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門外傳來腳步聲,兩人立刻很有默契的分開,等承露端了一碗藥過來,秦念初已經(jīng)躺回枕上,神色平靜。
駱問笙伸手來接藥碗,承露頓了一下,被他凌厲的目光一掃,還是松了手,扭頭去扶秦念初歪坐起來,又加了只枕頭,讓她靠的舒服些。
秦念初看著那黑黢黢冒著酸氣的藥汁,皺了眉頭:“這是什么?”
“小夫......小姐,早上南宮世子來過,切了脈,寫了方子,尋常藥物府里都存著的,奴婢照著抓來煎的?!?p> 駱問笙微不可見的擰了下眉毛,仿佛有什么話卻又咽了下去,低頭舀了一勺遞到她唇邊:“罷了,喝吧,先把身體養(yǎng)好才是?!庇纸谐新度ツ眯┟垧T來。
是南宮丘岳開的藥,秦念初放心了許多,張嘴接下那一口,還成,沒那么難以忍受,索性將碗一奪,咕咚咕咚一氣喝了,隨即抬眼便看到了兩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尤其承露托著果脯的帕子明顯抖了一抖。
秦念初暗自一緊張,剛才竟忘了收斂,應(yīng)該裝作駱問菱大家閨秀的模樣,比如輕皺柳眉,咬唇愁苦,喝罷還要面露三分委屈才是,趕緊補(bǔ)救吧——當(dāng)下抿了嘴唇,緊皺雙眉將碗交給承露,順手拿了果脯來含在嘴里,眼巴巴的望著駱問笙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之前她是不屑裝,可現(xiàn)有駱問笙在場就不一樣了,他太熟悉她,恐怕一個不小心就漏了馬腳。
萬幸,駱問笙只笑了笑,伸過手來給她抹去唇邊殘留的一滴藥汁:“還以為你真的變堅(jiān)強(qiáng)了。”
秦念初有些尷尬,卻又忍不住嗆他:“不堅(jiān)強(qiáng)能如何?等你護(hù)著,早尸骨無存了?!?p> “胡說!”駱問笙嘴上兇,卻又遞了一顆蜜餞給她喂到嘴里,順手將她雙手握在手心里覆蓋住,暖暖的,叫人踏實(shí)。
秦念初心里多少有些別扭,可是身體竟又不十分排斥,也許是在這孤單久了,也許是昨日高傾遠(yuǎn)的刺激,總之,現(xiàn)在她似乎不介意他的親密。
駱問笙握了一會兒,待承露再折返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松了手,淡定地開口:“你這會兒覺得如何?要不要再睡一下?”
“躺的頭暈?zāi)X脹,我還是起來透透氣吧?!鼻啬畛跻幻嬲f著,掀了被子想要起身。
承露咳了一聲,上前一步壓住被角:“奴婢伺候您更衣?!毖劢沁€不忘瞟一眼駱問笙。
駱問笙無所謂地牽牽嘴角,起身往外走,腳步還有些許打晃,想著剛才他面上也紅紅的,或許宿醉未完全褪去吧,秦念初一面穿衣,囑咐承露再給他備一碗醒酒湯。承露應(yīng)了一聲,抬眼又看看她,想說什么,終究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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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更衣,其實(shí)也不像往日那般啰嗦,只閑閑的著了件外衫,拿腰封縛住,沒有盤髻,將頭發(fā)梳順了,拿根碧玉色的緞帶在背后一束。
本沒打算化妝,可秦念初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實(shí)在是精神不佳,于是洗凈了臉,把眉毛描了描,又點(diǎn)了薄薄一層口脂,好在膚白面嫩底子好,這下一襯托便覺得好多了。這才出門往樹下石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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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問笙站在塘邊,手里捏著幾朵合歡花兒,對著水面里的影子左面比了右面比,似在端詳怎么好看。
秦念初看著他的模樣,竟然有種歲月靜好的安心。青蔥少年,妙齡懷春,那面上的一顰一笑,眉峰的一挑一收,莫不勾著人的心魄,若是當(dāng)日自己穿越醒來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情景,是不是會安心許多,免了這些日子來內(nèi)心的焦躁和流離之感。
這樣想著,心里又覺得難過,傷懷的情緒再次涌上心頭。
“你哭什么?”駱問笙回頭,正對上秦念初蓄了淚的雙眼。
秦念初本來扁扁嘴想哭,驀地看見他的正面,忍不住噗嗤笑了,這下眼淚順著嘴角的梨渦打轉(zhuǎn),實(shí)在是滑稽。
她記得曾看見他躺在樹干上鬢邊嵌著一朵花的樣子,可此時他是左右雙鬢各有一朵,雖然他臉長得好看,這副打扮卻像傻丫頭,又兼身上是青綠的衫子,竟有那么幾分妖嬈之感。
仿佛此時才第一次見他一般,細(xì)細(xì)打量眼前這個人,鼻根高聳,眉飛入鬢,充滿了異域的英武之感,若不是其它五官清秀得多,倒真不像是駱問菱的家人。性情又是這么有趣,時而顯沉穩(wěn),時而如少年,真是違和又奇異的反差萌。
駱問笙似乎知道他笑什么,無所謂地解釋道:“半月沒回來,這花都快謝了,皺縮縮的,一朵顯得單薄?!闭f著摘下一邊的拿在手里把玩,自顧自坐到石凳上,叫承露拿點(diǎn)心上茶,又斜一眼看看院門那頭:“你叫莊元白日守門的?”
秦念初掏出帕子擦擦眼淚,也就坐下來,再開口又是滿腹委屈一般:“還沒怪你,之前就老是不在,后來又突然離去,一走半個月,也不說一聲。”
她昨夜里仔細(xì)回憶過了,當(dāng)日她醒來并未見駱問笙,是隔日落水他才出現(xiàn),后來也是隔天出現(xiàn)一下,似乎面對駱問菱天天罰跪的困境選擇了袖手旁邊,而后來的一去千里,就算是公務(wù)在身,好歹也該知會一下,這么冷淡的做派,怎么不大像情濃的樣子呢。
駱問笙扭著頭去看遠(yuǎn)處園子里的景兒,等她說完許久也不回應(yīng),倒叫她心里七上八下,莫不是自己多心了,他們其實(shí)沒有多相愛,昨夜只算一時沖動?那剛剛在床邊喂藥時怎么依然那般暖心?
不管怎樣,他這樣的反應(yīng)依然叫她覺得訕訕的,于是想要把話題再岔回去:“晏夫人來鬧過兩次,實(shí)在是叫人心煩,我便將莊元安排在白天,大著膽子對峙了一番,果然有效?!?p> 駱問笙終于轉(zhuǎn)回頭來盯著她,眼神又像之前那樣的冷了:“她鬧必然有她的道理,她并非不講理的人,是你又做了什么惹到她了?”
“你這叫什么話?她欺負(fù)我便是我自找的?”秦念初有些惱了,雖然有一次的確是因?yàn)楦蠈m丘岳在一塊兒引起的,可你究竟算哪頭的?她腹誹,卻頭暈懶得跟他吵,站起身來要走。
駱問笙伸手扯住她袖子:“坐下?!?p> 秦念初掙扎不開,卻也不肯聽話,干脆扭過頭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