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細細心里一咯噔,她明白庶子在一個大家族所受的遭遇會是多么的嚴酷。
同情心頓時迅速泛濫,抬頭看著面前的人。
“因為我的眼睛,所有人幾乎都對我厭惡至極。呵呵,可是哪,我不甘心。”
他語氣逐漸轉(zhuǎn)變,眸子里閃爍著嗜血的光芒,“那些一個個曾經(jīng)在我面前笑著的人,我要讓他們一個個哭著從我腳下爬過去?!?p> 感覺到懷中女子的僵硬不適,淡去滿身的嗜殺味道,又道,“我的母親是唯一疼我的。
幼年母親生下我后,無人為我取字祈福。說來很巧,母親私下為我取字‘曜’。直到三月后,族里大家長才為我送來一箋紙,取名花閔君。
后來,大家長有重視我的,前房幾位夫人和嫡子看我極不順眼,找了借口支我出島,卻是下毒滅口。我命硬,逃了出去,也被賣到了北川。母親怕我惹人注意,我面上戴的不過是母親給我的假面皮具。我的喉嚨的確被人毒啞過,不過現(xiàn)在已然恢復得差不多了。”
“細細,我現(xiàn)在是花盛曜?!?p> 似乎不習慣說這么多話,悠然嘆氣的男子看向懷里的南細細,“而我,只想把你留在我身邊?!?p> “不管,你愿意是否。”最后一句卻是生生無禮霸道,狠厲陰沉。
南細細向來是欺軟怕硬之人,干咳一聲,小眼神兒不自覺地飄向天空,諾諾道,
“額。。。我餓了。”
花盛曜聞言面色一暖,絕美的俊容揚起一抹淡淡的笑。
南細細不由得心里揣測,卻是無法看透面前人的過往種種,心思變幻莫測。
到底是怎樣殘酷的環(huán)境造就了這樣一個深沉心思百轉(zhuǎn)的人出來?
日里與若兒只能見幾面和聊聊天,一到晚上卻要被隔開。
這該死的盛曜,還真的是夠了解她,拿捏到了她的幾大軟處。
她還有很多疑問未被解開,可當每次接觸到他眼中各種復雜莫名的冷意,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直到一日南細細借著觀賞風景的機會,溜到了極曜殿。
見過奢侈的,沒見過他們這么奢侈的。殿前兩側(cè)主墻全身珍奇水晶修飾,金色龍獸圖紋遍布整體。
南細細顫著小手摳下一枚閃亮的物體,張開白森森的大板牙咬下去。
一面往懷里揣好了寶石的南細細唏噓不已,終于是遇到了比顧小白會浪費的人。
殿上紅紗曼舞,黑簾繚繞,別樣的絕美詭異。
殿下趴伏著一群人,渾身傷痕,哀叫聲聲不斷。
“六少爺!六少爺!饒了我們吧!”那群人磕頭求饒。
“閔君!我們也算你的兄弟姐妹,你怎能如此狠心?”
“閔君!閔君!大娘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們吧!”披頭散發(fā)的婦人花容憔悴,形色枯槁。
大殿上卻響了一陣低低的笑聲,輕柔而蠱惑人心,仿佛無形的抓腕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一般。
嚎哭變成低泣,無人敢再出聲。
“花閔君早死了?!碑惿p眸散發(fā)著奇異而攝人的光芒,男子道,“我是花盛曜。”
花盛曜緩緩邁到幾個婦人面前,“你們也配稱我的‘娘’?”
幾位婦人不敢抬頭,抽泣著想伸手抓住面前的衣袍一角。
花盛曜蹙眉,似乎極厭惡的神情,躲過了那幾雙沾滿血污的手。
“小時候,你們最喜歡將冷水一桶一桶地向我潑,再用沾了鹽水鞭子抽打,說我身上有不干凈的東西,才長了這么雙眼睛?!蹦凶由斐龉枪?jié)分明的手捂上一只眼,嘴角勾出看似淡雅的笑容,眸色中卻冰寒一片。
“既然幾位夫人這么好整潔,想必受不了身上的污跡吧。將這幾位夫人送去‘陰潭’好好洗漱一番,五日之后想必能洗得去這一身污跡吧?”
嗓音低沉優(yōu)雅,似乎在敘述一件平常不過的事。
沙曼陰潭,寒至骨髓。
常人沾上里面的水都受不了,更何況以身浸之。這種慢性殺害真
真是達到了一定手段。
南細細前段時間無意去過‘陰潭’,見那水寒而不凝冰,好奇伸手碰了一下,竟觸得她由心而生的寒意,足足打了好幾天的寒顫。
眼見被哀叫著拖走的婦人,其余幾位花家曾經(jīng)不可一世,驕縱成性的少爺小姐不禁心驚膽戰(zhàn)。
終于有人吼叫著沖上去道,“你就是個下賤的種!你這個怪物!你該下地獄的!”
離花盛曜還有十尺之距,那人卻被一種奇怪而恐懼的情緒覆蓋,緊接著被震出老遠,吐出大口的鮮血。
花盛曜面容依舊帶著閑適的淡笑,他身旁有暗影退下。
“幼年我最愛母親親手做的糖人,卻被你搶去踩在地上弄污了,最后讓我一口一口吃了下去。你說,我那時的心情怎樣?”
他低不可聞的笑聲愈漸擴開來,“可是我現(xiàn)在心情好的很。所以,賞你腐蟲蠱一碗?!?p> 話音未落,有幾人上前鉗制住昔日的花家大少,無視那聲嘶力竭的喊叫,正欲灌下那碗扭動著腥紅軀體的蠱蟲。
殿堂不易察覺的一角發(fā)出了脆響。
南細細被那碗蠱蟲惡心地后退了一大步,卻踢到了落地花瓶。
見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此,女子不好意思地撓著頭帶著幾分尷尬走了出來。
花盛曜立在前方,身未動,眼睛望著一步一步走來的女孩子。
“嚇著你了?”花盛曜言語間顯露對女子的緩和。
“額……”南細細皺眉避過那蠱蟲,“可不可以放過他們?”鄭重其事地提出了她自覺都有些無理的要求。
眾人都倒吸一口冷氣,這女子竟能以這種口氣對這死神般的人對話。
花盛曜目色復雜,轉(zhuǎn)變翻覆了幾次。
時間如同殿內(nèi)量斗里的水滴般緩慢,細細忍不住張口打了個哈欠,哈欠打到一半,只聽得身前一旁幽離的嗓音靜靜響起,“好。”
心下一喜,沒想到這家伙這么好說話。
人的執(zhí)念達到一定程度時,往往能忽略掉普通人潛意識中所固定的規(guī)則模式。而普通人所認定的善念,感懷,感恩在此前將會顯得那么可笑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