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我撐著腦袋,不緊不慢地應(yīng)了聲,“哦,天氣冷,我讓他們在徐府挖了條地道通往城外的徐家祖墓,當作鍛煉身體?!毕肓讼?,又說了句,“打個地鋪還能冬眠?!?p> 張鰲的臉色由白轉(zhuǎn)青,由青轉(zhuǎn)紫,高大的身軀晃了晃,一口鮮血猛然噴出。幾個女人驚恐地叫著“大人”和“父親”,紛紛跪走過來攙扶,讓我看著很是不忍。
張鰲推開幾個女人,慘然笑了一陣,道:“陛下身邊可真是藏龍臥虎!”
頓了下,抬頭看我,神情頹然,“我早知你沒有表面那么簡單,卻沒有想到你一個女人可以在半年之內(nèi)離間我張家和葉、林兩家,又從內(nèi)部腐朽我張家,表面還能與我不露痕跡地利益往來,虛實相生,瞞天過海,這等謀算遠勝無數(shù)男兒?!遍L長嘆口氣,又道,“成王敗寇,沒什么可怨恨的。只是張家敗在我手里,實在無顏見列祖列宗?!?p> 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值得敬重的對手,一代梟雄,可惜不識時務(wù),白白搭上了全族人的性命和前途。
我起身,恭敬地對他拱了拱手,問:“我的人被你關(guān)在什么地方了?”
張鰲閉上眼睛,一副任你處置的模樣,倒風輕云淡起來,不緊不慢地說道:“你既有如此能耐,何不自己去找?”笑了笑,凄涼中又帶著張狂,續(xù)道:“想我張家?guī)装偃耸茈y,你也總得付出點代價吧?!?p> 聞言,我的心驀地一沉……
幾日后,我與十六金衛(wèi)在徐陵郊外埋葬十三和十四。
是的,張鰲所說的代價就是端了金衛(wèi)在徐陵經(jīng)營數(shù)十年的八九成暗樁,還搭上了十三和十四的性命,十一身負重傷,至今昏迷不醒。不得不說,這代價是慘痛的!
昨日在石牢中見到她們的那一刻,我?guī)缀跏潜罎⒌摹齻儩M身傷痕,無一處好肉,十三和十四面色如紙,身體已經(jīng)冰冷僵硬,可見已經(jīng)去了許久。十一也好不到哪去,穿了琵琶骨,鐵鏈直接就穿進血肉里,懸在半空中,整個人好像在血池里浸過,若不仔細去探,根本不會覺得她是個活物。
她們可是嬌滴滴的女人啊,張鰲怎么下得去這樣的狠手?還不如直接殺了她們!
我不知道自己昨日是怎么回到驛館的,當時只覺得渾身冰寒如置地獄,腿腳虛軟,幾乎站立不住。一整個晚上,我的眼前都是那樣殘忍血腥的畫面,揮之不去。
若不是中途把被捕的老六和十七截下,后果……
我不敢想……
我們依次給她們上了香,默哀了好一陣,有幾人紅著眼眶偷抹著淚水。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這些不輸須眉的姑娘們到底是傷心了。她們是我見過的最團結(jié)和睦,最有人情味的暗衛(wèi),盡管不是朝夕相處,可感情比親姐妹還親。
我朝十三十四的墓鞠了一躬,又向其他人欠身,道:“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害了她們?!?p> 金一一曾提醒過我,說我把張家逼太緊了,我當時也猶豫了下,到底沒有太在意??晒旁捳f“狗急跳墻”,那日我放出消息,立刻就把張家和林葉兩家的矛盾激化了,他們叫囂著不會善罷甘休,不然張鰲也不會突然發(fā)難,完全沒有給金衛(wèi)們反應(yīng)的時間。
大伙兒連忙架住我,金一一道:“少主這是折煞我們了。自從女王陛下昭告天下,封您為西陵繼承人,我們的命便是少主的。她們能為少主而死,是她們的榮幸,少主不必自責。”
老四道:“是啊,我們一朝為五行上衛(wèi),便終身任陛下和少主差遣,死而后已。況且這些年來,金衛(wèi)成員也換了一撥又一撥,我們應(yīng)該慢慢去習慣。”
習慣這樣的事,未免太涼薄了些。
我認真看著兩座冰冷的墓碑,堅定地說道:“不,她們不應(yīng)該被遺忘,金衛(wèi)將永遠有她們的位置?!?p> 以往五行上衛(wèi)有逝者或淘汰者,立刻就有新的人代替其位置,很快,誰也不會記得她們,哪怕她們曾經(jīng)活的多么轟轟烈烈,死的多么氣壯山河!
然,從今日起,我要行使我作為西陵繼承人的第一項權(quán)力——不管今后誰不在了,都保留她的位置,無人可代替,哪怕只剩一兵一卒!
有幾人對此有些微詞,我知道,她們覺得張鰲之所以能那么快清剿徐陵的各大暗樁,很有可能是十一她們在重刑之下泄露了信息。但不說這完全沒有證據(jù),就算有,我相信也非她們所愿。如果她們真的叛變,也就不必受那般非人的折磨。
朝廷新派到徐陵及以下各縣邑的官員比我想象的更早得多到達相應(yīng)的崗位,在這交通閉塞,信息傳達最原始的社會,這種速度不應(yīng)該有,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張家沒敗之前這些人就已經(jīng)在往徐陵的路上了。
北堂胤遠在千里之外的長平,對徐陵的動靜卻了如指掌,或許,他比我更先知道我和張家角逐的結(jié)束時間,不得不承認,這樣深不可測的智慧是讓人恐懼的,哪怕他是我所愛的人,或許這就是我愛上他又怕他的原因吧。
未知,讓人好奇,也讓人恐懼。
不出所料的是這些新上任的官員都是這一屆科舉選出的新人,身家清白,沒有任何背景倚仗,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效忠朝廷,這使得地方的力量消減,權(quán)力集中到了中央,即皇帝手中。
除了我大刀闊斧地推行擱置幾年的新政,這次的變法也在徐陵試驗,由這些新的官員掌舵,相信成效會很快見到。
“張鰲一眾幾百人,不知該如何處置,還請?zhí)焓故鞠??!毙驴な匾淮笤缇秃蛟谖宜〉捏A站,恭恭敬敬地問我。
我猜想他是拿不定主意,畢竟是個新人,許多事估計都畏首畏尾,放不開手腳,案子又極重要,但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之前想過送往長平處置,但山高路遠,怕夜長夢多??扇藬?shù)這么多,我也不能全給殺了,再怎么說那些婦孺也是無辜的,不該成為政治的犧牲品。
思來想去,我還是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對他道:“把張家成年的男丁都押往長平,剩下的你依照律法便宜行事吧?!?p> 新郡守聞言,思考了一陣,咨詢式地說道:“那就男的為奴,未成年的女的為婢,成年的女子皆發(fā)往軍營?”
“軍營?”那不就是性奴?她們曾經(jīng)可都是尊貴的人??!
見我面色不大好看,新郡守陪著小心地笑著,掀起衣袖做揩汗狀,又說了種方案,“要不男丁處死,女子皆入樂坊和軍營?”
看來他誤解我的意思了,以為我覺得罰輕了。
我的心里有些不舒服,覺得這真不是人可以決定的事。揉了揉眉心,聲音略顯了不耐煩,“陛下把徐陵交給你,便是看中你的能力,若這等事都不會處理,豈不是辜負了陛下的信任?還不如回家繼續(xù)種田去!”
我倒是想放了他們,可這是政治,容不得半點仁慈。既然如此,就把這燙手山芋扔給別人吧,眼不見心不煩。
新郡守在我這討了沒趣,灰溜溜地跑了。
老七剛吃完早飯,拿了根竹簽剔著牙,與我分析,“人家正意氣風發(fā),早想著大展拳腳。巴巴來這里征詢你的意見,無非是變著法的討好你,沒想到馬屁拍到馬腳了?!?p> “是嗎?”
老七知我隨口應(yīng)著,對此并不想深究,便沒接著話題。
我覺得這邊也用不著我,索性就讓金一一她們?nèi)ナ帐靶醒b,明日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