一番話卻將天下大勢看的如此明白,為林平指出了一條明路,他究竟是何許人,定然不是一個小小的山寨寨主這樣簡單。

  他頓了頓說道:“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些爭權(quán)奪利者,說得好聽是為了天下蒼生,其實還不是為了自己的私心。林平能有現(xiàn)在的富庶就是因為他未加入紛爭的漩渦,這天下分久必合,總有人會結(jié)束這亂世,只要讓林平的百姓免于戰(zhàn)火,我愿意拱手獻上權(quán)力,只是現(xiàn)在我還不能拿林平的百姓,拿我的家人去做戰(zhàn)爭的祭品?!?p>  “你不去殺別人,別人就會來殺你!”

  “林平有能力自保!”

  鐘少陵再也克制不住怒吼出來,如被激怒的雄獅,有攝人氣魄的力量,壓的喬羲云再吐不出一個字。

  她悠悠的看著鐘少陵束帶上綴的一塊玉盤,在夕陽的余暉中泛著光亮,陷入往思——

  “大哥哥,你從哪里來???”

  “我?我來自大漠。”

  “大漠?那是哪里?那里美嗎?”

  “美,但很蒼涼,那里的沙子和天上的星星一樣多,連綿萬里一望無際,那里的星星和月亮都比這里明亮,那里的水最是甘甜,那里什么都好,只是荒涼…”

  “什么是荒涼?。俊?p>  “荒涼就是天地茫茫、孤身一人,有家歸不得?!?p>  “哦?!彼贫嵌?,剝了顆蓮子送入口中,旋即吐出,“啊,好苦?。∨夼蕖彼龥]話找話,“大哥哥,你吃過最苦的東西是什么?。 ?p>  “最苦的…最苦的是戰(zhàn)爭。”

  “戰(zhàn)爭又是什么???”

  “戰(zhàn)爭是這個世界上最苦的東西,苦的讓人渾身都痛…我希望天下人都能免受戰(zhàn)爭的苦?!?p>  “嗯,我也永遠不要吃這么苦澀的東西?!?p>  從小長于沙場的人,才是最為厭惡戰(zhàn)爭的人,她知道他并不怕死,只是怕連累了鐘家。

  要讓他改變想法,除非經(jīng)受剝皮、抽筋、剔骨之痛,而她要做的就是送他去赴這樣的浩劫!

  命運有時就是這樣殘酷。

  她輕嘆口氣。

  “喬寨主,我與大軍約定的期限就要到了,還望您通融,放我兄弟二人歸去,鐘某感激不盡,定當重謝,我想紅葉寨也不想與林平為敵吧!”

  鐘少陵聲音低沉,暗含威脅的味道,喬羲云收回思緒,說道:“鐘將軍此去可是為前線作戰(zhàn)的史為押送糧草?史為擁城自立并未歸順林平,林平難道不拍養(yǎng)虎貽患?”

  鐘少陵神情冷漠,說道:“林平與鄰邦之間的事,心中自有定數(shù),不需要什么謀人術(shù)士妄加揣測?!?p>  喬羲云臉色一白,鐘少陵也許早就將她的目的看的一清二楚了,他拒絕的意味如此明顯,使她不能再進一言,“好,令弟在寨中一切安好,我即刻派人帶你們下山。”

  鐘少欽面色紅潤,干凈整潔,與來時的風塵仆仆迥然不同,看樣子的確受到了禮待。

  他跟在鐘少陵身后,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一反常態(tài),不發(fā)一言。

  一行人將他二人送至寨子口。

  臨行前,喬羲云將一虎紋錦帶送與鐘少陵,“這錦帶上飾有紅葉寨的通行令紋,紋于此帶之上,世間僅有一條,我今將它贈與將軍,將軍日后若有需要喬琰處,只需派人著此帶來見,喬琰定萬死不辭,以解將軍危難?!?p>  鐘少陵遲疑地接過錦帶,孤疑的看了一眼喬羲云,神色晦暗,良久道了一聲,“多謝?!?p>  轉(zhuǎn)身下山。

  鐘少欽也忿忿的看了一眼紅葉寨眾人,隨哥哥鐘少陵而去。

  喬羲云望著二人的身影漸漸遠去。

  “寨主,你怎么知道這個鐘少陵還會再來見你?!?p>  “他一定會來的?!?p>  只是那時他已經(jīng)不在是這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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