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的隊伍,離了牛家莊,五六萬大軍浩浩蕩蕩,沿著荒涼曲折的隴原“大路溝”徑奔河南。
一路風塵。
為什么去河南?
很簡單,陜西混不下去了。這片蒼涼遼闊的黃土高原,黃沙漫漫,土地貧瘠,經(jīng)不住長期戰(zhàn)爭的折騰,會餓死的。
縱觀歷史,陜西關(guān)中發(fā)生戰(zhàn)爭,糧食是第一要務,戰(zhàn)斗力只排第二。諸葛亮當年出祁山,也得首先去用計割小麥。
把目標定在河南,還有另一個因素:河南也有數(shù)路農(nóng)民起義軍在鬧得天翻地覆。
綽號“琉璃猴”的羅汝才,綽號“老回回”的馬守應,“射塌天”、“過天星”……
這些揭竿而起的草莽英雄,大股小股,在中原大地上攻城掠地,鬧得煞是厲害,高迎祥率軍奔向他們,也是想互相呼應,一起對付朝廷的圍剿。
從車廂峽用“詐降”手段突圍以后,陳奇瑜率領(lǐng)的大軍,并沒放棄,而是在后面緊緊追趕。同時,朝廷又派出以陜西三邊總督洪承疇掛帥的另一支“剿匪”大軍,十余萬之眾,從潼關(guān)方向包抄,與陳奇瑜形成夾擊之勢,來勢洶洶,
義軍的形勢很嚴峻。
但是高迎祥等義軍首領(lǐng),倒也并不太在乎,因為自從他們造反以來,形勢就從來沒有不嚴峻過,總是處在官軍的包夾圍攻之中,殺出一條條血路,闖出現(xiàn)在的局面。
用這些粗豪漢子的話說:一腔血還在流,就提著腦袋向前闖,闖他個天塌地陷。
在路上,他們做了一件對后世影響巨大的事情。
大家共推高迎祥稱為“闖王”。
提議的首先是李自成,他說:“咱們從陳奇瑜的重重包圍中闖出來,震動關(guān)中陜邊,以后還要闖河南,跨中原,經(jīng)略江漢,高將軍把‘闖王’的名號打出去,也好象海納百川一樣吸引各路好漢來投?!?p> 大家紛紛贊同。
張獻忠也同意,“很好,李哥眼光放得遠,老張贊成。”
很快,“闖王”的大旗就打出來了。隊伍里豎起一面面寫著“闖”字的大纛旗,每一面都在六尺長寬,忽拉拉迎風招展,煞是威風。
從此,高迎祥的隊伍稱為“闖軍”。
“闖軍”的誕生,看起來事件并不大,卻在中國歷史上扮演著極其重要的一幕大戲,它標志著明朝徹底崩潰的開始,從此刻起,大明三百年江山逐漸江河日下,華夏大地淪于動蕩,改朝換代的時候即將來臨了……
……
大軍進入河南,這天開到一處名叫“三陽鎮(zhèn)”的地界。
一片廣闊的沃野與山巒,郁郁蔥蔥,自古就是肥沃富庶之地。
“好地界,”大家紛紛贊揚。
大路上,有一群群的老百姓,都背著口袋匆匆趕路,絡繹不絕,看見大股義軍開來,紛紛逃避。
他們都背著口袋干嗎?
前鋒營抓住幾個百姓,一問之下,這才明白。
據(jù)老百姓說:前方三陽鎮(zhèn)里,前兩天來了一只農(nóng)民起義軍部隊,首領(lǐng)是綽號叫“琉璃猴子”的羅汝才,他們攻取了三陽鎮(zhèn),今天要打開鎮(zhèn)上官家的糧倉,向老百姓開倉放糧。
開倉!
這對于百姓是件大事,有時候起義暴動部隊打下州城府縣,糧食吃不了帶不走,就打開糧倉向老百姓免費發(fā)放,這就叫開倉,或是放賑。
聽到這個消息,義軍幾個首腦都高興起來。
原來是羅汝才在這兒。
是他在向百姓放糧。
張獻忠樂得大胡子直顫,“好啊,羅猴子跑到咱們前面來了,這家伙號稱天下第一精明鬼,我老張早想會會他?!?p> 高迎祥下令:“直奔三陽鎮(zhèn)?!?p> 李自成卻是疑惑起來,他對高迎祥和張獻忠說:“羅汝才是個賊里不要的手,這才稱為琉璃猴子,而且這人吝嗇無比,他怎么會舍得向老百姓放糧?”
“哈哈,收買人心嘛。”張獻忠不在意地說。
李自成搖頭,“敬軒,羅猴子不是你,他從來不干虧本的買賣,開倉放糧……這不合他的習性?!?p> “那你說他要干什么?”
“不知道,咱們過去看看吧?!?p> 大軍直奔三陽鎮(zhèn),前鋒營是白馬將劉芳亮率領(lǐng)的一只輕騎兵,幾百匹快馬沿著丘陵間的土路疾馳,一溜煙地到達鎮(zhèn)外。
鎮(zhèn)外有一只軍隊擋住去路。
一員膀大腰圓的將官,手里提著一條長柄砍山刀,縱黃膘馬,耀武揚威,身后的大旗上寫著個“熊”字。
厲聲一吼,聲若霹靂。
“前方何人隊伍,敢擅闖三陽鎮(zhèn),給老子站住?!?p> 劉芳亮隊伍里的前哨小校高喊:“喂——我們是闖王高迎祥的隊伍,與羅將軍是朋友,特來相會?!?p> 沒想到,那員提砍山刀的大將把眼睛一橫,“羅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三陽鎮(zhèn),你告訴那個勞什子高迎祥,讓他帶兵后退五十里,不得違抗?!?p> 口氣非常蠻橫。
劉芳亮聽得清楚,心下有氣,這羅汝才在各路農(nóng)民起義隊伍里,只算是個小字輩,人馬既不多,戰(zhàn)果也不大,他在這兒擺的什么臭架子?
他一提白馬的韁繩,沖到前面,高聲喝道:“你是誰?讓羅將軍出來跟我講話?!?p> “老子姓熊名弼,怎么著,聽過名號嗎?想見羅將軍,撒泡尿照照你牙口長全了沒有……”
這一串罵人的粗話還沒說完,劉芳亮拍馬提槍,徑直朝他沖過去。
沓沓沓……
馬蹄聲急促,踏起一溜輕輕的塵煙。
亮銀槍舉起來,白光一閃,直奔熊弼,白馬銀槍快如流星,在大路上一竄而過,速度飛快,一團白影瞬間疾竄至熊弼的馬前。
熊弼大吃一驚。
這員白袍將來得好快,一襲銀光剎那間就要撞進懷里了,他自然知道厲害,趕緊舉長柄砍山刀相迎。
“呀——”大喝一聲,直奔劉芳亮迎面就砍。
劉芳亮白袍一飄,身子輕斜,手里的亮銀槍如一條游動的矯龍,耍了個“金雞亂點頭”,槍尖一顫,銀光閃閃,驟然在熊弼面前似乎有十數(shù)個槍尖在晃動。
“唰,”熊弼的大刀貼著劉芳亮的肩膀滑過,砍了個空,而劉芳亮的槍法卻快得多,槍尖點點閃爍,晃得熊弼一愣。
戰(zhàn)場決勝只在毫厘之間,不會給你猶豫的機會。
“嚓”的一聲輕響,槍尖已經(jīng)刺著了熊弼的額頭。
熊弼大叫一揚,趕緊斜身躲閃。
槍尖刺得太快了,光芒一閃,順著熊弼的額頭滑過,劃破了頭皮,差一點點就將他的腦袋一刃洞穿。
沒穿透腦袋,卻把熊弼頭上戴的一頂鑌鐵頭盔給挑下來,“嘎巴”一聲,頭盔的帶子扯折了,被銀槍的槍尖挑著,在空中亂晃。
“沓沓沓,”兩匹馬一錯而過。
一招使過,高下立判。
劉芳亮單臂上舉,用槍尖挑著熊弼的頭盔,晃來晃去。如同演著雜耍,口里喝道:“熊弼,怎么樣,不服的再來?!?p> 兩人交手只有一眨眼的功夫,熊弼的頭盔就被一槍挑落,這是件丟人現(xiàn)眼的事情,雖然沒有送命,卻對戰(zhàn)將是極大侮辱。
熊弼惱羞成怒,“啊呀”暴叫,不顧額頭上鮮血直流,豹眼圓睜,兩膀一晃,掄起大刀縱馬再上。
砍山刀帶著一股風聲,直上直下的朝劉芳亮劈下。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