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時間,再也沒有看到常秀兒的身影,哪怕是劉政風(fēng)在山里勞動的時候,總是刻意的到處張望,也再也找不到那個站在對面山坡上對著自己唱山歌的俊俏妹子了,以前也沒有注意到對面山坡上的歌聲有多么的迷人,而等到真正的失去了,聽不到了,沒想到才會那么的掛念,想來也是可笑,本以為堅不可摧的愛情堡壘,沒想到真的在眾人的推波助瀾下轟然倒塌了,而其他人也就是嘴上說了說而已,所以說摧毀自己的根本就不是別人的口舌,而是因為自己心底壓根就沒有堅定的意志,沒有那種想要一直走下去的信念,這是個讓人黯然神傷的故事,其實所謂的忠貞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忠貞,劉政風(fēng)也一直是抱著一種茍且的態(tài)度來對待這份愛情的,在他眼里,一切都應(yīng)該順理成章,一帆風(fēng)順,只要稍有變革,那內(nèi)心就會因為無法接受而被迫放棄。
不過認真的換個角度講的話,劉政風(fēng)考慮的也確實是真真切切的問題,如果真的如秀兒所說的那樣,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他的父母以后該如何面對生活的責(zé)難,家里大片的土地該有誰來耕種和收割,自己的父親儼然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總不能指望他自己瘸著腿,將近年過半百還再次拿起那握了一輩子的犁吧?退一步說,等到二人出去一段時間,等到風(fēng)平浪靜了之后回來,那這個村子里的人會以什么樣的眼光來對待這兩個為了愛情而雙宿雙飛的人呢?虎子的媽媽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因為和別人跑了的事,被村子里人罵了十幾年,很難想象如果虎子的媽媽現(xiàn)在偶然回到了這個村子,那這些事不關(guān)己的憤怒村民不會把他浸了豬籠,或者生生的吃了,而且還產(chǎn)生了虎子這個親情的遺漏者,貽害了下一代人。
秀兒在那一段時間里一直沒有出過門,她在為自己死去的愛情進行必備的傷感儀式,她也害怕卻渴望再次見到那英俊的臉龐,那高高的個子,很奇妙的事情,那種想見卻又不想見的感覺。
秋天是個悲涼的季節(jié),正如眼前所發(fā)生的這件事情一樣,讓人心痛,作為一個旁觀者,我真希望他們兩個以后能一刀兩斷,各自娶妻生子,再毫無瓜葛,我相信時間會稀釋一切東西,比如我和虎子的友情,還有常秀兒和劉政風(fēng)的愛情,皆是如此,只不過我不敢保證的是,如果不出什么差錯,常秀兒和劉政風(fēng)都將會在村子里一輩子勞動,見面總是免不了的,我真不知道他們下次再見面了,會有什么樣的情感迸發(fā)出來,他們會以什么樣的眼光去看待對方,這不得而知,我這種人是想不來的,畢竟和他們比起來,我覺得我在情感方面的缺失甚至比他們兩個人還要嚴重,想不來,想不來。
這段時間我一直緊張的投入到自己的學(xué)習(xí)當(dāng)中,也沒有和虎子見面,也沒有和村子里其他的孩子有什么交往,每天還是孤獨一人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們也看慣了我這種人,因為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我上學(xué)的第一天起,我便是他們眼里的一個孤僻的孩子,這沒有任何人會發(fā)出什么爭議,我有時候甚至覺得我也像劉政風(fēng)一樣懦弱,亦或是比他還不如,起碼劉政風(fēng)在自己的父親殘廢了之后,獨自一個人挑起了家里的大梁,而我不管怎么樣,我依然還是那個除了自以為是的學(xué)習(xí)和知識之外,一無是處的孩子,既不能吃苦,也沒有朋友,滑稽的是,我連虎子這么一個朋友都還搞丟了,說白了,我說是我為了遠處的理想,為了走出大山,完全是因為我在逃避自己的缺陷,我想逃離這個讓我郁郁不得志的村子,其實考進市里什么學(xué)校,我覺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讓我離開這個地方,不管如何,我都覺得好,只是硬性條件在那里放著,我想離開這里,那必須以優(yōu)異的成績被實力的學(xué)校錄取,這是唯一的途徑。
對于我這種屬于農(nóng)村家庭的孩子來說,受到教育的機會本來就已經(jīng)非常不易,那受到良好的教育的機會就更是微乎其微,如果不是特別的出類拔萃,那么我也只能像大多數(shù)我們村的孩子那樣,順理成章的去鎮(zhèn)上讀書,繼續(xù)去一級一級的往上爬,說這種話的初衷倒不是說農(nóng)村沒有好的教師,而是從宏觀的角度來看,農(nóng)村的教育資源和城里比確實是相形見絀,堪稱可憐,有時候我們的書本都是上一級用過的,個別貧困家庭上不起學(xué)的情況也是比比皆是,再說了,作為一個農(nóng)村人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爸這樣,會把自己從土疙瘩里面刨出來的錢投資到對孩子的教育上,大部分人是沒有這種眼光的,比起這樣毫無保障的浪費血汗錢,還不如讓孩子去放個牛來的實在,混著長大不說,牛還能產(chǎn)生一些經(jīng)濟利益,憑著一家子的努力,待孩子長大給他娶妻生子,如此往復(fù),繼續(xù)走著前輩們的老路,也沒有什么不好,這是個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人活一輩子,怎么活完全取決于自己的思維或者家庭的觀念,只有少部分的因素會來自于這個社會其他人和事,有些人常年食不果腹,顛沛流離,依然津津樂道,而有些人吃飽穿暖,物質(zhì)生活糜爛,卻依然空虛的好似沒有靈魂。
不過讓我糾結(jié)的是,我渴望離開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村子,甚至是遍布黃土的這塊土地,但是也免不了對遠方的恐懼,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里,這里的一花一葉鑄造了我的血肉,形成了我的這種僅限于村子之內(nèi)的思維,若是真正的離開了這里,我該以什么樣的眼光去看待,去評價一切東西,對待未知,所有的人都會表現(xiàn)出恐懼,因為不知道,所以才害怕。
自從和虎子分道揚鑣之后,就再也沒有人聽我說話了,原來還有我二姐開導(dǎo)我,但是我二姐張鳳賢對我的感情,和虎子對我的感情不一樣,這在根本上是有著差距的,她對我從來都是包容加開導(dǎo),會以一個姐姐的身份來面對我們之間的一些事情,而虎子和我是同齡人,我們之間的感情有很多不可言說的地方是我姐沒法理解的,比如我們回去干一些壞事,說一些那些讓人臉紅心跳或是非常骯臟的葷段子,但是和我姐,我絕對不可能和她說這些,這就是兩種情感的差距。
這也導(dǎo)致我在這段時間倍感孤獨,這種孤獨比以前更甚,是那種憋在心里,卡在喉嚨上無法言說的孤獨。以前我總是嫉妒虎子總是那么容易得到朋友,那堅強,調(diào)皮,卻也理智,但又心狠,在面對別人的挑釁的時候,他不會忍辱負重,而我則會有很大的可能性去妥協(xié),因為我沒有勇氣,但到我失去他以后,我不但沒有變好,變得堅強而優(yōu)秀,反而孤獨加倍。
不知道怎么的,我有一種預(yù)感,即使我離開了這個地方,離開家鄉(xiāng)遠遁,我依然是孤獨的,只不過是換了一個地方感受而已,這是我這個人的問題,而非環(huán)境所致,更不是虎子的原因,我有點想念和虎子在一起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