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隨從的譚天保,心頭甚是生氣。
尤其是瞅著那個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太監(jiān)胡詔年,聽聽他那個說話的口氣,一副大尾巴狼的模樣……心說你他媽算是個什么東西!
如果讓你領(lǐng)教一下白桿兵的厲害,就該知道天高地厚了。
這事兒不難理解,太監(jiān),他們又不是武將出身,哪里懂打仗?要文沒文,要武沒武,只不過是憑著皇帝的寵信,這才手握大權(quán)。
論作戰(zhàn)韜略,他們知道個屁。
說實話,這種狀況也直接加速了明朝的滅亡。
……
但秦良玉是個深沉知禮的人,對于胡詔年的驕縱并不以為意,面上一直露著恭謹?shù)奈⑿Γ龁柕溃骸袄顚④?,胡公公,我部配合作?zhàn),這是毫無問題的,只是不知道攻擊行動有何具體步驟,可否見告?”
“步驟……”胡詔年顯然說不上來了,“這個嘛……軍隊打仗講究勇猛,一鼓作氣,沖鋒陷陣,只要大家齊心協(xié)力,一定能把楊應(yīng)龍給擒住,大獲全勝?!?p> 這話——近似于胡說八道了。
作戰(zhàn)不講韜略,那不是二桿子的作法么?
但是秦良玉并不生氣,她微微一笑,“此番作戰(zhàn),自然要勇猛精進,但是楊應(yīng)龍兵馬有數(shù)萬之眾,如何能夠?qū)⑵湟痪W(wǎng)打盡,咱們還須仔細籌謀才好。您說呢?”
“這……”
胡詔年翻翻白眼。
秦良玉的態(tài)度很恭謹,但問題也挺尖銳,他回來不上來了。
這時,李化梓接過了話頭。
“秦將軍,現(xiàn)在楊應(yīng)龍的部隊,從東南、西北兩面,夾攻成都,數(shù)日不下,已經(jīng)疲憊,軍隊士兵有衰落之兆,只需咱們兵分兩路,互相呼應(yīng),必能一舉解成都之圍,擊潰楊應(yīng)龍主力,大獲全勝?!?p> 這話倒有些在行。不愧為武將說的話。
與旁邊那個“二桿子”太監(jiān)不可同日而語。
李化梓這分析也沒錯,楊應(yīng)龍的叛軍攻成都不下,損兵折將,確實已經(jīng)兵疲將怠,只要成都內(nèi)外合力夾擊,擊敗楊應(yīng)龍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秦良玉卻笑著搖搖頭。
“李將軍,我有個主意。”
“您講?!?p> “正象您所說的,楊應(yīng)龍已經(jīng)疲憊,只要咱們幾路大軍一起猛攻,成都之圍必能解開,但是,李將軍,您想一想,楊應(yīng)龍這回率部造反,圍攻成都,其用心險惡,罪惡昭昭,致使西南局勢劇變,波及全國,影響甚廣,如果不一舉將其全殲,必將留下后患,那也是莫大的遺憾?!?p> 這時候,那個“監(jiān)軍”胡詔年,又把話頭搶過去了。
他向前挺了挺不長胡子的白光光的下巴,滿不在乎地說:“唔,沒問題,咱們就力爭把楊應(yīng)龍擒住,徹底消滅他?!?p> 說得挺容易。
就好象吃頓飯一樣。
可是……楊應(yīng)龍那么容易就能擒住?
秦良玉微微皺了皺眉,忍住火氣,說道:“胡公公,李將軍,沒錯,一舉擒住楊應(yīng)龍,我完全同意??墒嵌幌脒^沒有,此處盡是平原,沒有險峻地形,道路四通八達,若是大軍打起來,很容易形成擊潰戰(zhàn),而形不成殲滅戰(zhàn)。依良玉之見,不如咱們暫且按兵不動,等其它友軍到達之后,一起統(tǒng)籌行動,形成合圍,這樣就能防止楊應(yīng)龍?zhí)痈Z了。”
這是個思路開闊的大計策。
秦良玉是想把楊應(yīng)龍一口吞下。四面包圍,甕中捉鱉。
有氣魄。
但是胡詔年卻不以為然,搖搖下巴,拿腔拿調(diào)地用尖細嗓門說道,“用不著,夜長夢多,我們這五萬大軍,你有兩萬人馬,咱們再加上成都城內(nèi)守軍,兵力超過十萬,收拾一個楊應(yīng)龍,不在話下,不應(yīng)該拖延?!?p> “這不是拖延……”
秦良玉攤著兩手,耐心向胡詔年解釋。
但是胡詔年顯然不耐煩了。
他對于秦良玉的“羅嗦”相當(dāng)不滿意,看作是故意挑戰(zhàn)自己的權(quán)威,而且——他也根本聽不懂秦良玉的計謀。
“秦將軍,恕我直言,你們女人家嘛,總是瞻前顧后,猶猶豫豫,這樣是貽誤戰(zhàn)機的,此番出征,萬歲一再叮囑,作戰(zhàn)務(wù)必勇猛,務(wù)必堅定,絕不可畏首畏尾,消極避戰(zhàn)。秦將軍,這是萬歲的旨意,你我皆不可違背?!?p> 他抬出“皇帝”的牌子,來壓人了。
意思很明白,我是皇帝派來的,代表皇權(quán)。
秦良玉的臉色也拉下來,神色嚴峻,她可沒被胡詔年的“大牌子”所嚇倒,而是一字一句地說道:“胡公公,皇帝的旨意,臣子自然是遵從,但是萬歲只是讓我們以勇敢精神消滅敵人,并非替前方將士制定具體作戰(zhàn)方略,眼下成都局勢明朗,咱們共同做好籌劃,力爭全殲頑敵,正是符合萬歲的旨意。”
兩人的口氣都有些火星四濺了。
對抗意味已經(jīng)擺到了桌面上。
氣氛緊張。
每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
站在外面的譚天保,心里把胡詔年的祖宗三代罵了個遍。你奶奶的狗太監(jiān)……但愿你以后子孫后代都做太監(jiān)。不不……你已經(jīng)沒有子孫后代了。
你有什么資格貶斥秦將軍是“女人見識”?她的韜略你聽得懂么?她打過的那些仗說出來都嚇?biāo)滥恪?p> 況且,你自己是個男人么?
二刈子貨……
……
李梓年湊上前一步,想緩和一下現(xiàn)場的尷尬,吞吞吐吐地說道:“這個……秦將軍,您還是以大局為重,聽胡公公的良言……”
“我以殲滅敵人為己任,正是為大局著想?!?p> 秦良玉一步不讓。
說話得斬釘截鐵。
沒錯,在作戰(zhàn)方略上,沒有容讓余地,這涉及戰(zhàn)爭大局,絕不是講究個人修養(yǎng)和容讓的時候。
李化梓神色訕訕,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胡詔年的眼睛里已經(jīng)充滿怒火,忿忿地盯著秦良玉,象公雞似地嚷嚷道:“秦將軍,你若不愿意配合我,那就請自便,我們獨自去殺楊應(yīng)龍,也不在話下。”
說罷,一擺袖子,氣哼哼地扭過身去。
氣氛僵住了。
甚至連話也談不下去了。
這事非常讓人難辦,形勢明擺著,再怎么試圖圜轉(zhuǎn),也難以溝通了。
沒辦法,秦良玉只能嘆了口氣。
“好吧,李將軍,胡公公,末將告退?!?p> 不歡而散。
……
回到軍營里,秦良玉一臉冰霜。
三梆子悄悄問譚天保,“怎么樣?那邊的李將軍怎么個意思?看秦將軍的臉色,似乎不高興啊?!?p> “哼,那個李將軍……怎么說呢,就是個小哈叭狗,他后面跟著一條大尾巴狼?!?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