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祭拜
老爺子沉默,其他人也都沒有講話,好一會兒,老人才端起酒杯,將剩下的小半杯酒一飲而盡,放下之后,緩了一口氣,才道:“說得好,說得好啊?!?p> 又沖張守信道:“再倒點?!?p> 張守信面有難色,轉(zhuǎn)頭瞅了瞅二哥,張守一遲疑道:“爸,您這……”
老爺子加了塊鹵牛肉放進嘴里,含糊道:“讓你倒就倒上,今天高興,破例一回,你媽不會怪罪的?!?p> 張守一求助似的看了眼媳婦,方淺雪笑道:“破例也得媽許您破例才行,我們聽不到媽答應(yīng),就只能按她一天一杯酒的吩咐來做,您就破例申請沒有被她老人家通過吧,小宇有涼開水嗎?給你爺爺?shù)拱氡??!?p> 張宇應(yīng)了一聲,就要起身去倒水,老爺子趕緊擺手:“別,別,我預(yù)支,預(yù)支明天的,今天多喝一口,明天少喝一口,這總可以吧?”
方淺雪不好再勸,只好無奈地瞅了眼張守一兄弟倆,張守信這才又拿起酒瓶,給老爺子杯里倒了一層酒底。
老爺子又道:“給張揚也倒一點,陪我喝一杯?!?p> 張守一兄弟倆同時看向方淺雪,方淺雪卻沒有如預(yù)料般那樣直接拒絕,而是看向張揚:“醫(yī)生有叮囑忌酒嗎?”
張揚想了一下,搖搖頭,方淺雪道:“那就陪你爺爺喝一杯,但不為下例,自己不許偷喝?!?p> “又不是什么好喝的玩意,我偷喝它干嘛?”
張揚把自己杯里的果汁喝掉,遞給小叔,方淺雪又道:“爸,這酒是陪您的,也算是您預(yù)支的,小宇你在家看著點,看看這兩杯酒有多少,明天要你爺爺少喝這么多才行。”
張宇傻兮兮地問道:“你們今天就走嗎?”
王亞琴又氣又笑,笑罵道:“笨死了,這是說給你爺爺聽的,還真要你來監(jiān)督啊?”
張宇則委屈地“哦”了一聲。
老爺子則對張守信道:“少點,少點,少給他倒點,意思一下就行了。”
滿屋哄笑。
張揚以前從沒有喝過酒,張守信自然也不敢給他倒多少,只在杯中點了一點,略微蓋住了杯地而已,他將酒杯拿給張揚,自己也端起酒杯道:“來來來,一起敬咱們家的才子。”
張揚先跟老爺子、小叔和老爹碰了下杯,張宇張微也舉著飲料來湊熱鬧,他不敢去招惹老媽,將杯中那點白酒吞下,辛辣的酒勁直往上沖,趕緊夾菜咽下,略略壓住,已覺得臉有些發(fā)熱。
他前世雖不愛酒,卻也不是沒喝過,但酒這玩意看的是身體,不是說你記憶里喝過酒能免疫的。
吃罷午飯,老爺子繼續(xù)看書,張揚和張微則跟著爸媽去奶奶墳前祭拜。
一家四口走進果園深處,幾株桃樹圍著兩座墳,都立著石碑,看著略新一些的石碑上寫著:愛妻洛青之墓。
旁邊那塊略舊石碑上則是:子張守仁之墓。
字都是老爺子親筆所書,大伯張守仁去世的時候張揚年紀尚小,記憶有些模糊,但后來倒是聽小叔一次酒醉之后說起,當年老爺子本要在長子碑上刻七字,向來孝順謙和甚至有些軟弱的張守一與老爺子大吵了一頓,如果不是放淺雪和當時不曾去世的奶奶勸告,父子倆幾乎鬧翻,才終于讓老爺子去掉了居首的那個「孽」字,只余下「子張守仁之墓」六字。
這讓張揚對大伯當年的事情,尤其是死因十分好奇,但兩世都不曾知道過真相。
張揚和張微先隨爸媽一塊在奶奶幕前跪下磕了頭,然后又來到大伯墓前,依舊跪下磕頭。
張微與在奶奶墳前一樣磕了三個頭,完成了任務(wù)之后,就站起來拍打膝蓋上的泥土,從來不覺得這樣有什么奇怪,因為從記事起每次來祭拜都是這樣,而且哥哥也與她一樣磕三個頭。
張揚也與她一樣磕三個頭,但并沒有立即起身,默默又跪了一會兒,才瞥了眼張微,嘆了口氣,站起身來。
回到?jīng)雠铮蠣斪尤栽诳磿?,直到晚霞染紅了半邊天空,才把那前五回十萬字看完。
張揚就在旁邊等著問話,老爺子倒沒有急著問張揚后續(xù),而是為他這些內(nèi)容的安排考量,尤其是一些伏筆,比如曾被提及的黃藥師、全真教、天南段氏等。
張揚于是把五絕與華山論劍的「構(gòu)想」與老爺子講了一講,就此聊了許久,太陽都快下山了,老爺子才一邊與他一塊回了院子,說起正事:“發(fā)表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不過武俠三大刊,你想發(fā)在哪個平臺?”
張揚道:“我聽您的。”
他自然沒有這么乖巧,但話和態(tài)度得擺出來,要是老爺子的想法跟自己不一樣,再想辦法說服他老人家嘛,只要最后意見一致,就不算自己言而無信。
“金榜家大業(yè)大,背后又有天凰集團,發(fā)行量、影響力都是毫無爭議的第一。”
“俠客是曾經(jīng)的武俠大本營,當年四大家都在他們家,雖然我封筆,商宮羽和春秋客去了金榜,但有谷梁刀和一群老作者扛著,影響力和發(fā)行量都不比金榜差太多,去年又被麒麟集團收購,有了靠山,不用再擔心作者流失,以后未必不能跟金榜掰掰手腕。”
老爺子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末了才道:“不過我建議你去寒窗?!?p> 張揚差點一頭栽倒,老爺子看出了他的疑問,笑呵呵地道:“說這些,是告訴你理由。你直接去這兩家,他們未必能意識到你的重要性,但寒窗不一樣,它在這三家之中最微弱勢,宋雅風雖然也頂上了四大家的名頭,但一來資歷淺,二來是女人,文筆和風格偏于細膩,影響力比另外三人一直都要差一些,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來得珍貴?!?p> 這與張揚的打算不謀而合,免了說服的過程,他心悅誠服地道:“行,您怎么說,我就怎么做。”
老爺子看他表情就猜到了幾分,問:“怎么,你之前也這樣打算的?”
張揚笑道:“我原本也想去寒窗,但是因為覺得它也在青城,哪有您考慮的這么全面?!?p> 老爺子道:“哎,現(xiàn)代社會嘛,地址在哪其實沒有那么重要,不過離得近終歸有點好處?!庇謫枺骸叭绻B載的話,最慢也得一周一回,你能來得及嗎?”
張揚心說我可是從每天更新的網(wǎng)絡(luò)小說時代過來的,笑道:“沒問題,我后續(xù)劇情都想好了,只好打出來就行,而且我打字速度挺快的?!?p> 話剛說完,就聽到腦海中響起洛神脆嫩的嗓音:“不要臉?!?p> 張揚反問道:“我怎么不要臉了?要不是生存所迫,我這么尊重版權(quán)的一人,至于做這種文抄公的勾當嗎?”
洛神如驚鴻一現(xiàn),又沒聲息了。
張揚雖然說的輕松,但暑假之后他就要高三,老爺子哪敢輕易地答允,叫了張守一和方淺雪來,詢問她的意見。
爸媽果然都不肯答應(yīng),要他高考之后再專心寫小說,張揚再三保證暑假兩個月就能寫完,絕不影響學(xué)業(yè),差點就把后續(xù)劇情都講一遍,才終于讓老兩口答允。
征得爸媽的同意,老爺子這才去打電話,寒窗文學(xué)報的主編汪祺遠是他舊識,老爺子雖然封筆已有六年多,但面子還是有些的,聽他說有質(zhì)量上佳的好文,汪祺遠毫不遲疑,一口答應(yīng)明天過來拿稿子。
張揚在旁邊聽著,覺得那位汪主編顯然是以為老爺子這些年的新作,否則不至于這樣驚喜。
第二天上午,一輛掛著銀蛇標識的黑色汽車停在了涼棚外的道路旁,然后走出來了一個穿著灰色格子襯衫和黑色長褲的男人,年過四旬,戴著金絲眼鏡,不過臉上有一道疤痕,破壞了這份斯文。