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林府，楊伯的微微鼾聲，還有偶爾拂過的晚風。周圍的一切都看著那般安好恬然。但林緋荷的內心卻有種如臨大敵的緊張感。而她面前站著的桃染，目光深邃。林緋荷依稀能在他的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仿佛有種自己就要被那兩汪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涌動的深泉淹沒的窒息感。
“你……想問我什么？”林緋荷硬著頭皮發(fā)問，心里倒是怵得慌。
桃染的嘴角依然淡淡地勾起，深邃的眸似是已看透了她的內心，“你利用我？是嗎？”
“利用？”林緋荷的心顫抖著，眼睛緊張地瞟向別處，完全不敢看向桃染的雙眸，“你怎么會這么說？”
桃染邪魅地淺笑著，向慌亂的她走近了一步，一只手已柔然觸碰到她下頜的肌膚，將她的臉輕輕托起，與他自己的臉龐近得只有咫尺，能清晰聽得她緊湊的氣息。“小緋緋，”他的聲音溫柔而輕細，“可是你說的，要坦誠相告，坦誠以對?？汕f別食言了。”話語輕柔，在林緋荷聽得卻如一條纏繞的軟骨蛇，看著如水般安然，卻早已把她環(huán)住而動彈不得。
林緋荷的眼依然不敢直視他，即便她的余光都能掃視到他靜靜凝望著她的眸，“你都知道了？”她終算是承認了。這一刻，她似乎感覺到了一份平靜。目光由慌亂變得恬淡，然后與他的眼神靜然相遇。
“承認了？”桃染勾起的嘴角又上揚了一點，緊盯林緋荷的雙眸更平添了幾分興致，“我看上的女子，果然很不錯。”
林緋荷眨了眨眼，又開始有些慌亂了，畢竟她從未料想，桃染會是這樣的反應。難道，桃染理解的是有偏差的？“你這都是什么話？”
“其實，你從靈妖山遇到我開始，便是動機不純了？與我交好、做朋友，也是別有目的？我說的可對？”
林緋荷撥開了桃染托著她下頜的手，“對，也不全對?！彼p舒一口氣，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架勢，“我是真心想與你做朋友的。只是，也確實是有其他的想法……”
“與你相處久了，不經意間，我竟把最初的疑惑都給忘了。”桃染憶起靈妖山初見林緋荷的情形，“你為何能不受靈妖山的結界影響？如此想來，或許只有一種可能，你不是人，但，也不是妖。你其實是，半人半妖?！碧胰旧蠐P的嘴角滿溢著得意，“其實，要推知這一切其實不算難。只是你迷惑了我不少。當日，你是知道我跟蹤你被陸長風護送回林府的，所以故意做出準備要與他說起自己能不受結界影響的事情，還引我出手打斷你的話。你這是想讓我覺得，你對這事也是毫不知情也毫無戒心的?！?p> “我娘親臨終前叮囑過我，千萬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我有妖的血統(tǒng)。我那時候真的只是想在靈妖山借道的。只是沒想到靈妖山的結界竟然把我的秘密都暴露了?！绷志p荷說著說著，都有些懊惱了，“我當時見到你在靈妖山出現(xiàn)，我還真的以為，你也是途經靈妖山的普通人罷了。哪想到，那個結界竟然是人都靠近不了的？”
“這么說，你是聽陸長風說了，才知道的？那你的腦袋還真是轉得挺快?！碧胰揪购孟裨絹碓接信d頭了。
“你當時候在靈妖山山腳假裝脅持我被長風師兄發(fā)現(xiàn)，我就想，你應該是想制造出這個契機要做些什么的。畢竟，你要吃我，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然，你在靈妖山上的時候就已經吃了。而后來長風師兄也說了，靈妖山的結界是能困住妖的，而你來去自如，肯定修為高強。明明都已經能進出靈妖山不被發(fā)現(xiàn)，卻偏偏讓長風師兄看到了，那就是說，你很可能是想以退為進，故意讓天清門知道你的存在，然后進一步謀劃什么?！?p> “說得好?！?p> “只是，我一開始想不明白，你要想讓長風師兄發(fā)現(xiàn)你，其實有很多方法，可為何偏偏要用脅持我的方式？長風師兄后來一說起結界的事，我便猜到，你肯定是對我的身份起疑心了，而且不想讓天清門知道。我記得當時候明明還沒有下山的，若不是你抓了我，以我的速度，走到山腳便會被長風師兄撞個正著。”
“說得在理?！碧胰菊f得輕描淡寫的，卻是肯定了林緋荷的猜想與推斷。
“我自然要想辦法打消你對我身份的疑心。那就只能裝不知道了。讓你覺得，從我身上，你也問不出什么……”
“怕是不止吧？”桃染依然輕松地勾著唇角，似是什么都瞞不過他了，“你應該早就猜到，我對你，有利用之心。你故意與我輕易交好，讓我覺得你好利用，也讓我慢慢在與相處中忘掉對你身份的懷疑？”
“你竟這般想我？”林緋荷沒好氣地瞟了桃染一眼，“那時候我是真心想與你交朋友，也是真心想要幫你的。我只是不想讓我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而已……”她郁悶地沉默了一下，腦海里涌現(xiàn)了許多，“我知道靈妖閣的事，我知道你們一直都很想擺脫天清門布下的結界。我也很能理解靈妖閣的處境。所以，當我開始察覺，你是想利用我潛入天清門的時候，我就想，那就順著你的意思去做，就當是幫你了。畢竟我相信，你并沒有什么惡意?！?p> “哦？真的只是如此嗎？還是……”桃染又緩緩靠近，輕輕托住她的下巴，“你有什么更大的目的？比如，你總掛在嘴邊的，人與妖和平共處？”
林緋荷看著他深邃的眸，一時語塞，“我……”
“我替你說了吧?！碧胰拘镑鹊販\笑，“你應該想著，與我交好，然后影響我，讓我也變得與你的想法一樣，然后，讓我變成實現(xiàn)你那個不切實際的幻想的推動者之一？”
“我……我不是！”林緋荷再一次郁悶地撥開了桃染撫在她下巴的手，“我確實有向你灌輸我的想法。但我真的沒有像你說的那般。我只是單純覺得，若是人與妖之間能換一種相處模式，對靈妖閣來說，也會是一件好事。我只是想讓你也試著換一種方式去看待天清門，去看待人與妖之間的關系！當然，我也知道，我之前在人與妖和平相處的這個問題上是想得太簡單了……”
“這么說來，倒是我的不對了？”桃染這樣說著，依然有一股狐疑的勁頭。
“我知道，我瞞著你關于我身份的事，是我的不對。但你也不至于曲解我對你的所有好意吧？”林緋荷郁悶地鼓著腮幫子。
桃染又抬手，輕輕捏住她的腮幫子，順勢把她的臉引向與自己的臉正對著，“那就讓我好好感受一下，你的所有好意……”他的吻總是這般措不及防。
林緋荷感受著他溫柔而熱烈的吻，只覺周圍亮得晃眼的燈火一下變得昏暗，四下所有皆成無，她此刻能感受到的，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