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遇故人
“這些小崽子唱的什么鬼,看我不把他們揍一頓!”張佩佩擼起袖子就要沖上前去。
我和肥肥趕忙叫住她,我苦笑道:“孩子們懂什么,給他顆糖,不管什么,都照著學(xué)了?!?p> “難不成放任不管了?”安靈兒也有些生氣,“虧你一番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沒事沒事,隨他們?nèi)グ?。”嘴上這樣說,心里卻不好受,這明顯就是有人對我不滿,甚至有敵意啊,可我怎么也想不起來與誰有過這么大的仇恨,居然要這樣毀我名聲,實在陰損的很。
正想著,一老者突然舉著竹竿來驅(qū)趕孩子們,高聲罵著,“你們這些個沒良心的東西,將來國家要交到你們手里,真不知會成什么樣。人家給你們吃飽了喝足了,就是讓你們這樣消遣她的嗎?!”
孩子們嬉笑著一哄而散,老者站在原地搖頭嘆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這人好眼熟?。?p> 我還沒有想起他是誰,那老者卻先看見了我,又驚又喜地小跑著到我面前躬身作揖,我嚇得連忙虛扶了一下,道:“老人家,這如何使得?!?p> “郡主殿下,當日救命之恩,老朽一直銘記在心,一別近兩載,沒想到還能在這遇見您,老朽真是高興啊!”
救命之恩?我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笑問:“對不起,恕我直言,我們見過?”
老者呵呵一笑,指了指身后不遠處的小茶寮,說道:“郡主殿下可還記得那里?您曾在那里從呂公子手里將老朽救下,而當時,我還非議了您?!?p> 說到后面,老者很是歉疚地低下頭去。他這么一說,我很快就想起來了,朗聲笑道:“原來是您!”
見我如此,老者有些驚訝,點了點頭,笑的一臉慈愛,“當初見殿下您雖豪情萬丈,卻冷若冰霜,讓人敬畏。沒想到此時的您竟談笑風生,判若兩人,看來是心結(jié)已解,老朽真為您高興。”
我暗暗吃驚,沒想到他對我的印象這么深,當初也不過舉手之勞,他剛才卻能那般驅(qū)趕唱童謠的孩子,為我鳴不平,實在讓我受之有愧。突然記起一事,我擔憂地問:“那呂家可有再去為難您?”
老者沉默了半晌,眼底有抹憂傷一閃而過,卻笑著搖頭,“沒有,沒有,當初您自報了家門,他們自是不敢再上門尋事?!?p> 我的臉陡然一肅,盯著他逼問一般道:“老人家,您不必掩飾什么,有什么苦楚您說出來,當初我既然管了您的事,就定當管到底。”
見我如此,老者很是感激。只見他長長嘆了口氣,將事情娓娓道來。
老者名叫曾毅德,是個私塾先生,雖不是大戶人家,可也是書香門第,夫人知書達理,膝下一兒一女,一家四口,其樂融融。
有一次春游的路上,他家的馬車不知怎的與呂家的馬車有了剮蹭,兩家下車說理間,他閨女就被那呂公子相中了,呂公子一改之前的蠻橫,賠笑認錯,言行彬彬有禮,之后又邀他一家共同春游,期間對曾姑娘是百般討好,單純無知又沒見過世面的曾姑娘自然就很快掉入了愛河。
曾毅德夫婦原本是不同意二人來往的,可經(jīng)不住女兒苦苦哀求,便只好隨了她去,但希望呂家盡快準備二人的婚事,畢竟沒有婚嫁,女兒家自是會受人非議。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一提婚嫁,呂家就翻臉不認人了,說他們是大戶人家,不可能娶一個平民百姓,要么就讓他家姑娘做小。曾毅德是個有骨氣的讀書人,怎忍得下這口氣,當即就要求自家閨女與呂公子斷了來往。
原以為事情也就這樣了,可誰知幾個月后,自家姑娘竟被發(fā)現(xiàn)有孕在身,他這才知道二人早已偷食禁果,一切根本就不能挽回。更可恨的是,自家姑娘被呂公子花言巧語迷了心竅,要死要活的要嫁到呂家去,說做小也甘愿,無奈,他只好放下老臉親自上門給女兒說親,期間遭到多少人的嘲笑他都不管了,對方也答應(yīng)把他姑娘接進門去。
自己的女兒做出那等傷風敗俗的事,曾毅德也覺得沒臉再教書了,就開了家小茶寮,后來娶了兒媳婦,一家老小勉強度日,但也溫馨有愛。
有一天,曾毅德突然聽說女兒被呂公子家暴,心灰意冷的她竟然含恨吞金自殺,一尸兩命。曾毅德不能忍了,他與兒子一同上呂家論理,想要回女兒尸首,呂家不但門都沒讓他們進,連他女兒也不還給他。呂家說既然嫁進門了,生是呂家的人,死是呂家的鬼,這話他也覺得無可辯駁,他難以忍受的是呂家人竟無情地將他女兒的尸身扔在了亂葬崗,只因為呂公子的正房說了句“晦氣”。
梁子越結(jié)越大,仇恨越積越深。見到被野狼啃食的體無完膚的尸體后,作為哥哥的曾公子瘋了似的跑去呂家評理,曾毅德一下沒攔住,結(jié)果兒子也被呂家當街打死了,兒媳婦傷心欲絕,三個月不到的身孕也滑了,曾夫人受不住刺激,瘋了,一個好好的家就這么支離破碎。
曾毅德本想拼著這條老命將呂家告到底,奈何官官相護,且當時太后一族權(quán)勢遮天,他一個小老百姓求告無門,反而被呂家處處刁難打壓,經(jīng)常到他的酒寮鬧事。被我救下之后,呂家確實有段時間沒有找曾毅德一家的麻煩了。
然而好景不長,太后一族失勢后,呂家也敗落了,受到各種嘲諷打壓的呂公子便經(jīng)常借故來茶寮刁難于曾毅德,發(fā)泄內(nèi)心的怒火。一日,曾毅德的夫人突然就清醒過來,沖上去與呂公子廝打,可一個老婦又如何敵得過年輕人,被本就窩火的呂公子當場踹翻在地,之后被抬回家,沒兩日也去了。幸好老天有眼,兒媳婦一直堅強,一心一意侍奉他,他說過好多次讓她改嫁,她也不同意,說是要給他養(yǎng)老送終。
故事聽下來,我們幾個無不氣憤,倒是曾毅德,經(jīng)歷過太多的他,反而表現(xiàn)的很平靜。
“我竟然不知道,這天子腳下也會有這樣狗仗人勢,草芥人命,無法無天的事!”安靈兒恨的咬牙切齒,心氣難平,“不行,我一定要將這事告訴皇帝表哥,讓他為你主持公道!”
“這位是?”曾毅德嚇得連忙躬身相問。
“我們是沐歌的朋友?!狈史饰⑿χ凶≡愕碌母觳?,溫婉有禮,盡顯大家風范,“老先生,您受了這般大的委屈,我們自然是要為你做些什么的。只是不知道當時受理這個案子的大人可還在?”
對于肥肥,我一向很尊重,無論何時,她都能做到處變不驚,思路清晰,又不靠權(quán)勢壓人。她身上是氣質(zhì)和徐娘很像,看到她,我仿佛看到了另一個徐娘,讓我感到很溫暖。
“在,不僅在,還升了官,做了光祿大夫。”
“叫什么名字?”肥肥又問。
“李堯光。”
肥肥微微頷首,安慰道:“既然知道名字,那就好辦。只要您說的是實情,擺出人證物證,國法定會還您公道。”
曾毅德激動不已,卻還是猶疑地看向我,我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說道:“這事我們無權(quán)管,所以需要您寫一份狀紙遞到廷尉監(jiān)。”
“大理寺?”曾毅德為難了,“可我們平民百姓是沒有權(quán)力越級遞狀紙的,最多也只能把狀紙遞給執(zhí)金吾。”
有這規(guī)定?我愣了下,又道:“那就遞給執(zhí)金吾吧?!?p> 張佩佩終于插話進來,“執(zhí)金吾是沒有權(quán)力審從七命的光祿大夫的。”
“???”我撓撓頭,有些懵逼地問:“那執(zhí)金吾是幾命?”
在我的歷史常識里只有品級,可這個朝代卻以命級劃分官職大小,一命最小,九命最大,我到現(xiàn)在都沒搞清楚那些官名,對比他們的大小更是太為難我。
“他們是同級,只是所屬不同轄域。執(zhí)金吾管京師治安,廷尉管全國司法行政,所有官員受審都要經(jīng)過廷尉監(jiān)?!卑察`兒難得從我身上找到了優(yōu)越感,笑指著我道:“虧你日日跟在皇帝表哥身邊,居然連這最起碼的命級都不知道,以后要真母儀天下,可還得多學(xué)學(xué)?!?p> “安靈兒!”張佩佩搶在我面前喝住她,可還是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