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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梟雄錄

第46章 罐子里放出來的魔鬼

明末梟雄錄 青藤木屋 2223 2020-01-09 06:35:00

  崇禎皇帝在承乾宮接見高起潛。

  跟家奴說話,沒什么儀式,崇禎坐在田妃給他準(zhǔn)備的一只繡花龍墩上,喝著淡茶。旁邊只站著一個端茶盤的宮女。

  高起潛兩臂下垂,滿臉都是謙恭的“職業(yè)性”微笑,乖得就象個小貓咪一樣。他正向崇禎匯報“軍事會議”的情況。

  那么,他向崇禎告狀,說盧象升蠻橫無禮,跟自己吵架?

  才不會。

  高起潛有那么傻嗎?

  他向崇禎說的是:“盧公祖(對總督的尊稱)在會上主戰(zhàn),雖然與奴才意見相左,且有爭論,但他也是為朝廷著想,急于立功,無可厚非,這人素有大志,有棟梁之才?!?p>  你瞧瞧,多會說話?

  你雖然頂撞我,可我不會計較,而且還夸獎你,就這么大人大量。

  讓崇禎一聽,嘿——高起潛胸襟真是廣闊,這樣的人,才德俱佳,難得的人才呀。

  這就是做人的精明處,你別看高起潛這些人文才武略都一塌糊涂,但是玩弄權(quán)術(shù),捉摸人的心眼兒卻是一流的,把崇禎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自然就得獲得皇帝寵愛,得吃得喝。

  其實……仔細(xì)想想,高起潛的話險惡無比,他夸盧象升“素有大志”,是在給以后陷害他埋伏筆呢。

  但是崇禎已經(jīng)被迷魂湯給灌暈了,他滿意地點頭,放下手里的茶水,問高起潛:“你們對于時局,到底怎么看?”

  高起潛對答如流:“話分兩頭說,先說關(guān)外清兵,目的不外是搶掠資財,若是暫時用‘撫’的策略,以小利惠之,就能把北疆安定下來,騰出手對付南方的流寇。奴才以及楊閣老等人以為,高迎祥等流賊,羽翼漸豐,乃是心腹大患,這些人上應(yīng)地煞魔之?dāng)?shù),就象是一幫封在罐子里的魔鬼,現(xiàn)在突然放出來了,必然大大作惡,鬧個地覆天翻,必須用重兵進(jìn)剿,徹底撲滅,永絕后患,然后再專心用兵東北,對付滿清騎兵,這樣就能蕩平敵患,保我大明萬壽永昌。”

  說得有理有據(jù),聽著蠻有道理。

  而且讓崇禎心里怪舒服的。

  皇帝的長臉都圓潤了許多。

  “嗯,不錯,高迎祥之流,就是罐子里放出來的魔鬼,必須嚴(yán)加屠戮,這幫罐子里放出來的魔鬼……真正可恨?!?p>  ……

  ……

  那幫“罐子里放出來的魔鬼”,現(xiàn)在怎么樣了呢?

  話頭兒得回到中原戰(zhàn)場。

  河南滎陽十三家義軍首領(lǐng)大會之后,按照李自成“四面出擊”的戰(zhàn)略,大敗洪承疇,攻取河陰要地,這一勝利使戰(zhàn)局發(fā)生根本扭轉(zhuǎn)。

  而且它的影響極其深遠(yuǎn)。

  官軍的陣線象被一只鐵拳砸中,全線崩潰,而義軍沖破圍剿,得以在中原大地橫沖直撞,再也圍堵不住。

  當(dāng)然,十三家義軍,只是暫時聯(lián)合,不可能總糜集在一起,打破官軍圍剿之后,立刻兵分多路,有的沖向江浙,有的向南去,有的往西打……

  就象數(shù)十條蛟龍翻江倒海,在中原大地上鬧得更加天翻地覆。

  單說“八大王”張獻(xiàn)忠這只隊伍。

  攻破河陰之后,張獻(xiàn)忠率部和高迎祥的隊伍互相呼應(yīng),一路南下,又攻克了固始,大軍長驅(qū)直入安徽。

  去安徽干嗎?

  張獻(xiàn)忠有自己的打算。他的目的是——鳳陽。

  鳳陽,那是明朝起家的老祖宗,朱元璋的老家啊,老朱家就是從那兒發(fā)跡,坐了江山的。張獻(xiàn)忠同志有一個蓄謀已久的計劃——去鳳陽掘了老朱家的祖墳!

  這個想法夠有創(chuàng)意的吧?

  按說,刨人家的祖墳是個挺缺德的事兒,但是對于殺人放火成性的義軍來說,這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況且還有個更重要的理由。

  祖墳——代表著這家人的氣脈。

  老朱家能夠當(dāng)皇帝,這與祖墳風(fēng)水好,關(guān)系相當(dāng)大(當(dāng)然現(xiàn)在看來這純屬迷信,但是古代人們就是這樣認(rèn)為的),因為那里埋藏著“龍脈”。

  如果能夠刨掉鳳陽朱家祖墳,就等于是破了“龍脈”,嘿嘿……那不就離著推翻明朝江山更近一步了么?

  張獻(xiàn)忠心里的小六九兒,就是這么打的。

  不管這個決定在后世看起來有多么荒唐可笑,但當(dāng)時卻是鄭重其事而且認(rèn)認(rèn)真真的。

  大軍直逼鳳陽。

  ……

  此時的譚天保,還在張獻(xiàn)忠的隊伍里。

  梨樹溝戰(zhàn)役之后,譚天保的“火器營”只剩下了五六個人,本欲重返高迎祥手下,但讓張獻(xiàn)忠給攔住了。

  “小子,聽說你放火挺有兩下子?”

  “張將軍,我是搞火器的,不是放火?!?p>  “反正都差不多,你先在我這兒呆一陣子,跟著老子干一件大事,辦成了,重重有賞,以后再回高闖王那兒去?!?p>  “是?!?p>  譚天保不知道這件所謂的“大事”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想問,反正都是混,跟著張獻(xiàn)忠還是跟著高迎祥,也沒有多大分別。

  這天下午,大軍距離鳳陽城還有一百多里,在野外荒山坡下駐扎下來,掘壕掘灶,設(shè)立野營。譚天保被召到張獻(xiàn)忠的帳蓬里。

  “小子,你是喜歡女人還是喜歡錢?”張獻(xiàn)忠直通通地問。

  “……”

  譚天保被問愣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傻愣個什么勁兒?直接說,是想讓我賞你個媳婦兒,還是想讓我賞你金錢?”

  “唔……張將軍,天保寸功未立,不敢受祿,這個……如果您一定要獎賞我,我還是比較喜歡錢?!?p>  “你直接說要錢就是了,羅嗦個什么,這么著,你在我這兒喝幾碗酒,然后出發(fā)?!?p>  帳蓬里擺了酒菜。

  整壇的燒酒,揭開蓋子,滿帳蓬都是濃烈的辛辣酒味兒。

  炭燒豬蹄子端來一盆。

  張獻(xiàn)忠、譚天保,還有另外一個將領(lǐng),名叫白文選,圍坐在一起,啃著豬蹄子喝酒。

  肉香酒辣,豪氣充盈。

  譚天保酒量不行,喝了半碗便足了,那張獻(xiàn)忠和白文選擇卻是左一碗、右一碗,喝得豪爽痛快,大家手上臉上全是油污酒水,張獻(xiàn)忠大胡子上灑落的酒往下滴嗒。

  那白文選是個酒簍子,一連喝了十幾碗酒,面不改色,談笑風(fēng)生,這讓譚天保甚是佩服。

  “好,”

  張獻(xiàn)忠喝得兩腮通紅,用沾滿豬油的手掌拍拍譚天保的肩膀,“你跟著文選一起去,馬上出發(fā),去把鳳陽城給我拿下來?!?p>  “???”

  譚天保大驚失色。

  我去……我把鳳陽城拿下來?

  開什么玩笑。

  你別說賞錢,賞媳婦,你就是賞我個皇帝當(dāng)當(dāng),我也拿不下鳳陽城來呀。

  張獻(xiàn)忠是喝多了吧?

  看他的模樣,倒不是象是醉了,神智一直清醒得很,一雙狡黠的小眼睛爍爍放光。。

  而白文選在旁邊一直笑呵呵地,握著豬蹄子啃個沒完,似乎是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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