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好巧啊，我們又見面了。”程南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表情來面對樊川。他很想說幾句感激的話語，又感到所有的語言其實都相當?shù)纳n白無力。
“你跟我出來，”樊川低聲說完，轉(zhuǎn)身朝病房外走去。
程南動了動身子，發(fā)現(xiàn)除了一絲疲憊以外并沒有什么大的異常，便輕手輕腳下了床，跟著樊川去了外面。
此時已是深夜，病房的走廊里安安靜靜，只有過道的照明燈散發(fā)著些許光亮。程南跟著樊川，兩人一前一后地穿過了長長的走廊。
轉(zhuǎn)過一道門，樊川在消防通道樓梯口站定，轉(zhuǎn)過身怒氣沖沖地瞪著程南。剛才在病房，他拼命壓抑著想要噴薄而出的怒氣，此時也終于釋放了出來。
“你以為你是誰？剛學會一點點皮毛，就把自己看成救世主了？你知不知道，你這條小命，差點就交代了？”
程南被樊川劈頭蓋臉一通數(shù)落，整個人都有點發(fā)懵，自己不是好好在這里站著呢嗎？自己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感覺，事情怎么就像樊川說的那么嚴重了呢？
樊川看他低頭不語，知道他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怒氣又猛然躥了上來，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也罷，他本就是一個普通人，如果不是自己心血來潮饞蟲作祟，也不會無緣無故被牽累至此。
算了，自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等我一下?！?p> 樊川拋下一句話給程南，轉(zhuǎn)身走了兩步到了垃圾桶旁邊。熟練地從褲兜里摸了一包煙出來，掏出一支點燃。一番吞云吐霧后，他感覺自己煩躁的心情平靜了一些，這才轉(zhuǎn)過頭重新看著程南。
“你前面做了什么，現(xiàn)在還記得嗎？”
程南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記得，我門同事聚餐，完事兒我喝的有點多了，和曲妙一起走出來，就發(fā)現(xiàn)白芊芊出了事……”程南一下子著急起來，猛然上前抓住了樊川的一片衣角：“你不提我都忘記了，你知道不知道白芊芊怎么樣了？”
樊川一把將程南的手拍掉，扯了扯衣角：“能不能有點出息？”不耐煩地瞥了程南一眼，又補充道：“她的命是保住了，不過傷勢有點嚴重，所以暫時人還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沒出來?！?p> “跟你一起的那個姓曲的小姑娘，她在這里守得挺久的，我讓她先回去了?！狈ㄏ肓讼?，又多說了一句。
聽到白芊芊生還下來的消息，程南剛剛提起的心又放回了肚子里。他抬起頭，看向樊川的目光里充滿著感激，剛想開口，便被樊川阻止了。
“?！抑滥阆胝f什么，感謝我讓你學到了東西，幫你保住了呢心上人的性命，對吧，我勸你省省。我是給予你幫助了，這點不假，但是這個是你應(yīng)得的，換句話說，你是被我連累，所以你得到這些，完全是因果關(guān)系，也就是說，你的際遇，是你自己的造化。你不必對我抱有什么感激的心態(tài)，知道嗎？心理上的負擔太多，會不利于你的修行。呸，我怎么說到這個了？我是要訓你的！”
樊川說著說著發(fā)現(xiàn)自己的講話完全偏離了主題，好在他及時發(fā)現(xiàn)打住了，話頭一轉(zhuǎn)，便又重新回到了預(yù)定的軌道上：“你知道不知道，你今晚差點就交代了？你體內(nèi)因緣巧合擁有了雷電的能量，但是不是代表你就可以隨便去用它。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你的身體素質(zhì)，現(xiàn)在對于你而言，是足以致命的缺陷。你沒有足夠強大的肉體去駕馭存在于你體內(nèi)的力量，貿(mào)然使用，很有可能會遭到反噬的！你救完白芊芊暈倒了對吧，你以為你為什么暈倒？不是像醫(yī)生給你開的診斷報告上寫的那樣，神廟長時間做做心肺復(fù)蘇導致體力流失，精神過于集中導致一松懈下來很容易暈倒，暈倒是因為你的身體承受不住了！要不是你入了我玄真派，同門之間有互相感應(yīng)的能力，你以為你現(xiàn)在能這樣站在這里和我說話？”
樊川一口氣說了這么一長串的話，氣的胸口開始上下起伏，程南聽完也在心里暗暗懊悔自己太過莽撞，但是如果重來一次，他很肯定自己還是會選擇這樣做，在當時的情況下，這是最好的辦法。
“你是不是想著，如果能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樣？”樊川似笑非笑地看向程南。
“不是吧，這你都能感應(yīng)的到！”程南大驚失色。
“當然不能，這是我猜的?！币粋€姿勢站得久了，腿有些麻，樊川原地動了動。又開始接著說。
“我是該說你蠢呢還是該說你蠢呢？我這么說你，不是對你救人有意見。而是，救人也要量力而行，找對方法?！?p> 程南不解地辯解著：“可是當時她已經(jīng)沒有心跳了，救護車還沒趕到，我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啊?！?p> “不對，你有其他的選擇的，只是你沒想到而已。”
“是嗎？那我應(yīng)該怎么做？”
樊川無奈地指了指程南手里抓著的手機：“你不是存了掌門我的號碼嗎？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啊?！?p> 聽到這個，程南被噎了一下，然后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自己真是個二傻子，面前這家伙可是承諾過要對自己“負責”的人，而且又修行千年，功力深厚，當時自己怎么就沒有想到呢。
“不過，你的思路很對，你牽引著雷電的力量模仿你們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電擊除顫，刺激到了白芊芊的心臟，可以說，她能脫離生命危險，你功不可沒?！?p> 對于程南當時的舉動，樊川生氣他莽撞不假，但是也是有一些贊許的意思的，在他看來，程南遇事便能快速地想到應(yīng)對的方法，而且白天剛學到法術(shù)，晚上就可以學以致用，也很小心的沒有被凡人發(fā)現(xiàn)異常，除了因為體質(zhì)原因坑了他自己一把以外，這次救人的過程，幾乎可以打滿分了。
程南聽他如此說來，心里也是輕松了不少，但是該有的態(tài)度還是有的，他退后兩步，恭恭敬敬地向著樊川鞠了個躬：“不管怎樣，還是要感謝你，雖然你說是因果際遇，但是在我心里，如果不是遇見你，可能我喜歡的人今天晚上就真的難逃一死，所以，謝謝?！?p> 看他硬要鞠躬，樊川也沒躲避，這個感謝他確實消受得起，換而言之，哪怕只看年齡，他也當?shù)闷鸪棠系倪@個躬。他看著面前的年輕人，心中感觸良多，想了想還是開口問：“你對那個受傷的姑娘，是單方面的喜歡吧?！?p> 看到程南點了點頭，樊川又問：“值得嗎？”
是呀，值得嗎？
程南自己也不知道，有時候他也很迷茫，自己喜歡的究竟是白芊芊，還是喜歡這種暗戀的感覺呢。
看他陷入沉默，樊川也不再追問，只是心頭好似爬上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將兜里的煙盒掏出，一把甩入身邊的垃圾桶，頭也不回地走了。
程南看著樊川的離開的背影，也沒有再開口叫他，活了一千多年的老怪物，脾氣肯定是有一些怪的。他聳了聳肩，轉(zhuǎn)了身，慢慢晃蕩著回到了病房。
——白芊芊的事情是刑事案件，所以明天會有警察找你做筆錄，在他們眼里你是成功挽救白芊芊生命的英雄，不會為難你，所以你除了不能說的，其余照實回答就好。
程南躺下的時候，手機振動了兩下，他打開微信，信息來自樊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