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下,戰(zhàn)刀揮舞出一片銳利的冰寒,帶著極地冰峰般的蕭索與肅殺向四周漫卷。
“雪光斬!”易星寒的聲音冰涼蒼勁。
虎牙激蕩如電,以擊破蒼穹般的力量指向冰峰之巔。那一點絢爛的星光濺起,乍現(xiàn)出兩個戰(zhàn)士生死搏斗時最后的凝重。
清脆的鳴響中,戰(zhàn)刀崩缺了一個小小的豁口,虎牙卻如風中的殘云被激蕩跌浮,幾欲脫手。
匕首終究無法與戰(zhàn)刀相抗衡,雖然鋒利,卻有力難施。
易星寒的眼中,閃出勝利的寒芒。
雪光再現(xiàn),勁舞出激昂飆騰的滔天颶風。暗夜中的那點星光,奔騰跳躍,終逃不脫這渦卷天地的狂風飛雪。
隨著那一聲聲清脆的炸響,易星寒的刀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砍劈在虎牙上,火花四濺中,戰(zhàn)刀卷成了鋸齒,淺水清卻越來越難抵擋對方凌厲迅猛的攻勢。
這個時代,當真是個高手輩出的時代,這個世界,也當真是個藏龍臥虎的世界。隨便出來一個小兵,竟然都能將自己打得落花流水。
淺水清郁悶不已。
他再一次跌出了戰(zhàn)圈,鋃蹌著后退,易星寒的刀帶著無邊的殺氣,追魂奪命地襲來,對他絕不放過。
草原上刮起的勁風帶來勝利者張狂的大笑,淺水清看到少年俊朗的面容下熊熊燃燒著的是那一腔沸騰的青春。
淺水清凄然的笑。
上蒼若是有眼,那便睜眼看看吧,你似乎選錯了肩負使命的對象。
天空中星光在眨眼,仿佛是在說,有什么絕招,你就盡管使是出來吧。
最后的那一聲勁爆中,雪花襲電,帶起漫天寒芒,虎牙滴溜溜地飛上半空,然后無力地墜向草地。
淺水清大吼一聲,向著匕首落地的方向奔去。易星寒回身側(cè)擋,同時劈出致命的一刀。
這一刀下去,淺水清必死無疑。
。。。。。。。。。。。。。。。
天,突然旋轉(zhuǎn)了起來。
月亮何時到了眼皮底下?
飄忽的身體如風中的敗絮,飛向空中,又重重墜地。
渾身上下都彌漫著劇烈的酸痛。
易星寒呻吟了一聲,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人又再次飛空,落下。
淺水清矗立風中,微笑著說:“我要的不是刀,是你。沒有了刀,不代表就沒有了戰(zhàn)力?!?p> “這是什么功夫?”他大喊。他不明白,剛才明明已經(jīng)勝券在握了,怎么會突然就被淺水清拋了出去。他的手法如此詭異,動作簡單明了卻效果甚佳。
“草原摔交。”淺水清聳肩。倏忽而至,他突然抱住了對方的腳,下一刻,易星寒的身體再次升空。
“真正的草原摔交,是不抱腳的。不好意思,我違規(guī)了?!睖\水清一邊說,一邊笑,帶出無邊的邪惡。
一連十多個跟頭摔下來,易星寒的身子骨幾乎都被淺水清拆散了。
“怎么樣?認輸了嗎?”淺水清笑問。
少年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淺水清:“我敗了,要殺就殺吧!我們止水戰(zhàn)士,只有站著死,沒有跪著生!”
說著,他竟然又站了起來,眉角處流出剛強的血液。。
一個真正的戰(zhàn)士,一條不屈的好漢。英雄,永遠不是只有本國才有的。
淺水清嘆息。
和所有人不同的是,他從沒把自己真正當成一個天風人,所以,他的視線更容易跨過國界的障礙,看到更多的未來。
所以,他笑著說:“失敗者,未必只有死亡一途?!?p> 。。。。。。。。。。。。。。。。。。。。。。。。。。。。。。。。
草原上朝陽升起的時候,五彩霞光如織錦蘿緞般鋪滿大地。天空中白云變幻,顯現(xiàn)出芳草藍天下的浩然景色。
云霓迷糊著睜開眼,看見淺水清正坐在草地上,他的身旁,還五花大綁著一個止水戰(zhàn)士。
后者讓她跳了起來。
“睡得很香嘛,雷打不動。昨晚我們乒乒乓乓打得這么熱鬧,你卻象只死豬一樣沉睡不醒。我差點以為你睡死了呢。”淺水清都也不回的笑道。
云霓踢了他一腳:“你才是死豬呢?!?p> “很好,你依然活力無限呢。”淺水清笑。
姑娘不懂活力無限是什么意思,不過看他壞壞的笑,猜這不是好話?!熬妥飞蟻磉@一個?”她問。
“一個就差點要了我的命,哦,還有你的?!睖\水清道。
“那你怎么不殺了他?”
“你希望我殺了他嗎?”淺水清反問。
云霓立時無語。
在戰(zhàn)場上力戰(zhàn)殺人,和在平時殺一個沒有還擊之力的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戰(zhàn)場殺敵,你不殺人,人便殺你,沒有同情與憐憫可言??蓴橙思纫驯环?,再做殺戮,便是屠殺,無人性的屠殺。
云霓自然說不出這樣的話。
她能坐在馬車中,看著戰(zhàn)場上那一幕幕血腥上演,已經(jīng)是天大的勇氣了。
“那。。。你準備把他怎么辦?”她問。
“你帶藥了嗎?”
云霓點頭。
“不要那種好的,普通的就行?!?p> 云霓從懷里掏出一個小藥瓶:“這是效果最差的了?!?p> 淺水清聞了聞,嘆息:“比軍中最好的傷藥還要好十倍。”話音落下,隨手就是一刀扎向易星寒的大腿。
鮮血如噴泉般颮射,藥粉迅速地灑在傷口上,淺水清一邊用藥一邊嘆服:“是條漢子,竟能忍著不叫?!?p> 易星寒的眼中噴射怒火:“我若能活下來,必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不用那么辛苦,只要你能活著走出這片大草原,到時候去孤星城的鐵血大營找我就可以了?!睖\水清懶洋洋的回答?!澳芨嬖V我你們是怎么發(fā)現(xiàn)馬車里坐著重要人物的嗎?”
“哼,這樣好的馬,這樣豪華的車,還有那意料之外的五百戰(zhàn)士。若是想不通里面有要人,那才叫有鬼了。只是沒想到會是個女人。”易星寒撇了撇嘴,很是看不起的樣子。
“嘴還真硬?!睖\水清笑笑。
拿掉了他的盔甲,武器,再給他腿上來上那么一刀,別說易星寒現(xiàn)在不可能再追上他們,就是追上了,只怕也沒能耐再殺得了淺水清了。
淺水清隨手丟下幾塊馬肉在他身上,然后淡定地說了一句:“走吧。要走出這大草原,恐怕要有些日子了。”這話是對云霓說的。
“為什么要放過我!”易星寒躺在地上大吼。
淺水清很是認真的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你也只是一個普通士兵而已。你我沒仇,有的只是上面下達的任務而已。如今你任務已經(jīng)失敗,若再執(zhí)著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p> “怎么沒有意義?!”易星寒大吼:“你們天風人侵我家園,殺我子民,是我止水大仇!凡我止水子民者,皆欲殺爾等而后快。你今天不殺我,他日我必找機會殺你!”
淺水清呵呵一笑:“又是個被洗了腦的蠢貨?!?p> 他轉(zhuǎn)回身看看易星寒,然后道:“你大概沒讀過你們止水國的歷史吧?”
“你這話什么意思?”易星寒愕然。
“一百年前,止水開國君王羽滄,原本只是大梁國一省小吏。適逢大梁國天下大旱,五省民心起變。大梁帝國派糧賑災,卻被人半路劫持。此后,東部五省災情連連,饑民饑餓難耐,揭桿而起。蝥海小吏羽滄率眾舉事,創(chuàng)護民團,也就是現(xiàn)在止水國神圣護衛(wèi)團的前身。時逢大梁國內(nèi)部有變,給了羽滄可趁之機。羽滄帶三萬人從蝥海起兵,竟一路暢通無阻的打到豐饒草原以西。此后大梁帝國內(nèi)戰(zhàn)頻頻,最終分割成三個國家,天風,止水與驚虹。羽滄以大梁正統(tǒng)自居,立都蝥海,建都大梁城,改國號為止水,意指泛大陸天下歸其一統(tǒng),止于水畔。不過可笑得是這個人最終也只是完成了分裂,卻沒能完成統(tǒng)一。要說英雄,那是遠遠談不上,奸雄到還可以稱呼一下。大梁紛爭因他而起,三國紛立,百年征戰(zhàn),他為了一己之私而掀起天下大亂,其人之卑劣可見一斑。如今天風國勢占優(yōu),得了止水一省領土,就成了天風人侵略止水,他朝要是止水獲勝,那就便是止水人理所應當?shù)姆垂ギ斔?。世事紛爭,孰對孰錯,皆他一言以蔽之,真正可笑。”
易星寒憤而怒吼:“前梁無德,屈辱喪國。國主應天而起,怎么能說是為一己之私!”
“假如那批賑災的糧食不是他暗中派人劫的,到是還可以這么說?!?p> “你胡說!”易星寒怒叫:“這是你們天風人栽贓我國的陰謀詭計!”
淺水清聳了聳肩:“恰恰相反,天風健兒驍勇善戰(zhàn),并不擅長栽贓陷害。這個指控是我自己個人的發(fā)明。我曾經(jīng)游歷天風周邊各國,發(fā)現(xiàn)止水人在玩弄陰謀詭計栽贓陷害上的本事遠勝過天風,由此可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要是有命活著回去,就多翻翻你們國家的史書,看看你們先王的起兵時間和綢繆準備,或許會發(fā)現(xiàn)里面有許多并不應該稱作是巧合的巧合在里面。比如說,他那三萬人的糧草從何而來。不要忘了,羽滄之所以能起兵成功,正是借著大旱之機。。。。。。”
假如易星寒現(xiàn)在能活動,他會毫不猶豫的跳起來殺了淺水清--哪怕是用自己的命去換。
淺水清悠悠道:“我對你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們作為弱勢方,就必定是代表正義的,也不要以為強大的,就一定是邪惡的。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無分正邪,只有強弱。。。這么說吧,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此為千年慣例,不以個人意志為改變。這統(tǒng)一天下的,是天風也好,止水也罷,掛的都是正義的名頭,行的卻是利己的目的。所以,那些為天下萬民謀福利,保護一國百姓之類的話,你千萬不要對我說,我會笑痛肚皮的。”
淺水清來自新世界,長于歷史,精于分析,一番話說得易星寒目瞪口呆,就連云霓也吃驚非小。這樣的話,竟然能從一個小兵的口中說出來,實在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
這刻淺水清拉著云霓的手飄然而去,只留下了一句話給易星寒:“不要讓我再看見你。。。至少,不要讓我后悔放過了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